正文 第七十三章 琉璃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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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腿跑之前,我並沒有深入去思考,自己究竟是為了甚麼要跑。
抬腿跑了之後,又有些不明就裏的覺得,自己其實跑的很沒道理。
雖然我沒有記憶,但死前早非完璧,對於男歡女愛的事情,理應習以為常。
如果說這中間有讓我不能接受的事實,恐怕就是楚江王他強迫我這一點。
如果說換個地方,換個時間,大概我也有可能,回饋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反正早在字畫店那一夜,我就已經瞧上了他的溫和飄逸,眉目精致。
我因為跑的過於匆忙,回到家的時候,居然沒看到迎麵撲過來的丫鬟。
我以為我就有夠犯抽了,沒想到那丫鬟比我還發蒙,直接和我撞了個滿懷。
我好歹還算殘存了點僅剩的理智,扶了扶她的肩膀道:“七月半的晚上,你鬼跑甚麼,酆都裏陰氣重,你即便是想出門,也用不著沒長眼睛的不看道吧?家裏的規矩還是要守,你這鬧騰的,我怕我一時間難以吃得消。”
丫鬟張大著嘴巴,哇啦一嗓子哭出聲來:“神荼大人!神荼大人!您可算回來了!您回來就好!家裏麵可都等著您呢!”
太陽穴一陣絞著勁的猛烈生疼,我用力按了兩下太陽穴,皺起眉頭道:“你有話好好說,可千萬別哭,你哭的我頭疼。再說我今天也已經夠倒黴的了,你再哭把我給哭的亂死了,到時候別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
丫鬟果然哭聲驟降了很多:“神荼大人您沒事吧?”
“我在陽間呆了有些時日,桃都山裏的文書摞成山,我奮筆疾書批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整理明白,再加上二王爺那個全是彎的性子,你說我跟他說了一晚上話會不會累,所以你有甚麼話慢慢說。”
丫鬟對楚江王的興趣顯然更大:“二王爺沒有送大人回來嗎?”
“沒有,他還有點公務先回第二殿了,我一個人回來的。”
丫鬟有點震驚:“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怎麼這麼快就鬧別扭了。”
我懶得跟她解釋:“都是大活鬼,七月半必定公務纏身,沒甚麼別扭。”
腳下有一小堆土,被我碾的碎碎的:“你們今天沒掃地嗎?”
丫鬟不吭聲,直愣愣盯著我的腳邊。
我又問了她一聲:“我問你話呢?你們今天都做甚麼了?”
我不問還好,一問丫鬟又哭起來:“神荼大人還不知道呢,您出門這段時間,家裏麵的鬼死了好多,都是被人給挖了心,直接灰飛煙滅。”
我一股怒火發了出來:“我不是說了,有事直接到醉白橋裏去找我嗎!家裏麵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這麼晚才告訴我!”
丫鬟一邊淌眼抹淚,一邊一聲不響的湊到我的身邊:“那人殺鬼的時候就說,神荼大人如果再一直拖下去不給他個明話,他就要把鬱壘大人給……”說著向著自己的下身,很形象的比了個剪的手勢。
被她一提鬱壘,我的靈台瞬時變得無比清明:“這事情跟鬱壘有關係?鬱壘不會在他的手上吧?他還說甚麼了?有沒有說鬱壘現在怎麼樣了?”
丫鬟的雙肩已經開始微微的發抖,又開始重複鬼被挖心,灰飛煙滅的事情。
我一個激靈,突然記起出門前送來的那封信:“信呢?不是說下午有封信是送來給我的嗎?快點拿來給我瞧瞧!”
丫鬟被我差遣著跑去拿信,我就站在門前,仔仔細細觀察了那一堆細灰。
陽間都以為,人死了變成鬼,就不會再死了,但實際情況是,鬼不但可以再死,而且死的法子還不止一種,最為盛行的有兩種,一是跳奈河二是被挖心。
跳奈河是切膚之痛,但是鬼死的幹淨,被挖心很殘忍,但是鬼死的利索。
跳了奈河甚麼都撈不到,也別妄想著還會步入輪回。
挖了心可以步入輪回,但是灰飛煙滅的過程無比疼痛。
我不曉得鬱壘又在外麵犯了甚麼事,惹得人家要屠我滿門。
即便鬱壘是我弟弟,我也願意相信他,可明擺在眼前的事情,我就是有一萬張嘴也替他辯解不明白,更何況人家指名道姓提了鬱壘,我若還是執迷不悟的替他說話,不隻是對他,更是對家裏所有的鬼丫鬟都不負責任。
信上寫的很明白,貓妖吸人血的案子,鬱壘判案不公,激怒了人家,人家現如今已經把他軟禁在琉璃夜,叫我給個說法出來,如果我仗勢欺人堅決不給個說法,從今兒晚上戌時開始一直到子時,每個時辰殺我家裏四個丫鬟,直到殺光為止,如果過了子時我仍是不肯露麵,不但鬱壘的小命保不住,對我這位鬼帝大人,人家也不會手下留情的跟我客氣。
看完了信事情基本了解個大概,貓妖的案子如我所說,果然沒這麼簡單。
安撫了丫鬟兩句,握了信提著衣擺邁出門去,琉璃夜沒去過但是聽說過。
伽藍街的西街有條盂蘭巷,素日裏鬼氣就是超級旺,到此一遊的常客,多半是畫皮鬼,狐妖和身為斷袖的魔,像鬱壘這種拜了官職又酷愛這一口的男鬼,是鳳毛麟角的少之又少,琉璃夜的地理位置,可以說是深的不能再深偏的不能再偏,但人家掌櫃的就是有能耐,就是把這琉璃夜給做成了酆都裏最大的酒館,做成了酆都裏最大的勾闌。
我趕到的時候,子時早就過了,不曉得家裏麵的丫鬟能不能撐下今兒晚上。
眼前有幢別致的古樓,老式木質結構,外立麵風格厚重硬朗,有種遠離繁雜的低調,古典的三合庭院,古樸的招牌上題著琉璃夜,三個濃墨重彩的大字,大門兩旁還題了兩句同樣濃墨重彩的詩:芙蓉幕裏千場醉,翡翠岩前半日閑。
我站在古樸的木招牌下麵愣了愣神,沒成想鬱壘的誌趣竟是這種的。
我一直以為就鬱壘那性子,興趣理應是那種,香豔的貼近大眾生活呢。
不多時一個塗脂抹粉的男鬼,被我敲開門走出來,問我姑娘來此有何貴幹。
我看著他油頭粉麵的樣子差點沒吐出來,腦袋裏又浮現出某位王爺的身影。
我心道:“來這種地方還有甚麼貴幹,要麼就是飲酒作樂,要麼就是一度春宵。”但還是端好了笑容,不跌身價的報出自己的名號,並抖了抖手中的信。
我料想,這人膽敢屠我滿門,就沒有想著,要在酆都裏低調行事。
所以說,他既軟禁了鬱壘呆在琉璃夜,這事情在這裏就是公開的秘密。
果不其然,人妖男鬼一聽我的名號,當即嚇得花容失色驚魂不定:“那個,神荼大人請先稍等片刻,這事情我做不得主,得請我們掌櫃的出麵,您先稍等,稍等啊……”
大門砰的一聲被關上,門後有小跑的聲音遠去,我再次被關在門外。
接下來我連回神的時間都沒有,僅僅幾秒鍾之後,大門再次被打開。
這一回,人妖男鬼的身後,站了個長得還算正經的男鬼掌櫃的,頭發半長,有點溜肩,披了件淡金色的長衫,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嫵媚勁,掌櫃的問我:“姑娘可是東方鬼帝的神荼大人?”
我正了正神色頷首道:“正是。”
“神荼大人是為鬱壘大人之事來的?”
“正是。”
掌櫃的略一思考,閃身給我讓了門旁的一條路:“神荼大人請。”
他這話說的,我直接感覺自己鬼帝的身份形同虛設,仿佛在這裏還有一個人,比我的身份地位要尊貴的多,也比我有發言權的多。
人妖男鬼和他那嫵媚的男掌櫃,交頭接耳了一陣子,便對我比了個請的手勢道:“神荼大人請這邊跟我走,留意腳下,我們這裏比較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