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鬼來鬼往的伽藍街上，覺得跟他之間表現的過於親密，委實容易引發爭議於是撤了一步保持著合適距離道：“二王爺請留步，您也累了也請回。”
    “讓一個姑娘天黑之後單獨走夜路回家，敝人不放心。”
    “沒關係我其實經常半夜一個人回家，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走吧，要不了幾步路。”
    “這……萬一不幸被六王爺瞧見了，恐怕又會給二王爺多生事端。”
    “敝人有敝人的生活，六王爺有六王爺的生活，不管他想怎樣都由他去。”
    我在他強勢的態度下，被迫同意他送我回家的提議。
    而楚江王也不客氣，一直送我送到我宅邸的大門口。
    西天邊的圓月被烏雲遮去了大半，他站在門口房簷的陰影下，很認真的觀察了我一會：“敝人以為，神荼姑娘這裏會種滿了白色的花，沒成想，不隻是沒有花，就連宅邸都是未名居。”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心跳在暗夜的遮蔽下有些加快：“之前的神荼大人就沒有為這裏取過名字，後來大人任期一到趕著要去投胎，所以急三火四就轉手交給了我。我這鬼呢素來又怕麻煩，而且酆都大帝總是給我派工作，所以一直拖下來就沒有想過要取名字了。”
    “神荼姑娘好好休息，明天敝人會把姑娘那份文書也一並交給酆都大帝。”
    “這不好吧。”
    “明天晚上我來接你去醉白橋。”他的眼中蕩漾著淺淺的笑意。
    明明就是美男當前的大好時刻，我卻偏偏煞風景的記起鬱壘說過的一句話：“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被他的皮相給迷惑了。”
    半明的月光打在他的肩膀上，勾勒出他的身形輪廓，眼眶下有一小圈茸茸的陰影，濃濃的深黑，與他眼底的深黑連成一片，我忽然覺得，曾經在哪裏瞧見過他這樣子。
    腦海中跳出一副不甚清晰的影像，錦繡大殿，燭火搖曳，氣氛凝重。
    一位墨袍的仙君，白皙出塵的臉孔上布滿了決絕：“盛世幽曇我要定了。”
    接下來我像中了邪一般的追問他道：“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楚江王回了我一個有些曖昧的笑容：“神荼姑娘明天見。”
    我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衣擺生姿，突然沒來由的心疼了一下。
    就像是一把鋼刀，猛然紮在了我的心上，而那裏本就是有一道舊傷口的。
    這感覺不可能是我的錯覺，錯覺沒這麼真實，也沒這麼疼的要命。
    我捧著生疼的小心肝轉身邁進門，招呼鬼丫鬟們燒水洗澡，才沉沉睡過去。
    這一夜睡的又是相當不踏實，這一夜不夢仙君了，改夢神君馮夷神君。
    馮夷神君是仙界有名的美男，魚尾人身，銀白色的長發，眼睛和鱗片都是流光溢彩的琉璃色，不僅長得美還很瀟灑，不僅瀟灑還有水玉，總之就是無敵。
    我其實並沒有真正見過馮夷神君，隻是聽說過他和宓妃的話本子。
    但不曉得為甚麼，在夢裏我看著那長相異常俊美的青年，竟然真的就叫了他一聲馮夷神君，而那神君竟然也跟我點了點頭，意思就是他也認得我。
    瘋了，我一定是發瘋了，身為鬼不僅做夢，還夢到神仙，我一定是發瘋了。
    在夢裏馮夷神君問我：“你們家宓妃娘娘，為何總是把我當做哥哥？”
    他那聲音雖然比不上楚江王好聽，但也挺有磁性，我在他磁性的問話下，就替我們家宓妃娘娘辯解了一下，我說：“我們家娘娘並沒有這想法，還不是因為神君您整日裏膩在其他女仙的身邊，我們家娘娘就不開心了。”
    據我所知，天庭裏所有的神，都是伏羲大神和女媧娘娘拷土造出來的，所以確切的說，馮夷神君跟我們家宓妃娘娘，也算是有點近親關係的兄妹。
    馮夷神君就不滿意了：“本神君整日裏膩在其他女仙的身邊？當初本神君一個人呆在洛水之濱，無聊的要死，也沒見本神君就騙個女仙來陪著我了。我這不是一直單身等著你們家娘娘嗎？再說了，當初還不是因為你們家宓妃娘娘太過招人，長得又漂亮又會彈琴，那你說，本神君不選她選誰？”
    我又道：“神君您怎麼能歪曲事實呢？當初明明就是您從九隆上神的手中，把我們家娘娘給硬搶過來的，怎麼又成您一直單身等著我們家娘娘了？”
    半晌，馮夷神君都沒有再說話，而是用一種極其厭惡的眼神盯著我。
    其實我也覺得自己應該被神君抽死，我倒不曉得自己在夢中是個甚麼身份。
    但照此情景，應當是宓妃娘娘身邊的貼身小丫鬟，或者是小寵物之類的。
    既然是丫鬟就應該有丫鬟的樣子，跟男主子頂嘴算個甚麼事。
    馮夷神君冷哼了我兩聲：“當初若不是因為九隆對你們家娘娘窮追不舍，你們家娘娘走投無路掉進了洛水裏，本神君也斷不至於，就開罪了伏羲大神。”
    我又道：“神君又錯了，我們家娘娘不是掉進洛水裏的，我們家娘娘是因為喜歡洛水才跳進去的。”
    這下子馮夷神君整個人都不好了：“本神君是洛水之神，你們家娘娘喜歡洛水就是喜歡本神君，這一點毋庸置疑！”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神君您把我們家娘娘帶到水底的住所成了親，畢竟是壞了伏羲大神和帝俊大神的規矩。”
    馮夷神君有點炸毛：“這事情還用得著你說！本神君難道會不知道！”
    “神君既然知道伏羲大神的每個女兒，都要嫁給帝俊大神的每個兒子，為甚麼還要硬搶我們家宓妃娘娘？”
    馮夷神君有點得意：“自然是因為你們家娘娘漂亮！”
    這一回我在夢裏終於消停了一句，雖然心底並沒消停。
    我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如此一來，伏羲大神對您，還不是不太滿意了。”
    馮夷神君又道：“那你說，本神君到底有哪裏是對你們家娘娘不好的？本神君是沒有逗她開心，還是沒有給她買禮物，還是讓她再見到九隆了？”
    “可是神君您總是把我們家娘娘關在水底不準她出去，她會無聊死的。”
    “本神君不準她出去，還不是為了她的人身安全考慮。”
    “那您也不能總是留她一個人吧，我們家娘娘得多寂寞啊？”
    馮夷神君這下又不高興了：“那她就背著我出去找大羿？還跟他出去玩？”
    在夢裏我明顯感覺自己用力抖了幾抖：“那，那神君您不是也去追了嗎。”
    馮夷神君的嗓音裏全是冰渣子：“你覺得本神君這隻左眼，廢的值嗎？”
    我看了看他散掉靈力的左眼，顏色有些淺，膽戰心驚的道：“我們家娘娘這不也沒有再跟大羿半神出去玩了，我們家娘娘這不都回來了。”
    馮夷神君冷笑了一下：“可是你們家娘娘，現如今都不怎麼願意來見我了。本神君今天來，就是要你傳個話，你跟你們家娘娘說，如果她再不來見我，從此黃河流域就會洪水泛濫不斷，你叫她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