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誕過半，酆都大帝格外嚴肅的，盯著我和鬱壘道：“雖然這仙童的胎朕已經給他選好了，人也已經派楚江王過去接了，但是，不管職位高低，大小還是個神仙。就算再是仙鬼不容，神仙到了咱們鬼界，也還是會有些到家的感覺，不像再世為人，那會讓他感覺自己被流放了，就算再是大富大貴，也不會像在天庭裏那般，與世無爭的如魚得水。所以說呢，待會你們東方鬼帝就過去接楚江王的班，好好勸勸他，別要喝湯過橋投胎了，還是哭哭啼啼的抹鼻子。你們要知道，這神仙呢，總還是帶了點仙風道骨的孤傲清高，這種的投胎，最是要不得。所以投胎之前一定要看好他，你們想啊，他這一天，都是過的甚麼日子，大清早說錯了話，被降了天雷，渾身上下裏裏外外全是傷不說，這麻溜的又要被打下來轉世投胎，沒有情緒不可能。”
    說著又看了鬱壘一眼：“你小子不是有超能力嗎，你就施展你的能力，好好勸勸人家小仙童，這事情若是辦得好，咱們也可以在天帝那裏邀邀功。”
    壽誕還沒結束，我和鬱壘便出發了，從伽藍街一路走出去。
    整條街上熱鬧非凡，張燈結彩擺夜市，跟我活著時候的西湖香市，也沒多大分別，鬱壘的名氣比我要大的多，一路上跟他打招呼的鬼，三步兩步就有一個，隻不過都是男鬼，還都是美男鬼，女鬼鮮少有之。
    路過十王殿和無常殿的時候，都是黑燈瞎火，空蕩蕩的，想來楚江王還沒有做完公事，一定是按照酆都大帝的約定，在孟婆亭等我們去交接。
    今天酆都大放假，鬼門關大開，白無常回家陪老婆不當值，隻有黑無常一個人，照常是抱著他的鎖鏈，頂著他的高帽子。
    我因為有事在身，就隻簡單跟他打了個招呼，說了聲有事在身要出鬼門關。
    登了水鬼鬼差的渡船，沿著黃泉路一路向西行，出了忘川，就在望鄉台下。
    天色已晚，孟婆亭裏已經掛起了一盞長明燈，亭後立了個長身玉立的人影。
    孟婆的亭子我一般不來，所以不是太熟悉，隻是大概知道她的體貌特征。
    其實也沒甚麼體貌特征，因為這裏永遠都隻有她一個人，而且也很好辨認，就是一個身材不高的老太太，滿頭的銀發如雪，在腦後綰了個大大的婆婆發髻，早已經辨不出顏色的破衣爛衫上，補丁摞著補丁，好像每一分每一秒，補丁的數量都在增加，手心裏拄了個分不清是甚麼材質的，大頭的拐杖，拐杖的身上掛滿了形形色色，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瓶子。
    我聽崔判官說過一回，那是用來裝每個人生前流下的眼淚的，換言之等我喝湯過橋投胎的那天，也要把自己這一輩子流過的眼淚再喝進去。
    楚江王站在孟婆亭的後身，隔了我有一段距離，大抵是穿了一襲濃墨色的黑袍，一柄金色扇骨的折扇，橫亙在他的兩袖之間，整個人背著燈光而立，看不起他的臉孔，更看不清他的眉眼，隻是他那古典優雅的感覺，讓我有種分外熟悉的感覺。
    見我走過去他先開口道：“神荼姑娘來了，人還沒有到，勞煩您再等等。”
    我聞著他周身上下淡幽幽的冷香道：“好，不急，今天二王爺辛苦了。”
    直覺上，他好似淡淡的笑了一下：“神荼姑娘見外，都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