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白皙的掌心下壓著一個算盤，修長的指節輕撥頁邊，眉心微擰，指尖重重戳著算珠，繼而負氣似的揮袖推在了一旁，微薄的唇邊撅起一絲弧度。
    林然抬手拿起一塊點心送入嘴邊，張口用力咬碎，糕點碎屑沾滿了唇邊，他抬袖擦了擦，隱隱感覺自己泄憤的方式略有些孩子氣，看向一旁麵容甜美的侍女，“你笑什麼笑啊。”
    “奴婢沒有笑。”侍女委屈的說，隻是夫人有時的模樣頗有些滑稽，她實在無法隱忍。
    林然隨手想將賬冊扔在一旁，但暗想了想，他曾揚言道要站在美男身側，如今絕不可這般輕易的知難而退，可這賬冊上寫的都是什麼玩，他怎麼就看不明白呢。
    林然抬頭看向麵前的侍女，他本是有心想向亦涵請教，但亦涵近日為傅韜之事頗為憂思，他便不想再去煩擾亦涵了。
    侍女似看出林然的意圖，忙搖搖頭，向後退了幾步。
    房門輕敲了兩聲，侍女走過抬手打開，看著秦菱頗為陌生的麵容，步伐頓在了門檻處。
    “你有何事？”侍女開口問道。
    “我在廚房熬了些粥，特意送過來給夫人嚐嚐。”秦菱端著托盤想抬步走進來，無奈卻被侍女一直攔在了房門外。
    “那日若不是公子好心將我帶回府中，不知我會在街頭流浪到何時，我孤身一人無以回報公子的大恩大德，隻能燉一些粥送給公子，望公子不要嫌棄我的手藝。”秦菱看向桌邊的林然楚楚可憐道。
    “你讓她進來吧。”林然看著小憐麵上溢滿的委屈之意。
    “可是她是外院打掃房間的侍女，按理不能踏入內院一步。”侍女微蹙眉頭，那她是如何避開眾人的視線溜進來的呢。
    “公子。”秦菱眨眨眼睛看著林然，麵上頗有一絲焦急。曾經她不覺重重府規有什麼，如今才深覺府規冗雜實在令人厭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總不能一直將人攬在外麵吧。”林然亦有些不忍看著小姑娘一直站著。
    “那夫人舍得看著王爺責罰奴婢。”侍女看向林然，眼眶中霎時溢出一絲濕潤。
    “不過一次而已，隻要你我不說，孜墨就不會知道的吧。”林然的話語間稍有一絲猶豫，他起身拉開門口的侍女。
    “謝謝公子。”秦菱甜甜的笑了笑，抬步走近，將托盤放在桌上。
    “公子試試看，”秦菱打開白瓷碗蓋，絲絲香甜之氣飄逸而出，她將一旁的湯匙遞給林然。
    “好。”侍女抬手攔住林然伸出的手臂，暗中以眼色示意林然，“夫人不是喝膩了米粥嗎？”
    林然麵上微有些詫異。
    侍女抬頭望了一眼窗外，驚慌道，“糟了，王爺過來了，你快些走吧，若讓王爺看見你出現在房間中，必然會將你趕出王府的。”她端起托盤送到秦菱手中，將她推出了房門外。
    秦菱被侍女異常驚恐的麵容嚇住了，不禁愣愣的走了幾步，出了走廊後才發覺自己被騙了，周圍又哪有王爺的身影，她不禁用力跺了一下腳，王府的一個下人都欺負她，待她日後必然會報複回來。
    “夫人的身體特殊，萬不可有任何閃失，每日送來的飯菜都是經由奴婢檢查而過，若非房內的侍女送來，夫人絕不可動一口。”侍女不放心的叮囑道。
    “不用這般鄭重吧，”林然看著侍女異常認真的眼眸，繼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房門輕開，林然抬頭看見孜墨俊美的麵容，微愣了一下，沒想到美男還真過來了。
    侍女眨眨眼睛，我騙您做什麼呢。
    林然望著孜墨身後的大夫，那日尷尬的情形霎時在腦中閃現而出，仍不免有些心有餘悸，“不是診過脈了嗎？”怎麼美男也隨之一起來了，莫不是又要如上次一般吧。
    “夫人的月份大了，自然是要日日探脈確診。”大夫走上前道。
    “你不必擔心，今日就隻是探脈而已。”孜墨走近林然身側，輕拍了拍他的肩邊。
    “誰害怕了。”林然頗為不悅的瞪了孜墨一眼，他那是難為情好嗎，不過確實是有些疼。
    林然撩開衣袖露出手臂，大夫抬指探上腕間，繼而抬袖道，“王爺，夫人和腹中的孩子一切安好。”
    “那你可知夫人腹中是男孩還是女孩。”孜墨微張雙唇，如今林然的月份已大，憑大夫的醫術應該能探出。
    “恭喜王爺，是一位小郡主。”大夫抬袖道，他早已探出，但王爺遲遲未問，他也並未言明。
    “此事無要對任何人提及。”孜墨微點點頭，麵上稍有些失望。
    “女兒軟軟糯糯的多可愛啊，”林然不禁笑道，他沒想到大夫竟能探出，但他抬頭看向孜墨的麵容卻毫無一絲欣喜之意。“你不喜歡嗎？”
    “不是，我怎會不喜歡我們的孩子呢，隻是我身為王爺日後必須要後嗣繼承王位，若如此隻能在辛苦你一次了。”孜墨握住林然的指尖，孕育之苦何其艱辛，他是不想讓愛人在承受一次了。
    “沒事，我不在意，能為你孕育寶寶我真的很高興。”林然放下了微有些不安的心，他還以為美男重男輕女不喜歡女孩呢，“若是能多有幾個孩子，日後寶寶也不會太過孤獨，況且姐姐也能很好的照顧弟弟啊。”他並不介意為美男多辛苦幾次。
    孜墨勾唇微笑，秀美的麵容異常溫暖，林然不禁深深的沉迷進入了美男柔情似水的眼眸間，深覺他為美男付出一切都值得。
    可是他在意啊，男子的身體構造不似女子那般，生產時極為凶險，孜墨亦不舍得林然在為他冒那份險了，指尖緊勾扣住了林然的掌心。
    “怎麼了。”孜墨聽著林然一聲輕微的歎息。
    “女兒遲早是要出嫁的，可惜不能一輩子陪在我們身邊。”林然攤開掌心，玩弄著美男修長的指節，麵上略有一絲哀傷。
    “不是還有我陪在你身邊嗎。”孜墨柔聲道，無論日後遇到怎樣的險阻，他們都會一起走過。
    林然靠在孜墨懷中，躺的異常舒適不禁微閉上了眼眸，口中喃喃道，“你把我放下來吧，我都快睡熟了。”
    “那就睡吧。”孜墨擁起林然走向床邊。
    “不行。”林然微搖頭，他不能這般懶惰，然他靠在美男懷中卻起不來了。
    林然勉強坐起了身體，抬袖示意一側的侍女，“你將那本賬冊遞給我。”
    “你不要看了，就躺下好好休息，這些事交由亦涵去做吧。”孜墨攔下林然的手臂，他亦心知林然看不懂太多，不過裝模作樣罷了。
    “亦涵最近一直在為傅韜的事情勞神，我怎好意思勞煩他。況且胭脂鋪本是我執意要開，又豈能當甩手掌櫃，將這一切事務都交給旁人去做。”林然順勢放下了手。他自然是甘願做一個閑人，但猶不願在美男麵前是一副懶散的模樣。
    “對了，傅韜的案子怎麼樣了，大理寺審查清了嗎？”林然忽然想起了心間掛念之事，近些日他見孜墨回府後麵色陰沉便沒有多問，今日孜墨心情頗為不錯，大概是朝事還算順當吧。
    孜墨輕歎了口氣，麵上微有一絲沉鬱，大理寺言之秉公執法，然其中卻甚為陰暗，又有多少清官葬送於此。
    “大理寺是不是暗中有人刻意掩蓋實情，而在獄中將傅韜屈打成招了。”林然心間微沉，若傅韜招供後一切就都晚了。而縱然他不知朝堂律法如何，犯此大過，傅韜日後怕是無機會在施展雄誌了。
    林然雖未見其人，但遠聞其名，待傅韜的印象還算不錯，心間亦有幾分惋惜之意。
    “唐大人將一切罪責攬在己身。”孜墨沉聲道。
    “那傅韜不就平安無事了嗎？”林然看著孜墨微沉的麵色，隱隱覺得有些不妥，此事大概不會這般簡單。
    孜墨暗哼了一聲，那些人若想要傅韜從此閉口，又怎會輕易放過他，不過唐大人的舉動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傅韜到底如何了。”林然頗有些焦急的問道，暗想，若此案與傅韜並無半分關係，那他頂多是留職查看半月，日後升職或許會有些困難而已。
    “他過些時日就能出獄了。”孜墨簡略道，並非將實情告與林然，傅韜也僅是暫時性命無憂而已，以洛王的狠絕，絕不會讓傅韜存活於世留有後患。而暗中保全傅韜的性命卻是最為艱難。孜墨憶起多年來默默堅守的亦涵，微搖了搖頭。
    “好了，你心中一直記掛著傅大人，現在可是放下心來了。”孜墨見林然的麵容隨之沉下了幾分，一改麵色挑眉道。
    “孜墨吃醋了，”林然抬手摸了一下孜墨的麵頰，“我知道他是亦涵的愛人，故而擔憂幾分，若他是旁人，我才不會在意呢。”
    他們皆知亦涵甚為珍愛傅韜，然傅韜待亦涵可曾有過一分愛意。孜墨心間不禁劃過一分傷感，亦涵為他人付出良多，但到頭來卻終還是孤身一人。
    亦涵不喜爭名逐利，遠離凡塵活得更為灑脫一些，而如今京城局勢愈緊，他卻無法放亦涵離開，或許他為了大局望著亦涵的痛苦掙紮而故作無動於衷，但他真心願表兄能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