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街邊一個極為普通的小鋪子前擠滿了人群，來者皆為身著絲綢衣衫的華貴公子，竟無一是普通老百姓。
    不遠處站著一位身著翠綠色長衫的少年，麵容清秀，眉目若畫，蒼白的麵頰上若有一絲不正常的潮紅，他微抬袖掩唇輕咳，瘦弱的雙肩微微顫抖，寬大袖袍順勢滑落而下，腕間白皙如玉，纖若女子。
    “少爺，我們回去吧，出來這麼久您的身體也吃不消，若王爺知曉恐會擔心的。”站在一旁的小廝輕撫了撫少爺的後背。
    “我沒事，父王一直都在書房中，應該不會知道我偷偷跑出來。”高恒清朗的聲音間帶著三分若虛弱，分外動聽。他淺笑了笑，若如寒冬之陽，似化開了萬年的冰霜。
    “王爺怎會不知，隻是一直舍不得責罰少爺而已，可惜苦了我們這些下人。”小廝小聲抱怨道。
    “好了，若下次父王命人在責打你，我一定站在你麵前護著你。”高恒站在樹蔭下休息了片刻，微喘的氣息緩緩平複了下來。
    “我哪敢讓少爺護著啊。”小廝看著高恒蒼白病弱的麵容，那王爺還不扒了他的皮。
    “好久沒有出來了，我們再逛一會就回去好嗎？”高恒看著周圍的小攤子似覺得什麼都很新鮮，自他出世以來，身體便異常孱弱，日日湯藥未曾斷過，更是鮮少出門走動。
    “那裏圍著好多人啊，我們過去看看。”高恒抬步走了過去。
    “少爺，那裏人太多了，您的身體恐會吃不消。”小廝伸手拉著高恒的衣袖，“您還是跟奴才回去吧，不就是一個胭脂鋪嗎，倘若您喜歡，下次奴才出來時為您買個十盒八盒都可以。”
    “我就去看一眼。”高恒看向身邊的小廝，眨了眨眼睛，眼眸間溢滿了期待之色。房間中的冰冷之物，又哪裏有這些小玩意來得新鮮。
    “那您可要答應我看過後必須回王府。”小廝開口道，若王爺得知他偷偷帶著少爺逛集市，一定饒不了他。
    “好。”高恒看著黑壓壓的人群圍得毫無縫隙，不禁有些犯愁，“這位兄台，能不能讓一些。”
    “都讓開。”小廝使用蠻力殺出了一條路，帶著高恒擠到了店鋪最麵前。
    小桌子前擺著一個頗為精致的胭脂盒，老板掃了一圈圍在麵前的眾人，“還剩下最後一盒了，還有沒有要的？”
    “老板，我要一盒。”一個公子衝上前道。
    “公子，每人每天隻能搶購一盒，若我沒記錯的話，你剛才已經買了一盒了。”老板抬手將胭脂盒按在了掌下。
    “一盒胭脂那裏拿得出手啊。”公子垂頭喪氣的說。
    “這盒我要了。”高恒話音剛落，一隻手便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胭脂盒。
    “你這人怎麼回事，我家少爺已經說要了。”小廝抬手便想要搶過林然手中的盒子。
    “凡事要講就個先來後到，我已經站在這裏很久了，而你帶著你家公子才剛剛趕到。”林然握緊手中的胭脂盒，幸好他及時趕到搶了這最後一盒，不然強忍著好奇心熬到明天可太難了。
    “不得無禮。”高恒看了小廝一眼，示意他住口。
    “我看這位公子年紀輕輕，應該尚未有心儀的女子，不如就讓給在下吧，若能促成一段美好的姻緣，在下一定感激不盡。”林然抬袖道，暗中細細打量著麵前之人的容顏，白淨清秀，眉眼精致，唇間的丹紅不多不少，唯一不足的便是那病弱之體，然蒼白的雙頰卻為他增添了一絲陰柔之美。
    “好。”高恒點點頭，爽快的答應了。
    “謝謝公子，”林然看向老板，“多少兩銀子。”
    “一百兩。”老板伸出一根手指。
    “這麼貴。”林然極為吃驚的說，不就是一盒破胭脂嗎，竟然也值一百兩。
    “公子看在場之人有哪位覺得價格高昂。”老板淡然道，“即是為了心愛之人，又如何舍不得。”
    “你不要我要。”眾人看著林然小氣的模樣紛紛道。
    “夫人，不必在意那些小錢，”侍女將二百兩銀子拍在老板麵前，“給，餘下的算是你的賞錢。”
    “我不是不讓你在外叫我夫人嗎？”林然的麵色瞬間黑了下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對不起，奴婢錯了。”侍女低頭道。
    “你都已經嫁人了，還要什麼胭脂。”小廝鄙夷的開口道。
    “我自己塗不可以嗎？”林然大聲怒道，看著小廝麵上嘲諷的笑容，愈加有幾分怒意，“笑什麼笑。”
    “我們走。”林然拉著侍女的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公子，公子，請留步。”高恒追上前去，未走幾步便氣喘籲籲了。
    “少爺，你追那個人幹什麼啊。”小廝扶著高恒。
    林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高恒，“公子還有何事？”
    “剛才是下人言語失禮衝撞了公子，還望公子能多多包涵。”高恒抬袖道。
    林然聽著高恒溫和的聲色，心間的怒意漸漸消散，微擺了擺手，“無事，我並為放在心上。”
    “公子想買下這盒胭脂，莫不是慕名而來，想得知其中的過人之處。”林然見高恒一直盯著他手中的胭脂盒，大概猜出了幾分。
    “我正是此意。”高恒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我也並非有送人之意，不如現在就拆開看看，也好一解公子心間的好奇。”林然抬手打開了胭脂盒，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香，雖清雅而久久未散去，淡淡的花香中未有一絲甜膩，深深嗅去不禁有些上癮之意。
    盒中乃是淡粉色的粉底，林然用指尖輕點了一些，雙眸掃向麵前俊秀的小公子，看見站在他身側的下人，繼而乖乖的在自己手背上暈開了。在陽光下本就白皙的肌膚愈加水嫩似還增添了一絲淡淡的光澤。
    高恒不禁暗歎驚奇，卻見林然微搖了搖頭。
    “不過是一兩銀子都不到的成本，商家竟賣到了一百兩銀子，真夠黑心的。”林然隨手合上了胭脂盒，若是放在現代簡直就是最low的級別，在古代就騙騙那些達官貴人罷了。
    “公子是如何得知的。”高恒疑惑道。
    “這裏不過就是一些普通的香料，珍珠粉，還參雜了點”林然捏起一點在鼻尖下輕嗅了嗅，他一時還不能完全確定成分，不過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看著高恒目瞪口呆的神色，閉上了口，“這胭脂粉必須日日塗抹才有成效，但凡停下一日肌膚便退回原樣，再次暗沉無色，故而那家胭脂鋪才會有這麼高的銷量。”
    “未想公子竟對胭脂有這麼深的研究。”高恒眼中的神色頗有一絲崇拜之意。
    “略懂而已。”林然麵上有些羞愧，他一個男子十分在行可不是什麼好事，早知就不說這麼多了。
    他曾在化妝品公司待過耳濡目染了多年，或許放在現代並不算什麼，但古代可謂之資深了。
    “公子真是謙虛了。”高恒對林然愈發的有一絲崇敬之心。
    “少爺，我們快些回去吧，您站了那麼久恐怕身體會受不住了。”小廝拉了拉高恒的衣袖，小聲道。
    高恒麵上有些猶豫，似仍想讓林然為他多講一些。
    “既然公子身體略有不適就先回府休息吧，這盒胭脂先放我這裏，待我細細鑽研其中的成分，日後我們再談也好。”林然看著麵前純潔無暇的小美男依依不舍的說，這等天然溫柔可愛的小公子真是少見，他恨不得能多聊上幾句呢。
    “好。”高恒似也不想讓小廝為難，微點了點頭。
    “那我日後要來何處見公子呢。”待高恒轉身時，林然早已離開了，或許他下次再去集市時還能偶遇見那位公子。
    “夫人，”侍女看著林然淩厲的神色，腳下不禁一哆嗦，“公子，我們也回去吧。”
    “好，你明日給我將集市中的所有店鋪的胭脂都買回來。”林然暗暗遐想，麵上不禁流露出一絲癡笑，沒想到胭脂這般好賺，若他暗中融入了現代的技術，那不就發大財了嗎。
    “夫人，要胭脂做什麼？”莫不是真的自己用嗎，侍女微抖了一下，“夫人淡妝就已經很美了，不必濃妝豔抹。”
    “你想什麼呢，我可不是那些嬌滴滴的男子，”林然瞪了侍女一眼，“至於我用來做什麼你就不必多管了，若你做得好的話，這盒胭脂我就送給你了。”
    “謝謝夫人。”侍女欣喜道。
    走廊間一道頎長的身影，微風拂過淡色的長袍，背影略顯落寞。孜墨望向緊閉的府門，頭頂褪去了金玉冠，墨色的青絲以一根發帶係住，長長的烏發鬆鬆披在肩後，兩鬢間的碎發滑落掩去了眉心的高傲銳利之氣，眼眸中似隱著一絲憂慮。
    他輕歎了口氣，曾林然日日閑在府中，他卻支林然跟隨亦涵學習府規，而林然亦想方設法的留在他身邊。如今林然整日遊走集市間，是因不願見到他嗎。
    孜墨輕歎了口氣，玉碎縱然粘合，然留下的傷痕卻無法消除。
    “林然。”孜墨見林然的身影匆匆走上前去。
    “孜墨，”林然剛踏入門檻便看見美男秀美的麵容不禁微愣了一下，“你是在等我嗎？”
    “快到正午了，我已經命下人去廚房備飯了，我們一起用吧。”孜墨看著林然俊朗麵顏間一絲淺淺的笑意，咽下了口中責備之言。
    林然並非女子，他又憑何要求林然如女子一般悶在房間中學習規矩。況且他真心喜歡的便是如此自由自在的林然，而他又希望林然站在窗邊遠望一幅悶悶不樂的模樣嗎。
    “對不起，我回來遲了。”林然低頭小聲道，他一出去就容易誤了時間。
    “沒事。”孜墨溫聲道，“你今日玩得開心嗎？”
    “開心。”林然重重的點著頭，尤其還遇到了病弱的小美人。
    “隻要你開心就好。”而其他一切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孜墨，我今天還買到了這盒胭脂，聽說很難搶的，”林然獻寶似的從懷中掏出遞給孜墨，“你要不要試試看，塗上去膚色瞬間就亮了。”
    林然腦中不禁浮現出美男塗胭脂，轉女裝的模樣，眼睛瞬間散發著異樣的光彩，但他心知隻是想想而已，毫無一絲實際的可能。
    “你買胭脂做什麼？”孜墨微蹙了蹙眉。
    “你放心我並不是買來自己塗的，隻是一時有些好奇而已，”林然打開蓋子在孜墨麵前湊了湊，“難道你不好奇嗎？”
    “拿開。”孜墨寒下了麵色，他自幼不喜女子塗脂粉，更是厭惡這種香粉味。
    “你別生氣，以後我不弄了便是。”林然見美男有些不高興，忙將胭脂盒轉手給了一旁的侍女。
    “我沒有生氣，隻是。”孜墨看著林然高興的麵容多了幾分落寞，心中不忍，想開口解釋幾句。
    “我知道了。”林然微搖搖頭，似乎並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