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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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藍發男子是淩淵王瓏睎,紅發女子是他的侍衛雷穎。瓏睎是皇上特地從封地召到熙都參加中秋晚宴的。並且皇上還要留他在熙都,親自為他挑選妃子。其實,不能看出,皇上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不信任這個居於一隅,將自己的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條,歌舞升平的淩淵王。
中秋佳節,天空中,皎皎明月的清輝淹沒在禦花園絢爛的燈火中。眾官被邀至皇宮共度中秋,連同一些知名學士和大商賈。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銀發銀眸一襲雪衣的雪風。他經營著全國四分之一的漕運,還插手珠寶,藥材,城建等多個領域。他雖是商人,渾身上下卻沒有一絲銅臭的味道,樂善好施,廣結善緣,與朝中一些重臣私交甚厚,因此年紀輕輕便在同行中贏得了良好的聲譽與尊重。雪風是南方的紫州人氏,在熙都設有一處院落。他經常走南闖北地做生意。這次他剛剛從雪螭國購進了一匹珍寶回來。他向皇上進獻了一對罕見的月光石獅子,皇上甚是喜歡,對他似乎也十分賞識,有召他入朝之意,但雪風卻無意於仕途。
而且貌似雪風與這權慕清也頗熟悉,熟稔地與他打著招呼,權慕清回禮之後並不與他多談。雪風訕訕地入了座,心下疑惑。這權慕清果然記憶全失了。那日他本來已經氣息全無,不想在他們離開後不久被人找到,竟然又活了過來。然後便是他失憶的信息,本來以為是圈套,在觀察了多日之後,才可以確認他確實是已經失憶了,而且貌似性情也不似往前,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筵席上,喧鬧聲此起彼伏。隻有權慕清拈了一杯酒,獨自望著明月發呆,不知自己原來的軀體有沒有被找到,會不會被野獸吃掉了?若是被吃掉了,他豈不是一輩子被困在這裏?
權慕清正想得出神,身旁的兵部侍郎墨子陽突然輕輕搗了他一下。
“權大人,到你了!”
“什麼?”權慕清怔怔地看著他那張不苟言笑冷若冰川的臉。墨子陽雖與權慕清同朝為官,兩人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交情,似乎對他還有些討厭與不屑。
“輪到權大人作詩了。”見權慕清瞪著自己,墨子陽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
“哦?作詩?”權慕清這才愣怔地回過神來。
“慕清,你怎麼跑神了?應當先自罰一杯。”
皇上席首看著他微笑。
熙照國的皇上瓏晗年近天命,總是病懨懨的,不貪酒,不縱欲,身邊還隨時跟著一位保健醫生——劉禦醫。或許是他有什麼隱疾,盡管紅宮佳麗眾多,他卻也隻有一個皇子,瓏軒,年僅十歲。
“微臣失禮了,當自罰一杯。”
權慕清起身飲酒致歉。這權慕清好歹才高八鬥,自己也得表示表示。
“既然是中秋月夜,我就以明月為題做一首詩吧。”
他開始背起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來,不好意思,自己無才無德,隻好借別人的用用了。
春江潮水連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江天一色無纖塵,
。。。。。。
江畔何人初見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
江月年年望相似。
。。。。。。
不知乘月幾人歸,
落月搖情滿江樹。”
喧鬧聲漸漸消退,眾人開始沉浸在權慕清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裏。
春江,明月,海潮。。。。。。
字字珠璣的詩句勾勒出一幅幅精美的畫卷。
身旁的墨子陽凝神靜聽,臉上的神情不時隨著詩句變化,沉浸在美妙的畫卷中。這首詩不似往常的奢華無實,有種蒼涼宏大之境,他不禁凝神打量了一下權慕清,隻見權慕清一臉恭順柔和地站在一旁,閑淡而平和,不似往常。
“好詩!好詩!慕清的詩較之瓏睎的詩更勝一籌,此局當慕清勝。”
皇上拍手稱讚,其他人也撫掌附和。
“皇上過獎了。”
剽竊了古人的才智,權慕清忍不住有些心虛。但轉頭看見瓏晞那寒冰似的目光時,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要低調再低調,今天犯忌了。於是,他連忙恭維道:“微臣認為王爺的詩意境優美,亦是絕佳之作。”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太傅的溢美之詞本王不敢當。聽聞當朝太傅才貌俱佳。不僅模樣風流倜儻,更是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本王自覺慚愧。”瓏睎忍不住起身酸文假醋一番。
“王爺過獎了。微臣班門弄斧,讓各位見笑了。”
“權大人太過自謙了。聽說權大人的天蠶劍法出神入化,堪稱一絕,不知本王今日能否有幸得以一觀?”淩淵王話鋒一轉,換了話題,看著權慕清的眼神深不可測。
“天蠶劍法?”權慕清愕然。對於劍法,他可是一竅不通,他又不是這副軀體真正的主人。抬頭望向皇上,皇上也頷首示意他表演。
權慕清頭皮一麻,看來這個情況,他隻能硬著頭皮上了。想起爺爺教他練過的太極拳,權慕清便大言不慚道:“皇上,王爺,微臣想為大家表演一套臣自民間習來的加以改進的養生用的太極拳。”
“太極拳?這名字聽來新奇。是一套什麼樣的拳法呀?”皇上饒有興趣地問道。
“這太極拳乃是養生之拳,講究動靜結合,陰陽合抱,上下相隨,內外相合,即頭、肩、肘、手、胯、膝、腳、整體合一,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神奇合一,蓄而待發。每一式都暗合易理,順應五行八卦之理。它既重內修,也強調外練,注重內氣與形架高度統一。長期練習可以達到剛柔相濟、神氣混元的高級境界。”權慕清說得天花亂墜。
“聽你這樣一說,朕倒是頗感興趣。練來看看。”
權慕清領命,輕移腳步,如行雲流水般打完一套太極拳。
“好!好!好!”皇上不由拍手稱讚。
權慕清道謝,表示謙虛,然後便坐了下來,慢悠悠地吃著小菜,想自己的事情。
遠遠地注視著權慕清的一舉一動,瓏睎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陰狠。權慕清你到底是誰?傳言說他自幼父母雙亡,為高人收留,所學天蠶劍法變化多端,文章才學,更是汗牛充棟,隻是為人輕佻放蕩,為很多朝中人士所不齒。這且不是重點,讓他無法掉以輕心是那雙熟悉的眼睛。莫非是?
“瓏晞,你我兄弟已多年未見,一切是否安好?”身邊的皇上看著淩淵王緩緩說道。
“回皇上,臣在屬地,隻是盡力讓百姓安居樂業,以感謝主上隆恩。除此之外,別無他求。”瓏晞低頭回話,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瓏晗頷首,娓娓道來:“三十年前,你尚未出生,先皇在位,有一紫藤小國,偏安於西南一隅,西臨大海,南鄰昭樂,物產豐富,經濟繁華,坐擁豐厚的財富。昭樂一國位於南端,國家狹長,雖有豐富的資源,卻時時有攻城略地,擴大領土之野心。當時,得聞昭樂舉兵攻打紫藤,意欲吞並紫藤,然後自南往北,慢慢吞噬熙照土地,先皇便你的父王與我親自南下,以傾國之力幫助紫藤國國王打敗了昭樂。後來,紫藤國國王招待先皇與皇叔,還有一些重臣在國內逗留數日,驚訝於紫藤國的富足,先皇與一些臣子便起了將紫藤國據為己有之意。由於紫藤國致力於商業,再加上國小人少,兵力十分羸弱,熙照不消半月便攻下了紫藤國,並至今由沈一閎將軍把守,時刻警戒著昭樂國的動向。這些你年幼時,想來皇叔都與你講過吧?”
瓏晞點點頭道:“聽父王講述之時,金戈鐵馬,血流成河,十分悲壯。臣記憶猶新。”
瓏晞隻記得父親大人給他講述時,那滿臉的無奈與悲哀。父親當時並不主張攻打紫藤國,認為此國雖小,卻也可以作為熙照和昭樂兩國的一個軍事緩衝地帶,另外,紫藤經濟發達,可以促進兩國的貿易交流來往,對熙照國的經濟發展必有裨益。無奈先皇心意已決,皇命難為,隻得上陣廝殺。後來,戰爭一結束,父王便請辭,求了一塊封地蕭州,靠近紫州----也就是原來的紫藤國,不問世事,安靜度日。封地並不如其他州縣富饒豐腴,但父王卻沒有選擇其他地方,問及原因時,父王隻道“我既然無力保護這個美麗的小國,隻好守護著其斷壁殘垣。戰爭,常常是一己之私的結果,塗炭蒼生”,然後便不語,歎息,笑得淒涼。但是,在他看來,父王之所以留在蕭州,還有另外一層因素。
“戰爭過後,紫藤國民有的逃到了昭樂和其他國家,有的被安撫歸順了熙照,目前的紫州子民大都被替換成了熙照國民,尚算安穩,隻是近來卻從江湖中流傳出三聖珠將出,紫藤國光複的傳言,不知你是否耳聞?”瓏晗繼續問道
“臣也唯有耳聞,隻恐是紫藤餘黨未盡,散布謠言,禍亂人心,想擾亂我朝秩序。”瓏晞揣測道。
“說的有道理。隻怕當時出逃的紫藤國餘孽潛回熙照,圖謀不軌。目前軒兒尚幼,朕的身體每況愈下,所以朕希望你能夠留在熙都,助朕一臂之力。”如今三聖珠一事在江湖掀起風波,將淩淵王留在身邊,一來可以為己所用,二來也便於監視,軒兒尚幼,自己的身體日漸式微,不得不防。
“承蒙皇上器重,臣定當不負皇恩,查清真相。”瓏晞垂首叩恩,眼裏閃過一絲陰沉。
筵席散時,已是星隱月殘。權慕清回到家,倒頭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