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魂，師父說
    望著這片不屬於我的天空，我想起了很多的往事，包括我那已經遠去的師父，還有那在另外一個世界失蹤的女友。
    雲樂穿著王袍，坐在我的對麵，落下了一子，“師父，你再走神，這一局你可又輸了。”
    棋盤上黑白棋子看得我頭暈。
    “罷了，不下了，這心裏想著事情，不舒坦。”我索性往背後一躺。
    雲樂倒也不生氣，走到我的旁邊，抱起我的頭放在他的膝蓋上，讓我好好地枕著他。
    “師父是想太師父了？”雲樂低聲說，語氣中帶著幾分醋意。
    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好男風，若是和別人一樣喜歡玩玩，那就算了，他是皇帝，不缺投懷送抱的。可他偏偏就看上了自己。
    杜窈之啊杜窈之，你來到這個世界，也許就是為了還他的這一筆情債吧。我無奈地閉上眼睛。想起初遇的時候，我們正被追殺，他擋在我的麵前，渾身是血，殺了一人又一人。而我，隻看了一眼，就被當時的情況嚇暈了過去。
    後來，他總是對我說，師父，別怕，有徒弟在。
    那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一路披荊斬棘。
    那個流落在外的皇子，與殺戮為伴，憑著一個人的力量闖過了風雨，一路都帶著他的‘師父’。
    他一直都在等著他師父回來。
    可是，我知，我不是他的師父，他也知道，我不是他的師父。
    可是他說，這個身體是他師父的，無論他要做什麼，我都不能拒絕，除非我的靈魂離開這個身體，他碰的，是這個身體，不是這個靈魂。
    在他的邏輯下，他是不管我的想法的，他要保留的，始終隻是這個身體，他口口聲聲喊的人，也不是我，而是這個身體。
    可是，這個身體的主人到底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
    雲樂也想了很多的辦法，請了很多的奇人異士，依舊沒有辦法把我的靈魂從這個身體裏抽走。
    而我，也企圖用自殺或者別的辦法來結束這生命。
    可都是無用……
    我想死，他卻總有辦法讓我活下來。
    我從城樓上跳下去，他施展輕功從城樓下跳躍上來，在半空就將我接住。
    我企圖服毒，他用帝王的權利，消除了天下所有的毒藥。凡是可能危害到人性命的藥，都被禁止了，因為有些毒藥也能救命，最後導致有許多百姓連救命的藥都買不到。
    天下罵聲四起，我不得不跑去求他，告訴他我再也不吃毒藥自殺了。
    可是後來什麼上吊跳河，所有的招數都用盡了，我還是沒能死。
    我想怎麼死，他就會讓那會讓我死的環境和工具消失。
    他成了名副其實的昏君。
    倒是這兩年，他才好了一點。我也安分了，不和他折騰了。
    他吻我的時候，我就回應他，他要做的時候，我就迎合。我不敢反抗他，也不敢罵他，就好像他手中的一個傀儡娃娃。
    任由他擺布。
    “雲樂，你說，什麼時候，你師父才會回來？”我問。
    雲樂望著我，癡癡地說，“你就是我的師父。”
    “哈哈。”我冷笑兩聲。我就是你師父？
    我隻是另外一個世界來的靈魂，無意中闖入了你師父的身體，然後，讓你成了一代昏君。
    入夜的時候，一如往常，他擁著我，顛鸞倒鳳一番，然後沉沉睡去，已經沒什麼感覺了。隻是無意中看到他的側臉，我會難受，所以每一次事後，我都背對著他。而他，雙手總是從我身後繞過來，抱著我，呼吸落在我的背上。
    我動也不動。
    他也不說多話，隻是睡著了的時候，他會輕輕地喊，“窈之……”
    而不是像清醒的時候那樣，喊我師父。
    中秋的那天，我獨自一個人坐在假山後麵，偷偷地，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他也來了。悄悄地坐在我的身旁，抱著我。
    我說，“百官都在，你怎麼離開了。”
    “你不在，百官有何意義。”他道，“我要這個天下，是想拿來保護你的。”
    “如果真想保護，就放我離開。”我說。
    他倔強的笑了一聲，“已經放你的靈魂離開了，身體，怎麼都不能再放了。”
    “你可以再找別人，天下好看的男人很多。”我道。
    他搖著頭，孩子一般地靠在我的肩上，讓我別說話啊。
    那一瞬間，我真的心軟了。也許，這也不是我第一次心軟了，其實，看不到他的時候，我也會擔心，看到他的時候，我也會心痛。他愛的人，終究都是他的師父。我隻是一個占了他師父身體的靈魂。
    夜色漸漸深了，我怕他在這裏睡著了被凍著，就推了推他。可是，他卻沒有動，靜靜地靠著我，呼吸平穩。
    “雲樂。”我又喊了他一聲，他還是沒有動。
    我想，算了，抱著他回去吧，就是一個孩子。
    可是，當我的手觸碰到他的腰的時候，我驚呆了，一片濕潤，拿出來一看，血紅的。
    他的嘴邊還有笑容，他無力地靠在假山上，僅僅地抓著我的手，對我說，“不要離開，窈之……”
    “你，這是怎麼回事？”我緊張起來，想要叫人。
    他阻止了我，“有人造反，我……我拖著最後一口氣跑過來，就是想要見你，窈之……窈之……”
    他喊著我的名字，我卻感覺自己頭暈眼花，什麼都做不了。
    慌張地看著血紅的手，忽地把他擁抱入懷。
    他靠著我的胸膛，安靜的像個孩子，“這個時候不要出去，他們人多，此處安全。”
    “我知。”我道，我扶著他，想讓他好好地躺下，然後出去給他找藥。
    他卻拒絕了，他抓著我的手，借著微弱的光，看著我的臉，帶著最後一絲微笑，離開了這個世界。
    對我來說，這就好像一場夢。
    可是，他死了，夢卻沒有醒來。
    那天，看著他，我開始不知道自己是誰，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杜窈之，還是他的師父？
    我不知道，心裏難受，如同有刀子在割。
    我拔下他的發簪，躺在他的旁邊，然後把發簪對著心口，狠狠地刺下。手是抓著他的手的。
    那天……
    安靜地一天，中秋月圓。
    我與他，在分不清自己是誰，對方是誰的情況下，丟了性命，緊握著彼此的手。
    這個世界，是那麼的安靜。
    我記得，我的師父曾經告訴過我：紅塵有情，紅塵苦。
    有情的地方，總是少不了眼淚。
    夜風輕輕地吹過，我的夢，永遠也沒有醒來。我來到這個世界，隻是為了和你愛一場，雲樂……
    可惜的是，我並沒有學會如何去愛。
    我想，你也一樣，沒有學會。
    所以，來世，我們在互相指教。
    （杜窈之VS雲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