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入宮·毒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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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到了正殿,李康弓下腰去,笑道:“蘇小姐裏邊請。這欽華殿無主已久,蘇小姐也別拘束,有什麼需要吩咐奴才們一聲。”說完招呼宮女們進來服侍蘇婉沐浴更衣。
這會子功夫,蘇婉的稱號已由津南王妃變回了未出嫁時的稱呼。蘇婉心裏苦笑一聲,邁入殿中。殿中陳設不如其他宮殿那般繁華,這布置倒像她在將軍府未出閣時的青藹別院,令她感到沉靜舒適。
不多時已梳洗完畢,由於剛出浴的緣故,蘇婉的雙頰略顯微紅。肌膚色澤光滑,吹彈可破,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卻處處煥發著蓬勃的生機。室內爐火生得旺,兩件薄衫堪堪遮住胴體,掩去了大半春光。蘇婉在宮女的引領下,向內殿走去。
這一去意味著什麼,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蘇婉臉有些微微發燙,饒是她臉皮再厚,也做不到泰然自若。隻能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她一定要實現她的計劃,這隻是走個過場,沒事的。
宮女們打起簾帳,引她進去,帷幔盡頭的夏桓換上了白色常服,摩挲著青瓷酒杯,愈發顯得人如玉。層層簾帳在身後垂下,宮女們複又卻退了出去。
夏桓抬起頭,先前大殿上那一見,眾目睽睽之下他也沒覺得什麼,現在這室內如今隻剩下他與蘇婉二人,這是第一次與她單獨相見,當下也有些不習慣,勉強扯出一個生硬的笑:“過來這邊坐。”
蘇婉有些晃神,燭光下的夏桓,身著暗雲紋白錦常服,麵如冠玉,竟似極了馬背上那個救她於危難的美男子。是了,那個“美男子”夏湛已成為自己的夫君,而麵前這位,隻是夫君同父異母的弟弟夏桓。蘇婉斂了裙擺,在他身旁的軟墊跪坐下。
矮幾上上了幾碟精致小菜,桂花魚條,糖醋荷藕,鬆仁小肚,備了時興點心蜂蜜桂花糕和枸杞蓮子粥。
夏桓取了隻碗親自盛了粥,道:“想你一路趕來風塵仆仆,定沒好好吃頓飯。宮裏禦廚手藝雖不錯,終究少了股天然淳樸之氣。這是差人請了延華樓的師傅做的,火候剛好,你嚐嚐看。”
蘇婉暗暗驚訝,不說這些菜式是她平時最愛吃的,夏桓居然連她最喜歡光顧的延華樓的師傅都請了來,這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舉?
她知道的是,夏桓看上了她,像所有追求者一樣,愛她閉月羞花的容貌。
她不知道的是,夏桓深愛著她,不同於之前所有的追求者。
他愛得隱忍又艱辛,兄弟的女人,無論如何也碰不得,不僅碰不得,他還得稱呼她一聲“嫂嫂”,盡管這嫂嫂比他還要小上三歲。
他想起還是皇子的時候,有次恰好在路上碰見了她的車駕,他素聽聞這丞相府的二小姐有驚為天人的容貌,二哥為了追求她頗費心神,他卻一直不屑,是以跟了在旁準備一探究竟。
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蘇婉帶了丫鬟去寶和寺上香,途中卻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群雞,擋住了前路,大有“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的強盜架勢,馬兒受了驚嚇,踟躕不前,隻肯在原地打轉。馬夫下車驅趕,趕走不久群雞又圍過來。
這時車簾子被丫鬟打了起來,裏頭傳出的聲音婉轉如珠玉:“錢叔就送到這裏吧,前方離寶和寺也不甚遠,有茉莉陪我徒步上去就成。”
馬夫卻為了難:“三小姐千金之軀,哪能委屈您步行上山呢?況且老爺囑咐過奴才看顧好小姐,奴才回去也不好交差呀。”
蘇婉抿唇一笑:“馬兒受驚也並非我本意,或是天意也未可知。菩薩準是嫌我嬌慣,才特意讓我步行上山。禮佛這種事,徒步更顯心誠,心誠則靈。況且這一路上香客不斷,也不會出什麼事的。”說到這裏眼波一轉,換上副擔憂的神色,“進來父親失眠多夢,愈發憔悴。我瞧著這寺裏的安神符極靈,今日借了這機緣誠心去討上一符,也算盡到了女兒的責任。”
馬夫聽到此處,恍然大悟地連連點頭:“是是,小姐說得極是,真是孝心可嘉。那我這就回去換了這匹畜生,傍晚再來接您。”
蘇婉頷首應下,目送著錢叔駕車返回。
躲在一旁密林中的夏桓心裏暗笑,不過是馬兒受驚,也教她說得這般天花亂墜。若不是今日被自己瞧見這番,怕也被她落落大方,溫柔和煦的大家閨秀形象迷惑了去。
果不其然,待那馬車走遠後,茉莉拉緊自家小姐連聲誇讚:“小姐真是聰明,知道咱府裏那匹棗紅色的小馬怕雞,讓我叫人放了那些餓了幾天的雞出來,又在道上灑了米,果然把錢叔騙走了。”
蘇婉俏皮一笑:“錢叔忠厚老實,自然容易被騙。但若是此話傳到大娘那裏,咱倆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一想到大娘那尖酸刻薄的模樣,茉莉嚇得打了個寒噤。蘇婉接著又道:“倒是不用害怕,錢叔隻聽父親差遣,平素也不往大娘那兒走動。”說完抬頭呼吸了下新鮮空氣,“今天天氣可真好,白白賺了這一天,咱們去哪兒玩呢?”
說到玩,茉莉也來了興致:“不如去寶和寺的東峰吧,奴婢聽說那兒山坳的三色堇開了,大片大片的甚是好看,小姐何不去瞧上一瞧?”蘇婉嗔了茉莉一眼,卻也是應了。
“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夏桓喟歎一聲,卻生出許多羨慕來,因著自己皇子的身份,行事拘謹不說,自家的幾個哥哥又都不是省油的燈,自懂事以來,他一步一步,行事極為小心,他以為不入權力漩渦,就能避免引火燒身,卻沒想到自始至終,哥哥們都不曾對他掉以輕心。他不上點心,隻怕沒有安生日子。
想及此,夏桓幾不可聞地輕笑出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皇上在想什麼,何故如此出神?”蘇婉柔軟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夏桓收回思緒,瞧著眼前這人兒,薄施了粉黛,卻依然掩不住憔悴之色,一雙眼睛裏笑意未達眼底,仍然能讀出些許滄桑悲涼的意味,哪裏能見到半分之前的玲瓏模樣?這樣的蘇婉讓他心疼,他多想擁她入懷,手舉到空中卻狀似無意地端起一旁的酒杯到唇邊,“二哥去封地也有三年多了,他在那邊可還好?你們可習慣?”
如此尋常的問題,倒像是普通人家在話家常。蘇婉不相信他真的不懷疑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卻還是順著他的話答道,“津南雖不及帝都繁華,卻也是風景如畫的水鄉,自有一番趣致,隻是濕氣重些。”
夏桓放下酒杯,眼裏浮現出回憶之色,“朕自幼聽說津南之地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是個好地方。”
蘇婉也愛這地方,愛她處處的精致玲瓏。可歎夫君對於皇位終是執迷不悟,如果安分下來好生過日子,未必就不如那皇位坐得舒服。
聊了不多時,夏桓喚來內侍,內侍恭恭敬敬地將蘇婉帶來的酒奉了上來,蘇婉繞過矮幾,跪坐下來,親自斟了一杯。兩人隔得很近,夏桓似乎都能聽到蘇婉的呼吸,抬眼望去,蘇婉正低著頭斟酒,未幹透的頭發攏在耳後,露出一段修長白皙的脖頸。
“玉釀春,”夏桓端起酒杯輕輕一嗅,“朕聽聞這酒乃津南的龍泉釀製,入口最是清冽。”
不知怎的,明明已經把酒換過了,可蘇婉還是有些擔心。擔心什麼呢?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仿佛這一口酒下去就真的能讓夏桓殞命一樣。
夏桓執起酒杯,卻不著急飲下去,狀似無意地問道,“蘇婉,你當真愛著二哥嗎?”
蘇婉不曾想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正猶豫著措辭:“我••••••”卻被突如其來的大手鉗住了腰肢,一個霸道的吻堵住了未出口的話。
這吻來得突然,來得熱烈,像裹著熊熊怒火。她怎麼可能不愛他?她做了他的王妃,她的心思全付在了夏湛身上,今次也是,竟然甘願冒著弑君的罪名前來,隻為聽從夏湛的命令除掉他。種種行為都昭示著,津南王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夏桓加大了力道,在唇上輾轉廝磨,無論如何,這一刻的蘇婉是屬於他的,隻屬於他。
夏桓的手勒得蘇婉生疼,她拚命地想推開,卻無濟於事。蘇婉有些氣憤,雖然自己是打著美人計入的宮,但卻並不打算真的與夏桓發生些什麼,況且她已有了自己的計劃,正要和夏桓商議。
想及此,蘇婉正卯足了勁想要掙脫,夏恒卻不再動作,睜開眼看時,夏桓的眼睫已有一層濕意,像下過雨的鬆針林,長長的睫毛被這淚滴暈染了層更深的墨色。
她微微愣住。蘇婉不明白為什麼剛剛暴戾的夏桓會突然變得這麼溫柔。夏桓吻著她,已不再像之前的霸道,而是帶著絲妥協珍重的意味,像是傾盡了畢生溫柔。
良久,夏桓放開她,看她怔忪得可愛,心頭一緊,苦笑了下,聲音低啞得不像話:“你這表情,還和當初從強盜手裏救下來時一樣。”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