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1】與雕像癡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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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安妮幾乎是用滾的,跌跌撞撞地滾下一樓,還像表演特技般,跌倒了又彈起來抓住路人,嘴巴開開闔闔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隻發出像幼貓尖叫的吸氣聲。
路人嚇壞了,沒想到走在路上也會被瘋婆子纏住,還好西蒙回頭找人恰好撞見了,誤以為大嫂爬牆,趕緊上演了一出英雄救路人。
見安妮驚魂未定得像隻擱淺的魚兒,西蒙才打消了以為自己抓奸在案的花花思想,隻能拍拍安妮的肩膀,以不知道怎麼安慰人的試探語氣說道:「發生什麼事了?」
「…好可怕……聲音…」上回以為會被殺人滅口也沒這麼驚慌失措,安妮的瞳孔失去焦距,像沉浸在恐怖的記憶之中,她從沒聽過如此令人驚懼的嗓音,彷佛來自地獄,餘音現在仍在她耳邊重複,一直重複。
西蒙的臉色彷佛嚴肅了零點一秒,像是看出了什麼來,卻在他要反應的同時光源閃了兩下,接著如失明般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嗡嗡的驚疑交談聲四起,誰也看不到誰,紛紛緊抓住身邊同伴的手尋求一份安心,但這份安心很快就被敲碎了,一聲宛如緊急煞車的高亢尖叫響起,不知是黑暗讓人更敏感,還是讓空間更空曠,淒厲的聲音環繞整座黃殿,環繞每個人恐懼的心,下一秒就是不知什麼被擊碎的聲響,有黏稠的、堅硬的、清脆的,各種碎裂的聲音彷佛要將一切破壞殆盡。
接著警報器嗡隆隆地響了,比起警示危險,更像預告死亡的催命喇叭。
慘叫會擴散,尖叫會傳染,瞬間黃殿就變成哀鴻遍野的修羅地獄,一片幽冥之中,大家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卻又十分清楚一件事──死神來了。
安妮被氣氛刺激得跟著尖叫起來,西蒙趕緊摀住她的嘴企圖讓她冷靜下來:「大嫂,冷靜!尖叫反而告知對方妳的所在,不要再出聲了。」
西蒙一邊強迫安妮冷靜,一邊悄悄地往角落移動,他知道一個地下秘密通道,也許可以藉此逃過一劫。不過他的運氣還真是衰爆到家了,夜狩時刻最恐怖就在瀕臨消失的藍燭光者(鬼魂)會組隊圍殺黃燭光者(活人),奪取燭光值甚至找機會複活的也大有人在,但因與夜巷管理員協議,最後決定每次夜狩時刻中隻能攻擊一家商店,而這次目標物好死不死的就是黃殿,早知道他乖乖待在藍屋睡大頭覺就好了。
「別走那裏,已經被埋伏了。」熟悉的聲音細微傳來,聽起來遙遠卻如此清晰,西蒙心底一驚,有高人出現!?
「這裏。」
話音剛落,一抹幽藍的小光點出現在眼前,不像現實,而是隻有自己看得見的虛影,西蒙心裏警鈴大響,很像是催眠的招數,但又有點不太一樣,這讓他很難決定是否要相信說話者,跟上前去。
但安妮已經跟著動了,現在她這種驚嚇過度的狀況最容易被催眠。
西蒙拉不回安妮,隻好跟著走,又也許剛才的聲音聽來熟悉,也是讓他跟著走的原因之一。
最後兩人不知不覺上了二樓,接著儲藏室的門輕輕開了,在幽藍光輝淡淡的照耀下,看起來十分詭譎,宛如鬼片中猛鬼即將現身的畫麵,再加上一直沒停歇的哀號慘叫在整座黃殿回蕩,西蒙開始後悔了,很想轉身就走,就算回頭差不多也是死路一條。
「不好意思嚇著你們了。」也許是光源不足的關係,一個戴眼鏡的男子突然出現,像憑空冒出一般,嚇了西蒙好一大跳。
「夭壽喲,是你這個雕像癡喔!」西蒙猛拍胸脯,沒想到這人就是之前遇到的怪人,真是夠孽緣了!
「我想麻煩你們幫我照顧一下兒子,所以叫你們上來。」眼鏡的聲音有些冷酷,但下一句語調變得十分溫柔:「小飛,出來吧。」
小小的頭從眼鏡背後探出,目測來是十分可愛的十歲年紀,不安地望著西蒙和安妮,像隻令人很想捉弄一下的小動物。
西蒙從頭到尾覺得莫名其妙,有太多古怪在其中,例如眼前的雕像癡分明是藍燭光者(鬼魂),為何沒有攻擊人的意思?又例如雕像癡沒事為何要找人當保母?而且還偏偏挑他們當保母?
「這位大哥,要找保母何不找更有經驗的?」西蒙哎呀呀地嚷著,開始裝熟說相見就是有緣,他可以幫忙介紹,費用朋友價八折。
眼鏡擺手阻止西蒙再扯下去,他知道西蒙在懷疑什麼:「不必再試探了,雖然我是鬼,但我兒子是活人,所以我需要你幫我帶他離開,而你需要我指引你離開這裏,隻有我能知道我的同伴會出現在哪,這點你也認同吧?」
「如果我拒絕咧?」西蒙像是挑釁地問。
「殺人滅口。」眼鏡的眼神流露出狠戾,在微弱藍光下更顯駭人。
被殺氣嚇到,西蒙不禁縮了縮脖子,然後趕緊陪笑臉:「這位大哥,別在小孩子麵前喊打喊殺,對教育多不好啊!」
「怎麼樣?你的決定?」眼鏡完全不領情,就等西蒙的決定。
「哎,我還有選擇嗎?」西蒙苦笑著攤了攤手。
「我當你是答應了。」眼鏡點點頭,轉過頭看向安妮。
其實眼鏡會挑上西蒙與安妮是因為安妮當時的竊聽,其實當時竊聽的人不隻有安妮,還有他的兒子小飛,所以他指出安妮的所在引開他同伴的注意,對於這點眼鏡對安妮懷了點歉意和感謝,因此他的這項交易一半是為了他的兒子,另一半是幫助這兩人逃走,算是將這筆人情勾銷。
「她被烙了記號。」眼鏡看到安妮一直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雖然外頭的狀況很駭人,但他更清楚同伴耳機先生的聲音有多厲害。
「看這裏。」眼鏡將藍色的小光點擴大,像顆閃著藍炎的小太陽,以吸引安妮的注意力:「忘記那個聲音。」
西蒙似乎看到耀藍的閃電竄進安妮的雙耳,一眨眼,接著眼鏡繼續用催眠的低沉語調,又說了好幾句忘記聲音的話,最後像跳電一般,縈繞整個房間像海底世界的藍光瞬間消失,回歸成最初的小光點。
西蒙向來知道藍燭光者(鬼魂)的厲害,但沒想到可以搞得像戴維魔術那樣神奇,他不清楚眼鏡方才說的記號是什麼,但現在安妮好像終於恢複神智一般,可以正常地說話了。
「謝謝你,我一定會照顧好小飛的。」安妮剛才並不是毫無知覺,剛才的過程也是共同經曆,隻是她像被鬼壓床般身體難以控製、難以說話,還有悚駭的嗓音不斷在她耳邊播放,但現在全像幻覺般消失無蹤,全身輕鬆得好像終於自由了。
「很好,那你們快走吧。」眼鏡打開房門走出去,示意他們稍等一會跟著藍光點走。
「爸爸!」
小飛想跟上去,結果被西蒙拉住,小飛掙脫不了一氣之下很狠地咬了西蒙一口,西蒙隻有鬆手,感歎這小動物狗性深重,而小飛要追上眼鏡前,先被眼鏡喝退了。
眼鏡不敢回頭,隻能將聲音裝嚴厲些,他望著樓下一場血腥的大屠殺,念頭更加堅決。
「之前叫你快走你不肯聽,現在給我跟著他們走,他們沒辦法對你怎麼樣的。」眼鏡指的是之前與耳機對話裏摻雜的暗示,可是他怎麼能期望僅僅十歲的小孩聽懂?
「可是…」小飛當然不懂爸爸在說什麼,隻是本能的反駁。
「沒有可是!」
眼鏡突然大吼,將兒子嚇退了一步,確定兒子不敢再追上來便趁機走掉了,雖然那個背影看來十分僵硬。
「走吧。」西蒙對被咬心有餘悸,所以隻是低聲相勸。
「不要!」小飛當場哭了,哇哇叫著爸爸不要他了,看起來更像隻被拋棄的小狗。
安妮滿臉黑線,果然是小鬼難纏,真的是有夠難搞。
這時西蒙拿出他的法寶,在小鬼眼前晃一晃,惹得小飛忍不住好奇地看過來,雖然在細微藍光下隻看得出是一顆小圓球外加一根小棒子,但香甜的氣味和小鬼的直覺告訴他,這絕對是一根棒棒糖。
安妮深刻懷疑西蒙一定經常誘拐幼童,否則怎麼可能隨手一掏就有糖果。
「乖,小飛,我們跟你爸爸比賽,看誰先走出這裏,贏了就可以得到一大包現在你吃的棒棒糖,你說好不好啊?」西蒙笑瞇瞇地拿出一包糖秀一下,又飛快地收起來。
「好!」小飛開心地舔著棒棒糖,完全將他老爸忘至九霄雲外。
剛才安妮還隻是懷疑,現在是百分之百確定,西蒙絕對是幼童誘拐犯,哪天有小孩失蹤來找他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