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在這裏逗留了這麼多天，也該走了。”
    “我跟你說過，他總有一天會害了你的。”
    “他生存在最卑微的底層，卻擁有著極大的野心欲望。”
    “總有一天你會親眼看清，那個被你捧在手心的人，不值得你為他放棄世界。”
    錦衣少年的臉在腦海中浮現。
    黑衣少年抬起頭，漫天飛舞的雪花在空中翻騰，一片迷茫。
    窗外，遠處高大的雪山連成一片，從白茫茫的冰雪平原上拔地而起，像一把把尖利的匕首直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突兀的綿延向更遠方。
    夜色一點點籠罩下來，白色的雪慢慢浸染成觸目驚心的黑色。寒風呼嘯的聲音像是野獸垂死的哀嚎。
    少年沒有點燈，他靜靜地坐在房間的陰影裏，身邊的空氣冷冰冰地流淌。
    他看著虛掩的木門，目光有些飄忽，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一縷夾雜著雪花的寒風吹進屋裏，他才抬起頭，看見門口陰影裏站著的身影。
    “這麼晚了，怎麼又過來了呢？”
    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那麼陌生，黑衣少年扯了扯唇角，低聲問。
    纖細的少年慢慢走過來，白皙的腳踝在慘淡昏暗的光線裏異常蒼白。少年身上鬆鬆垮垮披著一件白色的棉衣，不知是不是因為溫度太低，少年的嘴唇看不出一點血色。
    “我……冷……”
    纖細的少年站在他麵前，垂著眸，身體微微顫抖著。
    黑衣少年似乎是笑了笑，伸開手臂。纖細的少年走過去坐下，貓兒一樣蜷縮進他的懷裏。
    黑衣少年收緊手臂，低下頭，深深淺淺地親吻著他的額頭、鼻梁和嘴唇。
    懷裏的少年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熱情地回應，他的身體顫抖著，許久才慢慢抬起頭。
    黑衣少年卻突然開口，他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情感波動：“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裏？”
    纖細的少年身體猛地一僵。
    “我是乾元蘇家的人……”黑衣少年慢慢撫摸著懷裏人兒柔軟的長發，低聲說著，“你該知道的吧……我的家人都死了，因為一個父親最信任的人的背叛……”
    “隻一夜……乾元蘇家三百多口人……全都死了……”
    “你知道我是怎麼逃出來的嗎……”
    “是姐姐把我藏在床下……而她就那麼死在了我的眼前……”
    他的聲音低沉陰鬱，仿佛是地獄裏的怨靈。
    “姐姐死的時候，我看著……我碰到了她的血……”
    “她的屍體被砍成了兩半……”
    “她的眼睛閉不上……倒在地上的時候，就那麼看著我……”
    黑衣少年的聲音戛然而止，冰冷的寒意衝破了回憶的束縛，重新流淌在四肢百骸。就像……就像那天夜裏……無邊的殺戮……
    懷裏的少年忽然發出一聲尖叫：“不要說了！求你！求求你！”
    黑衣少年緊緊地抱住懷裏柔軟的身體，濃密的睫毛裏滾落冰涼的眼淚。
    少年柔若無骨，緊貼著他的胸膛，他低下頭去回應他慌亂的吻，呼吸聲中，胸腔裏的跳動清晰可聞。
    “對不起……對不起……”
    白衣少年衣衫盡敞，他抱著黑衣少年的脖頸，不斷的重複著，眼淚一滴滴滑落……
    唇舌纏綿間，黑衣少年的喉嚨裏溢出一聲近乎絕望的嗚咽……
    真的……真的對不起……
    他們似乎對一切都心知肚明，卻仍舊想要在灼熱的纏綿中當做一無所知……
    這種自欺欺人的幸福是那麼卑微——卑微到太陽出來，一切就都會煙消雲散……
    風雪呼嘯的屋外，錦衣少年披著華美的狐裘長袍坐在圍牆上，細長的手指把玩著如絲的長發。
    圍牆下站著三個挺拔的黑衣人，他們的腳下躺著十幾具涼透了的屍體。
    濃稠的血染紅了純白的雪。
    “居然派來了這麼多殺手……”錦衣少年抬起頭，聽著房間裏傳出來的陣陣喘息，笑了起來，“真好奇……看見這一切的你，會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