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燒的旺，暖洋洋的，躺在一旁的小黑突然豎起了耳朵，然後站起小身板，一溜煙地順著灶房的門縫鑽了出去。
    剛打開灶房木門的癸彥看見一個小黑影從自己的腳邊飛快竄過，好不被嚇了一跳。小手拍了拍胸脯，走進了灶房，看見坐在木凳上縫製衣服的母親，便開口問道：“娘親，娘親，小黑怎麼跑出院子了？”
    雙兒停下手中的活計，抬眼看著兒子，嘴邊噙著微笑，道：“它是不是跑出去找你潤哥哥了？”
    癸彥恍然大悟道：“啊，潤哥哥回來了。我出去看看。”說著便把手中拿著的畫布扔在了一旁的飯桌上，跑了出去。
    雙兒暗自搖頭，笑了笑，一隻手伸到飯桌上，拿起被扔下的畫布展開來看了看，嘴角的笑意不禁加深。雖然彥兒的畫工真的不怎麼樣，可是還是可以大致辨別畫布上的事物。一個杵著拐杖的少年低頭看著地上搖曳著尾巴的小狗，旁邊有一個孩童拿著食物湊到小狗嘴邊，孩子背後站著一名青年男子和一名女子微笑道看著一切，好一個溫馨的畫麵。
    “汪汪。”
    離癸宇然家院子還有十幾米的地方，雨潤便看見小黑搖著尾巴朝自己跑來。
    不一會兒，又看見院門後走出一個孩童的身影，奶聲奶氣地朝他這邊喊道：“潤哥哥。”說著便朝他小跑著過來，也沒有顧忌因為冰雪融化，變得濕凝的土壤濺髒他的衣服。
    “彥兒，慢點，小心地滑。”雨潤喊道。
    可是孩子並沒有減緩腳步，不一會兒就跑到了他和田悅梅的麵前，氣喘籲籲地道：“梅姐姐，你怎麼也來了？”
    雨潤腳邊黑色的小家夥，好像是要提高自己的存在感一樣，又“汪汪”叫了兩聲。
    田悅梅彎下身，輕揉著那毛絨絨的小腦袋，抬頭看著癸彥道：“彥兒，梅姐姐這不是來給你家送雞蛋的嗎？”。說著，她抬了抬跨在胳膊上的竹籃。
    癸彥高興地拍起了小手，道：“太好了，太好了，今天有兔子吃，又有雞蛋吃。”
    田悅梅不解地看著癸彥，又轉頭看向雨潤，對方看到她疑惑的視線，道：“舅舅今早上山捕到了兩隻雪兔，現在應該在院子裏宰殺呢。”
    田悅梅點了點頭。
    癸彥一直小手拉起田悅梅空閑的那隻手，道：“梅姐姐，你和潤哥哥都趕緊進家吧，外麵天氣冷得厲害，要是潤哥哥被凍到，晚上傷痛發作又沒法睡好覺了。”
    雖說田悅梅知道雨潤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康複，可是從來沒有想過除了外人眼前的傷痛，對方在不為人知的時候還要經受那麼多，心中十分不忍，趕忙和雨潤道：“看吧雨潤哥，早就說過你不該在大冷天在屋外呆著，應該等過段時日，天氣轉暖，你再出來溜達。”
    雨潤點了點頭。
    他很清楚，田悅梅每次來癸宇然家，都是為了來探望他，也很清楚旁邊看似尚不知事的彥兒也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雨潤的心裏默默地湧上一股暖流，似乎在融化著他給自己心靈圍築的尖冰壁壘。
    三個人走進院子後，果真看到了坐在灶房門口，在給雪兔剝皮拆骨的癸宇然。還沒有完全化開的雪地上可見斑斑血跡，空氣中留有淡淡的血腥味兒。
    癸彥年紀雖小，可是並不畏懼，反而是一進院門就衝著癸宇然喊道：“爹爹，爹爹，要不要彥兒幫手。”說著，還真的擼了擼兩隻胳膊上的袖子，好像想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癸宇然抬眼看見進來的三人，微笑道：“你們都進灶房裏坐著吧，裏麵生著火暖和。我這一會兒就弄完了。”
    癸彥放下了袖子，唉聲歎氣地說了一句：“可憐英雄無用武之地。可歎，可歎。”然後走在三人最前麵，進了灶房。
    雙兒還在倒弄著新衣服上的針線，看見幾個孩子進來，便微笑道：“趕緊坐下暖暖身子，我給你們一人打碗米湯。”說著，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走到走到灶台前，從鍋裏盛了三碗湯，分別擱在三個孩子麵前。田悅梅現在也算是家裏常客了，所以也沒有見外，就跟著另外兩個孩子做了下來。
    三個孩子端起碗喝了一口，味道清淡，但是夾雜著米的清香，在這樣寒冷的時節，能在暖暖的爐火邊飲上一碗，也是一種享受呢。田悅梅無意瞅見身旁凳子上擱置的布料，放下手上的籃子，單手小心地撫摸著布料，看向雙兒道：“嬸子這是在做新衣衫那？”
    雙兒點了點頭道：“是呀，這不過年的時候忙其他的事兒了，沒來得及弄，一直耽誤到現在才有時間做。”
    “看這深藍色的布料，是給梁叔做的吧？”田悅梅問道。
    雙兒搖了搖頭，回道：“你叔的前兩天就做好了，這件是做給雨潤的。”
    雨潤拿著碗的手滯了滯，心中一時迸發出太多種情緒，就連他自己都不知應該作何反應。她竟然專門給他做衣服。印象中，從他清醒過來，他穿著的都是從梓府帶來的衣服，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為特地了他製成衣服，就連在梓府的時候，衣服要不是婦人賞賜的，就是少爺穿不下，給他的。
    田悅梅一聽雙兒這麼說，臉上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問道：“嬸嬸，嬸嬸，你也教我做衣服吧，平時爹爹的衣物破了點，我倒是可是縫縫補補，可是萬萬做不來衣服，以後要是能自己親手成衣了，可以幫爹爹兄長各做一套，”說到這，田悅梅略帶一絲羞澀地瞥了眼雨潤道：“也可以幫雨潤哥做一套。”
    聽到這，癸彥放下了湯碗，交叉起了兩隻小手，有些不愉快地道：“娘親和梅姐姐都好偏心，你們都想到了給潤哥哥做衣服，可是怎麼就忘了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彥兒呢？”
    在場的三個人都頓時一愣，然後不約而同了笑開了，此時此刻，就連雨潤也開懷地笑出了聲，一隻手抬起，摸了摸坐在身旁的癸彥的小腦袋，道：“你的娘親怎麼會忘記你呢？我前幾天才看見舅母做好了一件小衣衫。”
    癸彥抬著頭想了想，突然回想起前幾日的確是見到母親在縫製一件乳白色的布料，欣喜地望向雙兒道：“娘親，你是給彥兒做了件乳白色的衣衫嗎？”
    雙兒唇邊浮起笑意，輕輕地點了點頭。癸彥一個小身板撲倒雙兒身上，道：“娘親，娘親，彥兒最喜歡你了。”
    喝完米湯，雙兒收拾了下桌子，然後繼續拿起了做了大半的衣服縫製。癸彥拿出自己今早新完成的畫作向在場其他人展示。田悅梅待了一陣便回了家。
    晚飯時，飯桌上擺了榨菜炒蛋花和燒兔肉。這些菜色對於這個家算得上是十分豐盛的了。癸彥像平日一樣，很小大人的，先幫在座其他三人碗裏夾了菜，才開始自己扒飯。
    “今天逮到的這兩隻兔子身上夠肥的，我把肉分成了六份，今天吃了一份，其餘的掛在了門口得鉤子上，等下吃完飯，你看把肉給醃了，也好放久些。”癸宇然對妻子到。
    雙兒點了點頭。
    “兔子身上拔下來的兔毛，我想著弄幹淨了，下次到長安的時候去賣點錢。”癸宇然繼續道。
    “那個能買的錢多嗎？”雙兒好奇道。
    癸宇然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估計也就值幾十個銅板。”
    雙兒笑了笑，安慰道：“聊勝於無嘛。說不定下次上山可以打到更大的獵物。”
    旁邊一直豎著耳朵傾聽的癸彥也插話道：“爹爹別擔心，等彥兒再長大點，就和爹爹上山一起打獵。”
    癸宇然樂道：“那你就趕緊快快長大。”
    雨潤看著眼前溫馨的圖景，心中是止不住的羨慕。將來他還有機會再次擁有這樣溫暖的家嗎？
    晚上，一個人躺在床榻上時，雨潤輾轉難眠，回憶著近一年內發生的各種事情。雨潤，過去的事情，不怪你再怎麼想，可能都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該是時候放下了？
    

    作者閑話：

    雨潤會不會真的放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