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午夜，雨潤在半睡半醒中，感到身後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裹著自己，鼻尖傳來一股再熟悉不過的氣息，無聲地安撫著他的心肺，讓他沉沉地陷入了夢境。
    雨潤微眯雙眼，在水汽朦朧的藥房裏他有一種似真似幻的感覺，仿佛當霧氣消散後他真的可以看到梓府熟悉的窗欞梁柱，真的能夠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在門外等候著他。雨潤抬起兩隻胳膊，交叉環抱著自己的肩膀，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那人懷抱自己時溫熱體溫，和他那叫人平靜的氣息。
    門外的犬吠聲將雨潤徹底拉回了現實，不管再怎麼期盼，再怎麼思念，那個地方已經離自己太遙遠了。雨潤單手撫摸著左邊的胸口，朦朧的水汽遮掩了他麵上的表情，隻能模糊看見其唇瓣微張微合道：“梓兒，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也很想念你。”
    屋外一個活潑的女孩聲音清晰地傳入雨潤的耳中。
    “梁嬸，這是我爹叫我給你們送來的。”雨潤聽出來這是田碩家的女兒田悅梅的聲音，田碩家也算得上是在雨潤住進癸家後，和他們家少有往來的幾戶人家之一，癸宇然似乎有意隱瞞自己家族的身份，在對外人的時候都假稱自己為梁氏，而把一年多前住進自己家的雨潤介紹為自己的外侄子，而雨潤也很是配合，在其他人麵前都是喚癸宇然作舅舅，喚雙兒作舅母。
    “喲，這一籃子的雞蛋，這怎麼好意思呢，我們家都還沒有準備好年貨呢。”雙兒回道。
    “嬸，你就別客氣了。我爹說了，鄰裏鄰居的，過年來送點東西是應該的。”
    “悅梅，你這是在張望什麼呢？找雨潤嗎？”雙兒問道。
    “沒，沒。我找他做什麼呢…”女孩的聲音中透出些許的忸怩和害羞，接著道：“就是，就是我爹還叫我帶了一包豬肘子過來，說是…”女孩似乎在極力想著適當的措辭，然後道：“對了，說是雨潤現在還在養病，用肘子燉湯喝，對他有好處。”
    “嗬嗬，你爹有心了，我替雨潤謝過田大哥了，待過兩天，我叫他一起到你家拜年。”雙兒輕笑道。
    女孩回話的聲音中帶著欣喜，嘴上卻說：“不用，不用麻煩他來了，他現在腿腳不方便，等病養好了再來不遲。”
    雙兒和田悅梅又嘮了幾句家常，田悅梅便告辭了。
    “咯吱”藥房的房門從外被推開，一股冷氣灌入屋內，吹散了雨潤身旁的一些水霧，露出癸宇然一如既往平淡的麵容。對方將一滿壺水擱在了一直沒有熄滅的火爐上，然後來到藥櫃前，又伸手撚了幾味藥材，走回水槽邊，將手中的草藥一起灑到了水裏。雖然沒有刻意，但透過盈盈水汽，他還是可以看到雨潤瘦骨嶙峋的肢體，他的臉上依舊風輕雲淡，可是心裏卻有一種難以言明的不快。出身醫學之家，從小到大他都受父親言傳身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醫者父母心”，“對待病人一視同仁”等等，他也曆來遵循父親的教誨，可經曆了那場變故後，每當想起這些所謂先人的箴言，他都不禁覺得諷刺之至，當年父親因救了一個孩子，惹至滅門之禍，害了自己也害了自己最親的人。現在的他並不想去拯救任何人，隻想著保全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為死去的父母兄弟報仇。可是看著眼前這個一天比一天消瘦的少年，他心中卻又不是滋味，他自我開解道：無論動機為何，畢竟自己耗盡心血替對方養病治傷，自然希望對方能夠早日好起來。
    一愣神的功夫，水壺裏的水也開始沸騰了。癸宇然提起水壺，將壺嘴對到水槽邊，順著槽壁把開水慢慢注入已經開始冷卻的液體中。
    雨潤隻是默默地接受著這每天必不可少的治療過程。
    癸宇然臨走出藥房前對雨潤道：“你的拐杖我已經做好了，明天你就可以試著用了。”
    雨潤淡淡地答道：“謝謝。”
    癸宇然沒有再多言語，轉身出了屋。
    

    作者閑話：

    如果喜歡《綠水》的話，請多推薦，多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