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想念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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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在送走林豫沒幾天後結束了,我坐做了兩個多小時火車開始了新學期。盛夏的時光流轉著,時光的沙漏在流進最後一滴剩下的時光後,我和夏天悄悄揮別。
    九月份的天高氣爽,宣告著夏天的終結,秋天卻遲遲不來。這裏的天氣就是這樣,季節之間沒有明確的分界線,隻留下一個不知所以的過渡階段,像極了墨客潑墨山水的留白。
    用整個夏天的時光,為自己療傷,終於栓子淡出了回憶,我也重拾昔日的笑容。
    我帶著最明媚的笑臉,重新去認識每一個人,後來發現每一個人都有獨特的地方。大學同宿舍的,除了大一休學的大文,還剩下寶哥、大鑫、老趙、張導。張導不是導演,也不是我們的導師,他是一個自己都稀裏糊塗的人,卻總要喋喋不休的給別人做思想工作,日子久了就有了“張導”的尊稱。
    我和他們幾個整日在一瞎混,一起吃飯、一起兼職、一起看片。每每這時,他們的話題變得很汙,我也會裝成一副很是喜聞樂見的樣子。
    褚浩自從上次喝完酒,好久都沒有他的音訊。後來忙著各種考證,我也沒怎麼聯係過他。褚浩是我初中時候的同班同學,他的家境原本很好,後來不知發生什麼變故,從那時起他成了家裏的頂梁柱。
    初中沒畢業,他就輟學打工了。一開始他到啤酒庫房裏做庫工,每天都好幾百箱的貨物搬來搬去,一天才幾十元錢。很難想象十幾歲的他,是如何承受得了那麼繁重的勞動。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的話變得更少,人更加冰冷,目光裏也多了一絲陰鷙。其實,我知道是因為他害怕,所以選擇變得近乎冰冷,免得自己受傷。
    我曾經和林豫跑去他們單位看他,他卻躲了起來。我帶著林豫返回的路上,明白了一個道理,每個人都有著屬於他自己的固執的驕傲,褚浩亦是如此。
    所以從那以後他的每一個工作單位,我們都不曾去過。隻是聽他說他後來改行做銷售,現在的他在一家化妝品公司做銷售主管,公司不大賺的卻不少。
    至於他家裏到底發生什麼變故,他自始至終也沒有跟我們說,我們也不去揭他的傷疤。
    我隻記得在寒假前的某一天放學後,他把留在教室裏,讓我陪他坐一會。我忽然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於是安安靜靜的和他坐著。過了好久,他緩緩地對我說:“白一城,你一定要好好上學,替我考上大學。”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重心長,我傻傻的點著頭。果然,第二天他沒有再來學校,之後接連好幾天他都沒來。直到後來,栓子大學寒假回來,我從栓子的嘴裏得知褚浩輟學的消息。
    林豫倒是經常給我打電,說著大學發生的趣事,每次我們都要聊上好一陣子,有時候自己在學校拍到的照片用QQ發給我。
    他軍訓時候給我發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穿著迷彩服曬得非常黑,我幾乎認不出他了。忽然想到我們軍訓的時候,他翹課坐火車來到我們學校,看到我的第一句話:“你怎麼成包公了!”
    很多時候,我會捧著一本書——《如果愛》,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細細品味,其實我一直不愛看這本書。隻是林豫反複複推薦,所以我便找來看看。
    有一次,我在學校的公園裏看書,一隻蜘蛛爬到身邊結網,嚇得我陣陣驚叫。我的叫聲驚擾了周圍的同學,他們紛紛偷來目光。
    我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匆匆逃掉。
    每當看到蜘蛛的時候,我都會格外的憤恨林豫。小時候,林豫的父母出去做生意,把他丟在農村的外婆家。那時我家還沒有搬到城裏,與林豫外婆家相鄰。所以林豫經常會來找我玩,我比他大兩歲所以我一直把自己當成哥哥,帶著他去稻田地裏捉青蛙,又帶著他掏鳥窩,像兩個野孩子。
    後來我上幼兒園了,林豫每天都在家裏眼巴巴的等我回去。每次我下學到家後,第一時間看到的總是他。
    有一次,他抓了一隻什麼東西,塞到我的褲筒裏。那個東西在我腿上狠狠的咬了我一口,我迅速脫下褲子,看到了一隻蜘蛛,在那高舉它的前爪瞪著我。
    我的腿上被咬掉了一塊肉,之後長出了一個膿包。那個膿包越來越大,最後去了醫院,醫生把包割開後流了很多膿血。
    自那以後,我留下懼怕蜘蛛的後遺症。如今想起都會後怕,如果當時隻主要是要到了我的命根子,我該怎麼辦。
    時光荏苒,歲月匆匆,那個膿包的疤痕隨著隨建的推移漸漸淡了,但有些人卻始終記憶猶新。
    大二的時候,我參加了全省第一次大學生創業大賽。在項目說明的會場門口,立著十餘個易拉寶。那裏盤桓著許多參賽的學生,我現在記不清了易拉寶的具體是什麼,隻記得其中有幾張是專家評委的簡介,有男有女看上去年紀都很大。
    我順著一張張看下去,直到最後一個評委時,我停下腳步。那是一估麼著比我大不了幾歲的男士,穿著西裝很有精神。他叫程子初,是什麼什麼公司董事長,某某協會會長等等榮譽頭銜。
    我從未想過過後的很多年裏,我會和程子初發生如此之多糾纏難解的過往。也許這就是程子初和我的宿命,我們像兩隻刺蝟,在寒冷的冬夜裏,彼此靠近取暖。但是越接近就會給對方越多的傷害,最終找不到一個安全距離。
    在長達三個小時專家論述中,我們昏昏欲睡,直到程子初的出現。程子初在台上發表著並不流暢的演講,我和很多參賽的同學一樣傻瓜似的聽著,把他崇拜得如同天上的神明。
    在一片掌聲中專家論述結束了,我們匆匆散場。整個比賽拖拖拉拉兩個月,直到學期接近尾聲的時候才告一段落。除了第一次專家論述,我沒再見到程子初,所以我自然的把他給丟在記憶的海洋裏,淡忘了。
    這個學期就這麼稀裏糊塗的過去了,寒假時我坐了兩個多小時火車回到了家裏。
    以往每年秋收開始,父母就會回到農村收割糧食,扔我一個人在城裏的樓上,這次也不例外。
    每到這時,林豫都會來陪我“貓冬”。而這個寒假,林豫父母不回來過年,於是他就被父母命令著寒假就去外地過年,我有好一陣不能見到他。原本準本等他回來一起開展的寒假計劃,就這樣泡湯了。
    見不到他的日子,我會想念他,特別想念他。很多時候,一個人呆在空蕩蕩屋裏翻著他的QQ相冊發呆。
    看著照片上他晴朗的麵容,仿佛是藝術大師的傑作,沒有一處敗筆。恍惚間,才發現林豫已不再是以前的林豫,他長大了。長大了就要有自己的生活和事業,他會找到屬於他的另一半,一起組建自己的小家庭。那個小家,或許是溫馨的,或許是浪漫的,或許……
    想到這,一陣莫名的悵然若失。
    後來,褚浩閑下來了,三天兩頭的來找我。我倒是十分樂意,不然的話隻剩我自己麵對著照片一陣陣發呆。
    閑暇時,我們會約一些以前的朋友,吃飯唱歌打撲克。打撲克是我們的最愛,我們都是賭徒,但很多人都在上學手頭都沒有什麼錢,大多數時候輸贏就是喝啤酒、灌涼水、貼紙條什麼的。
    不知褚浩是沒天分,還是故意的,他的手氣比我還差,每次被整很得很慘。有一次他輸的連著喝了好幾壺涼白開,最終躲在廁所裏不出來了。
    林豫似乎把我忘了,很少給我打電話。他的電話即使打過來,也就是問個好,然後就是大段時間的沉默。
    有一次,他打來電話問我:“猜猜我在哪?”
    “你該不是在我家門外吧!”
    我開了門,門外空空如也,我成功的上當了,悻悻地關上門。
    自那以後,林豫就開始了各種欺騙遊戲。似乎我們之間除了遊戲,也沒有什麼話題。整個冬天他騙了我不知道多少次,而我又傻乎乎的每次都會上當。
    每當我上當後,林豫都會笑著說:“讓你以前那麼壞,現在我終於還回來。”
    的確以前總是我把他逗得搓手頓足,可現在我成了被捉弄的人,一切都倒置了。
    年三十一大早,父母就打電話催促我回農村老家。微微有點感冒的我,實在不愛動,自己將就著弄了些吃的在樓上貓著。在我的磨蹭中,回農村的末班車很配合的與我擦肩而過。
    半夜十二點鍾,林豫打來電話,第一句話是:“呆瓜,恭喜你又長一歲。”
    “是啊,也恭喜你。”
    “猜猜我在哪?”他問。
    “你又想騙我?”我說。
    “開門吧,我都想你了。”他說。
    我迫不及待的跑過去開門,許久不見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是長高了,還是變帥了?可當我打開門後,再次失望。門外除了爭著鑽進屋裏取暖的冷風,空空如也。
    我又一次上當了,我回到客廳癱在沙發上,賭氣的說:“你又騙我。”
    “生氣了?”他問。
    “沒有。”嘴上說著,心裏卻真真的在生氣。
    我一邊說著,一邊翻著相冊。忽然一張照片從相冊中流了出來,那上麵的人竟然是栓子。好多年前,我把栓子的照片藏在相冊的夾層中,就像我身藏在心底的思量,這麼多年這一直我的秘密,隻是後來被我給忘了。
    有事情過去了,就淡忘了。而有些事情,則會在心底落地生根,萌芽,長成秘密盤根錯節的思緒盤根錯節的思緒,就像我初中四年級的那個除夕。
    那個特別的除夕,栓子、褚浩、林豫和我一起守歲。無聊時,我們玩起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中。栓子輸了,於是褚浩想出了一個爛到極致點子,他讓栓子叼著茶盞喂我喝水。
    我嚴重的抗拒,可是褚浩興高采烈的說道:“別小氣,不然沒有意思。”
    栓子拿起那枚小小的茶盞,放在嘴邊,反複幾次他終於叼住。他叼著茶盞,走到我身邊。托起了我的下巴,他的氣息越來越近,我轉過臉去,茶盞不小心掉落,他的唇貼在了我的臉頰上。
    楚浩在一旁起哄:“不夠不夠,他都沒喝到!”
    栓子含了一口水,扳過我的臉,把嘴唇貼在我的嘴唇上。
    片刻後,栓子的唇離開我的唇。看著他堅毅的嘴唇,我臉熱得緋紅,心髒開啟了瘋狂的旋律,思緒也開始混亂。
    到後來,困得彼此相互依偎著就睡著了。夢回之際,我看到栓子熟睡的樣子,心中一陣小鹿亂撞。就那一秒,我喜歡上他了。
    曾聽過一句話:喜歡上一個人,隻需要一秒鍾;而忘卻一個人,卻要用上一輩子。喜歡上栓子,就是一秒鍾的事情。可是直到很多以後,我卻不能將他釋懷。
    曾經的某段日子裏,我以為我把一切都忘記了,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有什麼的事情悄悄的死灰複燃。
    我對林豫說:“你還記得嗎?很多年以前,你、我、褚浩,還有栓子我們一起等待新年的那個除夕嗎?”
    或許,我一不小心的憂鬱被林豫識破,他不再說話。
    沉默了好一陣子,他說:“白一城,忘了吧……”
    “什麼?”我一時丈二和尚。
    “忘了栓子,好嗎?”他說著,悵然若失。
    “為什麼?”我問。
    “白一城,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把他忘了好嗎?”
    “不。”我堅決的說。
    他沒有說話,隻是歎息了一聲,之後便再次陷入沉之中默。我握著電話,卻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試圖去找些話題,可是話到嘴邊就又發現根本說不出口。
    僵持半晌,他說:“白一城,我希望你是快樂的。”
    之後傳來電話掛斷後的嘟嘟聲。
    他的話字字鏗鏘、擲地有聲,在我的腦海中回蕩。他說,白一城,我希望你是快樂的。
    為了這一句話,他一次次把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卻從未多我說過隻言片語的後悔。
    這個除夕,就這樣悄然落幕。在孤寂、憂鬱、無奈中,我拉開了新年的序幕。可是我卻不知道,在同一個除夕,有一個人的憂鬱像生長在忘川河畔綻放的曼殊沙華,在無望的等待中寂寂凋落。
    他叫林豫,森林的林,猶豫的豫。

    作者閑話:

    多情自古催人老,
    笑說前世定今朝。
    三分三合風波起,
    兩心兩地兩瀟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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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首詩是從小說裏摘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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