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二章 林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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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時候,林豫高考剛剛結束,像一隻掙脫束縛的野馬,隔三差五就會跑到我家,有時候一呆就是一整天。
我記得我高三的那一年裏,高考的壓力讓我變得緊張,開啟了三更燈火五更雞的奮鬥模式。平時上課就不注意聽講的我,功課落下很多,尤其是數學。
作為一個文科生的我,看著“達芬奇密碼”般的數學,一個頭兩個大。
每天放學後林豫都會幫我補習,那時候的林豫正在高二,這個專業的理科男在一次次被我的無知擊敗後,無奈的長歎:“呆瓜,你說我才高二,你都高三了,應該是你給我講功課吧,好像現在全反了。”
記得高中時,林豫經常會翹課,翻牆到我們學校來找我。有時候一呆就是半天,後來老師都會誤把他當成我們學校的學生了。
曾經的某個放學後,他一臉神秘的拉著我,說:“呆瓜,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
“不許問!”
我被他點燃了好奇,步步緊跟著他。我們躡手躡腳翻越鐵路的護欄,穿過兩條鐵軌,來到對麵的樹林。
那是一片鬆樹林,鬱鬱蒼蒼的鬆樹挺拔大。
陽光透過樹枝,斑駁的散落下來,林豫笑著對我說:“閉上眼睛。”
“幹嘛啊,這麼神秘。”我問。
“閉上眼睛,不許張開。”
我假意閉上眼睛,卻迎來他嗔怒的目光,於是隻好乖乖的閉著眼睛任他擺布。
他拉起我蹣跚的行走在鬆樹林裏小路上。
“到了,睜開眼睛吧。”
我睜開眼睛,碧翠蒼茫中,一抹磚紅。一個廢棄的小房子靜靜的立在鬆林之間,他推開門,說:“歡迎來到秘密城堡!”
我小心翼翼的收藏著這些有關林豫的回憶,那片茂盛的森林成長為我的心事,它見證了我和林豫的約定,那是一個關於守護的故事。荒蕪的歲月,曾在某一刻在這片猶豫森林裏,兩顆心漸漸的聚攏在一起。隻是我們越走越近,卻無奈分離。
高中後,我到家附近的省城讀大學。所有的事情仿佛斷掉的小提琴弦,難以演奏出悠揚的曲目,在殘損的生命與身軀中忍受著孤獨和寂寞。直到林豫的出現,在林豫高考結束後的那個暑假,夏日朗朗,豔陽驕驕,一切恍若回到了從前。
一個傍晚,閑來無事雅興大發,我找來一本古詩讀來。林豫突然興衝衝的出現在我家門前,他眉飛色舞的對我說:“我今天帶來了一個特別好、特別好的東西,你猜是什麼?”
他這幾天不知在忙些什麼,倒是不怎麼來看我。好幾天沒見的他,此時此刻神采奕奕。
他的突如其來打斷了我的雅興,一時愣忡,手中的書墜落在地。
待到我回過神時,他已撿起出遞到我的手上。我抬起頭,恰逢他的如水目光,他就站在我麵前,言笑晏晏,驚鴻翩翩。
我急忙收回慌亂的心緒,索性放下書,問道:“什麼?”
“你猜!”
我故意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你要是不說,那就是算了。”
之後,拿起書假意讀著。果不出所料,他主動把他口中那個“好東西”遞給我,竟然是和我一模一樣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怎麼會這樣?前幾天他不是收到北京某大學的通知書嗎?
我有點恍惚,說:“你真的報考我們學校了!”
“不僅一個學校,還一個專業呢!”他的對我講著,神采飛揚。
我皺了皺眉,說:“不許去,前段時間你收到的那個通知書呢?那個大學百年沉積下來的實力,我們學校怎麼可以與其同日而語?”
“那是個備選,況且離你那麼遠,回來見你一麵都困難。”他說道,之後倒了杯水,坐下。
“備選?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再說,我那個破大學有什麼好去的,你去那幹啥!”
“去找你”他幹脆的回答著,長長的睫毛映照在夕陽的餘暉中,鍍上一層金色,看起來好像一個天使從天而降。
看著林豫,我有點出神。
“怎麼了?哪裏不對?”林豫些許疑惑,地下頭整整衣衫。
我收回跑偏的思緒,說:“你要是去我們學校,我就跟你斷交,要不我就退學,我說到做到!”
他微笑著,拍拍我的頭,說:“呆瓜,我們不說好了,要一輩在在一起。”
“你問過你爸媽了?”我問他。
“他們哪有時間管我,我爸現在在南京,我媽在北京。過一陣子他們又一起去深圳,一天天就知道賺錢,這麼多年都沒怎麼管過,這是我說的算。”
“真是胡鬧!”我說。
可能是我的聲音太大了,他嚇了一跳,手中的杯子差點掉在地上。
我見縫插針,說:“你看看你,水都喝不明白,還不給我老老實實去你的大學!”
“……”他對我的話無奈的無語。
我加重了語氣:“所以,你絕對不可以去我們那個破大學。”
之後將那張通知書撕成碎片,扔在一邊。
他撿起零落在地的通知書,悻悻的說:“真是的,晚飯都沒吃就來找你了。”
“吃什麼,我請客。”我站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
“算了,我回家了。”說罷,林豫帶著失望離開了。臨走前,他說:“白一城,你可以為了栓子報了他的高中,卻不許我報你的學校找你。”
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曾經在同樣的一個傍晚,我曾經拿著高中錄取通知書跑去栓子家。那時候的夕陽餘暉映,一如此時此刻。
站在陽台上開著他的離開的背影,夕陽的餘暉中,他的背影宛如碎在水中的明月,清冷的寂寥。
難表寸心托錦書,
語笑嫣然傳尺素。
錦書尺素何零丁?
零丁人海各歧路。
忽然,未知的情緒在我的心裏發酵醞釀爆發。那一刻我才發現,我的心裏填滿了栓子,卻未曾在意過他。
一次次,我把他放到了無關緊要的位置,都隻是因為那個傷我至深的栓子。
或許,在栓子出現的那刻開始,就注定了我和林豫的宿命。
和栓子認識那天,栓子帶著我和褚浩去吃了冷飲,然後教我和褚浩下圍棋。幾局棋罷,一點天賦都沒有的褚浩頻繁失勢。他急得抓耳撓騷,和平時的高冷判若兩人。
平時沒少被他的高冷欺負,得了這個機會,我自然不會放棄,於是適時的報複道:“褚浩,你也有敗在我手裏的時候。”
褚浩麵無表情的放下棋子,拿出他一貫的高冷的樣子。
可是我興奮不止,嘲笑了褚浩一下午。栓子不停地誇讚我學得快,就好像他初學的時候,我似乎找到了我和栓子的一個共同點。
晚上,我開心的回到家裏,我媽出奇早早回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興衝衝的給我媽講著如何連連贏了褚浩,我媽微微笑著說:“林豫剛走,他在這等了你一小天。”
“他不是在農村嗎,什麼時候來的?”
“他也考進了重點中學,來告訴你這個消息。”
“那他現在呢?”
“估計是坐在回農村的末班車了。”
“媽,我要回農村。”
“真是胡鬧,哪有車了?林豫明天還來,到時候你在家裏好好等他。”
“哦。”我回到我的房間關上門,期許這第二天林豫的到來。上次一別,從寒假到暑假,我已許久沒見到林豫這小家夥了,不知道此時此刻他是不是長高了?
第二天,爸媽給我留了錢,早早就去了酒廠上班。爸媽剛走,褚浩跑來我家找我,他帶來了一個人——栓子。栓子的突如其來,令我著實驚駭,竟然有點舉手無措。
褚浩催促著我起床,嚷著我要我跟他和栓子家,去看栓子新買的筆記本電腦。
於是,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洗漱穿衣,樂嗬嗬的和他們一道向栓子家走去。栓子家離我家隻有十分鍾的距離,而且在同一條街上,似乎這是我和栓子的又一個共同點。
初見電腦,玩的著實興奮,竟然把林豫今天來找我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等我想起來時,已經是下午,到了末班車的時間。
我看了看表,似乎來得及。於是二話不說,扔下栓子和褚浩,飛往客運站。
趕到客運站,車子剛好駛出。我追著車子跑著,林豫把頭從車窗探出來,他對我說:“白一城,回去吧。”
聽不出他聲音裏是悲是喜,卻終究是與他再次失之交臂,心裏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有一刻後悔,後悔沒有信守我們的約定,莫名其妙的在心裏跟栓子和褚浩賭氣。可是第二天,依舊和跟著栓子和褚浩一起瘋瘋鬧鬧。
隻是,在那次失之交臂以後,林豫再也沒來找過我,那個暑假裏我也再沒見過林豫。
有的時候我會想,或許上天早早的知道了結局,於是刻意的安排了一次次的失之交臂。而後的很多年裏,發生的種種仿佛印證了這個猜想,可當時的我卻未能參破。
花謝花開歲月靜去,轉眼又是一度春秋,如今我已經二十七歲。幾經煎熬,時光匆匆,曾經林豫的氣息已經消失殆盡,空留無盡的追悔莫及和斬不斷的回憶。
幾時花開幾時落,
流水之間落花過。
落花流水笑多情,
未料多情終成禍。
上大學的事情,林豫反反複複的和我辯駁了幾回,最後在開學的時候被我押送上了去學校的飛機。臨行的那天,褚浩陪我一道送他去機場,他和我們告別之後,向登機口走去。
沒走幾步,他忽然轉過身跑了回來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他抱了我很久,好像要把我融進他身體,成為他一部分。在我耳邊輕語著:“白一城,我走了。”
之後把一個小小的許願瓶賽進我的手裏,然後頭也不回的登機了。我感覺到他的不舍,他一定是哭了,我想叫住他告訴他我的不舍,可是我的話哽在喉裏,我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那個小小的瓶自裏,墜著一個不大的埃菲爾鐵塔,旁邊是一張紙條,我害怕那裏寫著某些關於離別的語句,從來沒有打開過。
後來,它被我放在抽屜裏的角落裏,漸漸的就遺忘。直到很多年後我家裏裝修時,我再次發現它。打開後看到上麵的字句,疼痛感從心底一點點蔓延開來。
上麵寫著:
呆瓜,
如果世界老去,就算山一程、水一程,我也會再次找到你!
落款是他的名字。
紙上留著我們相似的字體,可是他卻永生永世難以觸及。他的筆墨,鏗鏘有力,一字一句,句句灼心。那些字句,並沒有因為時間的原因淡去。可是,有些時候,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到。
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刻,眼淚幾乎要掉下來,仰起頭,太陽那麼刺眼,讓人有種暈眩的感覺。
褚浩適時地打斷了我的思緒:“呦,怎麼了!還煽情上了。”
“沒有,就是有點舍不得。”
他搭著我的肩:“別難過,喝酒去!”
褚浩一如既往的高冷,我也不想說話,我們喝著悶酒。緊緊握著林豫臨行前給我的小瓶,眼前浮現他的一顰一笑。原來,我們已並肩走過了這麼多年!如今我送你離開,再見時,何夕?
此去不知年,
山水隔重許。
唯盼待到黃花落地時,
還來應君語。
莫說離別苦,
牽掛幾何如。
一別不知何日再相見,
更進酒一壺。
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下肚後,我醉了。醉得胡言亂語,醉得癡傻瘋癲,醉得一塌糊塗。後來,褚浩把我塞進出租車裏,攙扶著把我送到家。剛剛推開家門,手機鈴聲就開始吵鬧。
“你喝酒了?”電話裏傳來林豫的聲音。
我說:“是啊,我喝酒了,十多瓶呢。”
“你就那麼舍不得我?”他明知故問。
他的明知故問,讓我有些惱火。可是我卻不得不承認,我確實不舍,甚至有些後悔把他送上飛機。
“怎麼不說話了?”他問道。
我不知怎麼就唱起了歌,東一句西一句還跑調,他在那麵哈哈的笑著:“別唱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有些許難過,些許失落說:“是不是走了就不回來了?”
“不回來我去哪?”
“我不信,你和栓子一樣!一走了之,一去不回。”
“不會!”電話裏傳來他堅決的聲音,“白一城你聽好了,就算你與世界為敵,我也絕對不會離開你!”
“你說的話算數?”
“我說到做到!”
電話掛斷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不知不覺聊了一個多小時。酒後的頭痛撕裂了清醒的神智,我倒在床上就睡,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也許是因為年輕,我都許下不切實際的承諾,認真的執著著每一件小事,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剩下的剩承諾,終究是掩去在歲月的黃沙中。留下了一張張泛黃的照片,定格的僅僅一瞬間的美好。
作者閑話:
第二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