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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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下午五點。
張曉波頭發半幹腦袋低低的站在一側,譚小飛牽著張曉波得手看著他波兒的狀態竟然也有些無措。話匣子和悶三兒在激烈的爭吵,彈球兒縮成一個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藏在吧台裏麵聽聲兒。
現在這個狀態是怎麼造成的,把時間稍微往前挪一點。
張曉波和譚小飛睡到半下午才爬起來,倆人慢悠悠的去洗澡。老四合院下水不好牆麵也薄,冬天洗澡太冷。譚小飛和張曉波經常擠著洗,暖和省水,開一次燈暖就成,再說倆人也喜歡膩著,有時候在浴室裏也可以交流一下彼此對身體的心得。
今兒也沒例外,倆人一起洗澡。倆人現在處於感情的黏膩期,張曉波扯著譚小飛脖子上掛的毛巾從廁所倒退出來,譚小飛正好探頭給了張曉波一個親嘴兒。
轉頭看見悶三兒站在後廚的入口瞠目結舌的指著他倆,手指哆嗦了一會兒。拿起旁邊的菜刀就剁到菜板子上,鐺,伴著大嗓門喊了一聲“好樣的啊!”
彈球兒本身還貓頭睡著,被這一聲嚇醒,激靈起來,腦袋撞到酒櫃上,酒瓶子嘩啦啦碰的直響。彈球兒強忍著眼淚捂著腦袋一聲兒都沒出,偷看到後廚的情況。形勢不好,壓低身子慢慢從外堂爬著出去,穿著秋衣秋褲翻出前窗出去找話匣子。找霞姨來救命,不然他波兒哥和飛哥得被悶三兒給砍了。
話匣子最怕的事兒出現了,她還沒想好怎麼口舌如簧,捋順悶三兒的筋,沒想到譚小飛和張曉波就撞在槍口上。悶三兒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真容易出事兒。話匣子不擔心波兒,擔心的是譚小飛,怕悶三兒應激下了狠手。
話匣子是跑著來的,沒喘勻氣兒就站在兩個大男生前麵,對著悶三兒不管說啥,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然後一點點就演變成這種吵得不可開交的情況。
“我跟你說,這事兒你個老娘們不懂,波兒得找個姑娘給他老子爹傳宗接代。”悶三兒喘著粗氣,一個字兒比一個字兒音節高。
“滾你丫的,好姑娘和老實人怎麼的你們了。是拆你們家房子還是砍你爹了。好姑娘老實人怎麼就那麼倒黴,什麼事兒都得接著。你就看他倆這樣,就算有好姑娘願意跟著波兒,那就是好日子了?別人家姑娘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非得跟著你們家一個已經走岔路的爺們?那他媽是人過的日子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幾個意思?孩子們現在這個樣子你覺得你拆的開嗎?你看他們那樣像是好了一個兩個月嗎?怕是三年前就裹在一塊了,今兒就事論事你可別跟我扯起來老子爹那些怨債。”話匣子先發製人,就怕把三年前的事兒再扯皮一次,那時候就容易傷了根本。
“成,我不跟你說那些沒用的,倆男人在一塊就他媽不對!”
“我沒說他們在一起對,以後會有多少人戳著他們脊梁骨說他們是變態,社會不會那麼容易認同。但這事兒已然這樣了,咱們還能怎麼辦?就算是這樣了,你就不護著波兒了嗎?”
“我他媽當然護著波兒,老子活一天就替六爺照著波兒一天。”
“那波兒喜歡個男的你就不護著他了?”
“這他媽不是一個事兒,你甭在這裹亂啊!”
“我就問你!波兒現在喜歡個男的,你護·不·護·著·他!”話匣子美目圓瞪,小小的身體發出大大的氣場。
悶三兒差點咬斷了後槽牙,“護!六爺若在出現這事兒也會護著他。我寵著他,我護著他,那我就不該教訓他嗎。”
話匣子抿了抿嘴,看了看張曉波一直沒抬起來的腦袋,“該教訓”。
話匣子說完,走過去反手就給了張曉波一耳光,脆響。
“你說,你錯了沒有。”話匣子眼眶泛著紅,聲音又提高了一點兒,“我問你,錯了沒有!”
張曉波臉頰紅了一片,抬起頭滾下熱淚,屈著膝撲通的跪在地上,顫著聲音說“對不起”。對不起,張學軍,對不起,爸。我沒有辦法像你最後一次和我喝酒時說的那樣,找個姑娘,給你生個孩子,讓您失望了,爸。對不起,爸。
張曉波跪的不是話匣子,不是悶三兒,甚至不是他的錯,他跪的隻是張學軍,張學軍那些臨死前的希冀。
從來沒有人說,人活一世,就必須結婚生子才有意義。而是,生而為人,自然賦予你的基因最重要的法則就是繁衍,讓血脈長長久久的延續下去。
你不婚,你不育,你出櫃,你選擇決定你自己的人生,可以。
你父母給你找了穩定的工作,你要創業,可以。
你父母傾盡一生財力給你買房置地,你說你要去環球旅行走在路上,追求高遠,可以。
你親眷仍在,你要遁入空門,求真問道,可以。
你年過三十,仍要追求事業,成全自己,可以。
什麼都可以,隻要是你自己選擇的都可以。
但,那不代表你的選擇都是沒錯的。
你錯了嗎?你錯了。
你得先跪下,向珍愛你的為你付出的家人認錯,說你錯了。真心的說你錯了,你的選擇辜負了給你生命人的期望,你讓他們在你成年後認為你勞心費神,這就是錯了。
我們從來都不是為了誰的期望活著,你驕傲你自滿你堅持自己,但是你辜負了愛,辜負了家人給你的愛,這沒有錯嗎?
因此,要先向最親密的人認錯,要相信,你真的需要他們的諒解與認同。
然後,你才能梗著脖子麵對這個世界,堅持。麵對這個冷酷的社會規則,麵對那些尖酸的蜚語流長站的正直,無畏。敢說出來那句,我不需要向世界低頭,我不需要你們這些陌生人的理解和祝福,我,死不悔改。
你如果不覺得你的選擇是錯的,那堅持其實毫無意義。你和芸芸眾生的抉擇都是一樣的,那你做的事情不過是世界上最簡而空泛的事情。選擇這個詞,在堅持與他人不同的小眾下,才顯得彌足珍貴。
這時候即使你麵對滿世界的荊棘,你毫不設防的背後站著你的血脈家人,這樣,你會不會稍微,輕鬆點。
所以,張曉波得跪下,對張學軍,對那些個愛護他最終也會無條件包容他的人說,對不起。
我是真的很抱歉,但我隻能這樣選擇。
譚小飛膝下有真金,挨著打流著血也沒折過膝。但,他波兒跪的,是他們的前路。所以,他也能。他必須能,並排和張曉波站著,或,並肩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