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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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日,譚春波特意命人在水榭這裏布好一切,準備招待周韻。譚四小姐一向很喜歡在花園散步。而這水榭則是她途經之處。
譚春波心想著,要是這件事成了。旁人怎麼想他不知道,也管不著。可對他而言卻是生平一個大大的成就。懷著這樣的心思,隻覺得又是好玩又是興奮。神色之間不免帶了三分得意七分期待。
小綠隻在旁邊取笑他,什麼都寫在臉上,心裏藏不住一句話。
等到周韻和周公子到了。譚春波領著他們上座。命小廝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果子點心招待他們。
“聽聞暮靄兄畫得一手好畫,不知道今天可不可以給小弟露一手啊?”昨夜一番長談,對周韻這個人,譚春波到是多了幾分了解,今天請他過來,自然要看他展才。
“譚五公子要看,就獻回醜好了!”周韻生性灑脫,昨天和譚春波相處下來,覺得此人雖然家世顯赫,但是為人卻爽快真誠,一片赤子之心,十分討喜。譚春波將他引為知己,他自然也對譚春波推心置腹。現在不過是想看他畫畫,有什麼難的。更何況,丹青原本是他的所長!
於是拿著小廝準備的筆墨,抬眼看過去。離水榭不遠有一個圓形石門,蝴蝶紛紛朝那裏飛過去。雖然看不見什麼,但此時正值牡丹盛開的時節,卻也不難猜出,那園子裏繁花似錦的情形。於是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提筆就在紙上飛快的作畫。
小綠在旁邊輕笑,低頭和譚春波咬耳朵,“你這傻子,倒也有幾分心計!”
“那是我親姐姐,怎麼能嫁給一個草包?”
“你就是個草包,怎麼我就看上你了?”小綠“嗤”笑一聲,對他的話不以為然。
“你就不能饒我一回!”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譚春波裝出一副凶神惡刹的樣子,“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
見兩人旁若無人的說笑,周公子隻覺得心裏說不出來的難受,眼睛直直的盯著小綠,又轉眼看著譚春波,他記得譚春波以前並不好這些呀?
“那周公子的眼睛好不老實!”拿了塊糕點遞給譚春波,小綠在他耳朵邊輕聲的說,“他若再不收斂些,我可不饒他!”
譚春波心裏巴不得小綠請他吃些苦頭,轉念又一想。此人一向如此,他對小綠雖有色心,卻並無色膽。兩人父親同朝為官,關係一向也不錯。不看僧麵看佛麵!若是在譚府整得他沒麵子了,周老爺隻怕心裏也不痛快。
於是看了周公子一眼說,“周公子,前些時間我在你府裏看見的那個琴哥,不知道到最近可好?他唱的白娘子還真是神啊!”
琴哥唱了沒多久的戲,就被周公子請進府裏。這事幾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譚春波這麼問他,他既不能撒謊,又不能說實話。隻好含含糊糊的在那裏吱唔,“我見他戲唱得好,請他到府裏住幾天而已。他,好得很,好得很!”
這番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詞,譚春波雖然沒說什麼,但是臉上已顯不屑的神色。小綠更是冷冷一笑,“我最恨那些無情無義的人!花言巧語哄得人家死心塌地,一轉身卻又對著旁人動起了歪腦筋。他隻道這世上原本就隻有一個他是風流倜儻,人人都要愛他才是天經地儀!”
“周公子不是這樣的人。”譚春波衝小綠眨了眨眼睛,睜著眼睛說瞎話,“周公子為了接琴哥進門,可是和周老爺大吵過一架,當初去迎他的轎子披紅掛綠,全京城的人都以為周公子是接琴哥進府是要養他一輩子,難道不是?”
“這個,這個……”譚春波明著是給他台階,暗著卻又把他的退路給堆死了。周公子看著小綠,若是自己說不是,隻怕這清澈的眼神之中肯定要露出鄙視厭惡的神色,可是若說是,以後再想同他親近,又是萬萬不能的啦。這思來想後的,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小綠微微一笑,指著譚春波輕聲慢語的說,“這個人雖然傻裏傻氣的,但是倒是十分癡心,我最喜歡癡心的人!最討厭那些用情不專的人!若是有人做了許仙,我是一句話也不會同他說的!”
話說到這份上,得不到也好過被討厭好!周公子一咬牙,“沒錯,我是要養琴哥一輩子的!我此生定不付他!”
譚春波和小綠相視一笑,“周公子這麼有情有義,以後常來譚府走動才好啊!”
“一定,一定!”
他們這裏一唱一和的給周公子下套,那邊周韻的一幅牡丹圖已經畫好。
譚春波雖然不是丹青高手,但是名家名畫卻也見得不少。簽賞功能倒也不差。隻覺得這幅圖用筆流暢,技法嫻熟,靈氣躍然紙上。題的那句“唯有牡丹真國色!”字跡剛勁有力,一氣嗬成。
“畫得真好!”一邊說一邊把畫遞給小綠,“字也好!”
小綠點點頭,衝譚春波使了個眼色,這下你相信我了吧!
譚春波猛點頭。周韻又有才華,又有人品。性格豪爽灑脫,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上上人選。不如趁這機會安排他和四姐見上一麵,若是兩廂有情,不是大大的美事!
剛想到這裏,就看見剛才還站著神情自如的周韻定定的望著一處,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那個身影可不就是四姐。
一看周韻的神情,譚春波就什麼都明白了!天意,真是天意啊!他望著小綠,高興的直搓手,“成了,成了!”
小綠隻是笑,在他耳朵邊輕聲說,“八字才有一撇,你四姐還沒見到他呢!”
這麼重要的時刻,譚春波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不禮儀的啦。大聲的叫了一聲,“四姐,你來花園賞花啊?”
一見有外客,譚四小姐本來是急著要走,可是被譚春波叫住,又走不脫,隻好應了一聲,“我這就回房了!”
“四姐,你先不要走,這裏有一幅好畫,你過來看看!家裏就數你畫畫得最好!這裏雖然有外客,但也不算是外人,是我知心好友,何必拘泥這些無聊的規矩,快點過來啦!”
被譚春波這小祖宗鬧得沒辦法,譚四小姐隻好過去拿起桌上的畫仔細的看了看,越看越覺得畫得實在是好,忍不住稱讚道:“畫得真好!牡丹的神韻都畫出來了!真是高手!”
“想不到我也還認識這樣的朋友吧!”譚春波指著周韻說,“是他畫的,他是我昨天才交到的好友。姓周名韻,字暮靄!今年二十……”
譚四小姐聽著譚春波如數家珍的報著周韻的生辰八字,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再看周韻雖然衣著普通,但是相貌清俊,氣度不凡,倒也不是池中之物。不由也暗生好感。
“這牡丹上為什麼隻畫了兩隻蝴蝶嬉戲?”
“兩隻就夠了!一生一世隻有你我,再無其它!”
譚四小姐放下畫,微微一笑。衝大家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這回是真成了!”小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如同放下心頭大石!轉頭看著譚春波,“你可得好好謝謝我!”
※※※
譚四小姐要嫁給一個普通布衣,這消息原本譚老爺是死活不肯的。可是,一來譚春波極力促成,力保周韻人品才情。二來,周老爺知道這事,居然收了周韻做義子,同譚府攀親。這到也不算辱沒了譚家。三來,譚四小姐吃了稱砣鐵了心一心要嫁。這俗語說,女大不中留。譚老爺雖然答應得心不甘心不願,也隻好同意了這門婚事!
有周家,譚家,三姐夫蕭家的幫忙,譚四小姐總算是風風光光的出了門。譚春波做成這樣一件美事,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和小綠整日纏在一起,一刻也不離開。
一日兩人出去遊玩,經過市集突然看到有許多人圍在一處,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東西。譚春波好奇心起,拉著小綠下了馬車一起過去看。
卻看到一個捕蛇人捕了許多毒蛇關在籠子裏正在賣。旁邊還擺了許多蛇浸的藥酒。
“我去救它們出來!”一看到這些蛇,譚春波腦子裏的第一反應,是小綠的同類自然要幫忙。
小綠站在一旁看著他。果然不一會兒,譚春波就叫小廝拎著大籠子回來。
“我們找個地方把它們放了吧!”
小綠不回話,隻是上上下下打量著譚春波,突然問他,“你看著這些蛇,心裏可有害怕?”
譚春波搖了搖頭,不明白小綠為什麼會這樣問。
“你這傻子!”小綠歎了一口氣,垂下眼瞼,“若你見了我的原形,不知道會不會厭惡?若是你露出一絲嫌棄,我轉身就走,絕對不留一刻!”
“我說你怎麼好好的不高興?”譚春波哈哈大笑,指著籠中的蛇說,“我原本就什麼都不怕,我隻惡心那些心懷鬼胎的人。我喜歡你,初見時的確是因為你容貌出眾,一見傾心。可是,若不是你是這樣古靈精怪的性子,我也不會對你這樣癡迷。若是因為你的原形就棄你而去,你也太小看我這個人了!隻是話說回來,你到底原形什麼樣子?”
“問這個幹什麼?”小綠轉頭不理他,“我才不說!”
譚春波伸手輕輕拉小綠的頭發,迫他轉頭,“我是想,若你的原形隻有筷子那麼長呢,我就每天把你捧在手心裏,給你喂米粒、肉絲;若你的原形如同兒臂大小,以後我就把你藏在懷裏,帶你出去玩;要是你粗得像水桶一樣,那就隻好派人每天給你抬轎子了……”說完又哈哈大笑。
小綠也忍不住被他逗笑,伸手打他,抓他癢癢。兩人鬧得厲害,一腳踢翻旁邊的鐵籠子。裏麵的毒蛇爬了出來。小廝嚇得要命,想逃又不敢扔下譚春波不管。
“可不能在這裏出來,被人再抓回去就可沒命了!”譚春波趕緊抓著蛇尾把他送回籠子。那蛇落到譚春波手裏也不咬他,隻是乖乖的被他送進籠子。小廝看著古怪,卻不敢說話。
“機會難得,讓我看看你的毒牙到底長什麼樣?”抓到最後一條蛇時,譚春波好奇心起,居然就這樣撥開蛇口,去看它的毒牙。
小廝嚇得大驚失色,大聲阻攔,“爺,你可別……”
話音未落,譚春波手指一動,居然一個不當心在蛇牙上劃了一下,“哎呀,不好,手破了!”說完一臉可憐的看著小綠,“小綠,我手破了!”
“你這不怕死的傻子!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膽子太大!”小綠狠狠瞪了那蛇一眼,嚇得那條無辜的小蛇趕緊縮回籠子裏。再轉頭,譚春波的手指已經腫了起來,四周發黑。
“快,快請大夫……”小廝嚇得幾乎沒命。
“不用了。”小綠伸手到嘴裏咬破手指,滴了血到譚春波的傷口上,隻見剛才還粗腫發黑的地方瞬間消腫。膚色恢複如常,傷口也在一眨眼的功夫長好,和原來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曾經受過傷。
“你沾了我的血,以後可就百毒不侵了。”小綠放開譚春波看了看四周,剛才嚇得半死的小廝已經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臉上全是驚駭莫名的神情。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隻是,我的身份,怕是瞞不住了!”
“瞞不住就瞞不住,他們也不敢亂到外麵去說!”譚春波不以為然的甩了甩手,“真的全好了!”
“你呀!”小綠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臉上卻露出一絲擔憂的神色。
兩人坐著馬車把籠子裏的蛇放回山裏,往城裏趕的時候,天突然黑了下來,一道閃電劃破長空,一聲驚雷巨響。連譚春波也忍不住嚇了一跳。身邊的小綠更是身子一顫急忙撲裏他懷裏。
“別怕,是要下雨了。立夏之後,雨水就特別多。”摟著小綠,譚春波細細的安慰他,伸手摸他的頭發。
小綠偎在他懷裏,眼睛緊緊的閉著,“你和我說說話,我一聽這雷聲就心慌得厲害。”
譚春波點了點頭,把自己小時候尋妖做的那點荒唐事,一件件全說了出來。開始小綠隻是閉著眼聽,聽到後來也忍不住搭腔。漸漸的把那打雷的事忘到了腦後。
※※※
兩人剛回府,小廝就來請晚飯。原本以為譚老爺在飯桌上又要教訓譚春波一頓,說他不好好讀書,習武,每天還是這樣混日子。
誰知去了居然連譚老爺的影子也沒看見。譚春波心裏奇怪,問管事,“老爺怎麼還沒回來?”
管事說,“宮裏來人了。意貴妃請老爺過去,說有急事!”
意貴妃不是旁人正是譚春波的大姐,她進宮之後,一直專寵於皇上,為當今皇上育有一子一女。譚家之所以盛極一時,與這位宮中的娘娘卻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前段時間意貴妃生了一場病,譚春波去宮裏看了她幾次。雖然沒什麼大礙,但是神情氣色憔悴了許多。
“姐姐這麼著急找爹,有什麼事啊?她不是要好好靜養的嗎?身體又不舒服了?明天沒事我也去看看她吧!”雖然心裏也覺得奇怪,譚春波也沒多想。他和小綠外麵玩了一天,腹中實在饑餓難忍。夾了許多小綠愛吃的菜到他碗裏,自己也吃了滿滿的兩碗飯。
兩人回到房裏之後,譚春波趴在桌上拿出紙筆。小綠見著奇怪問他,“你好好的拿紙筆幹什麼?真想考官不成?”
譚春波笑眯眯的說,“我想過了,我要寫一篇《尋妖記》,把你我認識的事情全都記下來,留給後人看。要叫他們知道,這世上不光有個忘恩負義的許仙,還有一個有情有義的譚春波。”
小綠“嘁”了一聲,不以為然的說,“這才多少時間,你就知道自己一定是有情有義的了?不到蓋棺定論的那天,還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譚春波正要反駁,融兒卻過來傳譚老爺的話,說叫譚春波趕緊過去。
“這回又不知道是什麼事了!”譚春波歎了口氣,然後拔腿就走。留下小綠一個人臉上泛起若有所思的表情。
過了大半個時辰,譚春波滿臉沮喪的回到房間。一回來什麼也沒說,和衣往床上一躺,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小綠倒了一杯茶走到他身邊遞給他,“出什麼事了?”
“我爹說,姐姐找他入宮是因為皇上新近寵愛了一個妃子,她怕是要失寵了!”說著爬起身,拿過小綠手裏的茶盞喝了一口,“我大姐今年已經二十八,十六歲進宮。旁人都說能得皇上專寵十二年已經很好。我卻不這麼想。
一個人若真心喜歡一個人,莫說十二年,就是一百二十年,一千二百年也是不會變的。可見那皇上對我姐姐也不見得是真心。隻是貪戀她的美貌。可憐我姐姐對我爹哭訴說什麼色衰而愛馳,擔心她的一雙兒女。
我小的時候,娘親死得早,大姐對我實在很好。要不是我爹用了些手段讓她進宮。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不知道有多好。偏要把她弄進宮去,雖然皇上寵她,也能時常進宮看看她,可是終窮比不上普通人家的夫妻。說到底她在宮裏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到叫她怎麼辦?我爹問我怎麼才好,我又問誰去?”說完連連歎氣,又倒回床上。
“想要容貌不老,也不是什麼難事。”小綠俯下身子,伸手在譚春波額頭上彈了一下,“也值得你煩成這樣?”
譚春波看著他,滿心疑問。
“我不是和你說過,我認識一隻狐仙嗎?說起容貌這天底下唯有這狐仙最是駐顏有術,論起迷盡男人的手段,凡人隻要有他十之一二,可不就能讓男人乖乖拜倒在腳下了。我寫封信問他要件寶貝給你姐姐,保證皇上從今往後再也無心看其它女人一眼。”
“以色侍君,能好幾時?隻要一想到那皇上對我姐姐不真心,我就恨得要死。可是事到如今,也沒有其它辦法可以幫她了。”
“好你個臭傻子!”小綠氣得伸手擰他胳膊,“旁人一聽可以駐顏有術還不知道要樂成什麼樣子。你居然心裏來嫌三嫌四的,答應得這樣勉強!你以為我這樣做很容易不成?”
“我自然知道你這樣做不容易,所以心裏才不痛快。”譚春波翻身將小綠壓在身上,細細吻他眼睛發根,“隻可憐這世上唯有真心不是可以換得來的。皇上若是肯對我姐姐真心,我又何必這麼生氣煩惱。”
“你也知道這世上真心難得,還這麼執著做什麼?”小綠伸手輕輕摸他的臉,“你這個人又沒文才,也沒武功。可是偏偏就有一顆赤子之心。世上一個癡字,一個真字,你都占全了。我心裏感激你對我的深情厚義,為你做什麼也不覺得辛苦。”
“小綠你對我真好。”
“你不對你好,又對誰好?”
雙唇膠著,兩個人笑著摟成一團,濃情蜜意自然不需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