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望平素也是個吃軟怕硬的，否則也不會經常被陸驚鴻身邊尖牙利嘴的丫鬟們指桑罵槐的說教，現在看到自己的小情人兒跪在地上狼狽的哭求，連一句話都不敢說。
    那太監掃了眾人一眼，陰測測的視線就跟刀子似的，尖細的嗓音格外刺耳，“老奴是個下下等的閹人，也知道禮義廉恥這幾個字怎麼寫的，反倒是侯門的公子小姐們，私相授受、無媒苟合，放在普通老百姓家裏，這等寡廉鮮恥之輩，也是要沉塘的吧。更何況，一個待選秀女竟懷了孕，這可是欺君、誅九族的大罪！”
    除了公主府的人以外，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嚇破了膽，冷汗淋淋兩股顫顫，跪在地上的謝韻怡更是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侍書冷笑著端起一杯茶潑到了暈倒在地的謝韻怡的臉上，茶水還有些燙，謝韻怡尖叫著醒了過來，捂著被燙紅了一片的臉狼狽的跪好，哭的渾身都在抖。
    老太太和趙有望心裏抖了抖，卻誰也不敢說話。
    陸驚鴻出氣夠了，這才勸道，“王公公，算了吧。”
    她神色悲憫的看著謝韻怡，“好好的一個女孩兒，又跟駙馬沾親帶故的，本宮實在是不忍心看她遭罪。”
    趙家眾人神色皆是一亮，像是黑暗中看到了曙光，滿懷感激的看向陸驚鴻，眼中還帶著前所未有的敬畏。
    “母後那裏我去求求，但這孩子是萬萬留不得的，若是生下來，旁人總會知道她秀女大選之前就跟人私通，天大的把柄啊。”
    眾人連連稱是，就連謝韻怡也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塊兒肉從肚子裏挖出來！
    陸驚鴻有些為難的繼續說：“還有，這貴妾是做不得了，她德行有虧，若是喊本宮一聲‘姐姐’，母後那裏不好交代啊~”
    “但我也不能看著這丫頭沒名沒分的，這樣吧，先收做妾室，等這陣子過去了，再補個酒席得了。”
    事後侍書委屈的抱怨：“公主，直接讓那小蹄子被砍了頭得了，您為何還要救她，還收她做妾，平白便宜了他們！”
    陸驚鴻挑揀著宮裏賞下來的料子，想著給肚子裏的孩子做成什麼好，聞言隻是淡淡的笑了笑，“你當我是陸飛鳶那個沒腦子的嗎，這等家醜，鬧到上邊對誰都不好。況且男人嘛，沒了謝韻怡還有張韻藝、李韻怡，有把柄在我手裏的，自然好控製些。而且，你說，一個侯門出身的表小姐好處置，還是一個妾？”
    這時外頭傳來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公主殿下，謝姨娘請安來了。”
    陸驚鴻聞言看了侍書一眼，侍書賊兮兮的一笑：“公主歇著呢，讓她在外頭等著。”
    門外的謝韻怡臉色本來就因剛剛落了胎的不好，這下更加慘白，卻也隻能咬著牙恭敬地候著。
    ——
    郕王府內，長樂捧著厚厚的一遝紙，興衝衝的直奔書房，看到這會兒沒其他人，就熟練地爬到陸長歌腿上麵對著他坐好。
    “給你看！”
    小孩兒跑的臉蛋兒紅撲撲的，圓滾滾的大眼睛濕漉漉的，笑的眉眼彎彎。
    陸長歌凝視了懷裏人的眼睛，喉結慢慢動了動，片刻後，他俯身托著小孩兒的後腦將人攬近，親了親對方的額頭。然後才低低應了聲，一手繼續攬著對方的腰身，一手就著長樂的手，低頭翻看起了那遝紙。
    長樂愣愣的捂著被親過的地方看著對方，少年側臉線條優美，五官深邃，已經初見日後的淩厲，他神色平靜，並沒有什麼動作，身上無形散發著沉穩冷漠的氣質。
    咚！咚！咚……
    心髒好像生了病，燙得不行，熱度甚至一直蔓延到了臉上。
    陸長歌餘光看到的，就是一直快要變成熟蝦子一樣、紅通通的小孩兒，他仿佛什麼都不曾察覺般，若無其事的開口：“陸驚鴻給她的駙馬納了一房妾室，這是長樂從榮國府上查來的？寶兒想做什麼？”
    他不知道害羞中的小孩兒會怎麼應對，甚至已經做好對方落荒而逃的準備了，誰知一轉頭，卻發現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你……再親一下，我就告訴你。”滿眼的小星星。
    陸長歌能怎麼辦，當然是滿足他啊！
    小孩兒被親的暈暈乎乎的，跟以前有一次偷喝了祭祀用的酒一樣，分分鍾就可以浪上天和太陽肩並肩！
    “我想建一個密探類的組織，專門打探這等貴族陰私，然後寫成話本售賣，肯定有很多人想看！”長樂覺得自己這麼大了，總得找點事兒做，不能這般墮落下去，萬一這輩子他叔繼續篡位，他可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爺了，可不是個傀儡！
    要幹大事兒的！
    再說了，就算將來不做皇帝，手裏揪著那麼多人的小辮子，肯定也能過得很自在不是。而且，這等窺視他人的行為，實在是有趣兒！
    那說書的一個故事來來回回能講上許久，而且都依托了“前朝”、“古時候”這等背景，實在沒有新鮮感和代入感，就這樣都有很多人聽，那要是換成“城東王老爺”、“城西趙寡婦”之類的，豈不是更加吸引人？
    陸長歌想了想，覺得小孩兒難得有想做的事兒，那就放手去做好了，況且這事兒如果做得好，將來又是一大助力。
    其實隻要有能力的人都會建立自己的情報網，但大都是暗地裏的：往小了說，南來北往的商人要知道各地產品的行情、媒婆要打探各家的年輕孩子，往大了說朝廷有暗中監督臣子們是否結黨營私……
    陸長歌就有一個隻屬於他的、龐大也複雜的情報組織，往日裏小長樂托三八打探個消息都是走的這邊的路子。
    長樂想的更加近似於兒戲，不探情報隻探八卦，還要廣而告之。不論是賣給觀眾，還是賣給被探人家，總不會沒有銷路，而且情報組織明了化，對貴族們有很大程度的威懾力，必要的時候甚至還可以引導輿論。
    但，這件事兒很容易將長樂置於危險之境。
    “將你想的列個章程給我，寫的好了，我們再來商量。”終究是不忍打擊他，但看他這次決心幾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