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康帝等人都走光了才撫著額半躺在軟榻上，高無庸上前替仲康帝揉著額角。
    “無庸，你說長歌怎麼就……這不是活生生的……”他抿著唇，實在說不下去了。
    活生生的變成了太監是吧，高無庸在心裏默默地接話。他並不開口，知道皇帝隻是想找個人把悶在心裏的話往外倒倒。
    “朕縱使不想長歌有子嗣，也不過是為了大金的江山。你也知道，說句不好聽的，朕的那些兒子們能在長歌手底下活過一個來回的就算好的了。朕從不曾想過要活活閹了他啊，那是朕嫡嫡親的胞弟，更是朕親手養大的……”他一點一點的回憶著自己把幼弟從總角小兒養成如今翩翩少年郎的點點滴滴。
    高無庸麵上惻然，心裏卻有些不屑，不過是為了自己開脫罷了。若非主子早慧，且多智近妖，恐怕真的就成了大金史上最最尊貴的——太監了！
    “成了這樣也好，長歌也不會生出什麼不該有的想法了。”他歎了口氣，“好好培養幾年，無論將來哪個孩子登基了，有長歌在朝堂上輔佐一二，大金總不會差就是了。隻不過一個人過也委實可憐，但是他現在才十四歲，自己還是個孩子呢，等過個幾年朕過繼給他一個兒子，這輩子榮華富貴、滔天的權勢也算是朕的補償了。這些話朕也隻能跟你說說了。”無庸是自己還是皇子的時候就跟在身邊的人，對他比對皇後還信任。
    高無庸趕緊誠惶誠恐的下跪，口稱不敢。麵上卻帶著被信任的感激與激動。
    “起來吧，別老下跪，朕看著頭疼。”
    高無庸這才站起來，問皇帝可是要宣人侍寢。
    一夜無話。
    一大早蓮香正燒著火做飯呢，高無庸就帶著大隊的人馬捧著聖旨出現了。這位可是聖上身邊的第一大太監，宮裏就沒有人不知道的。蓮香嚇得差點昏過去，急急地喚上桂嬤嬤迎了上去。
    “高公公，可是有什麼吩咐？”桂嬤嬤說著，就遞上一個荷包。
    相貌陰柔、身材高挑的大太監也不謙讓，徑直接過了遞上來的荷包。好脾氣的問道，“九皇子可是起了？今兒個老奴帶了好消息過來呢？”
    這位自稱“老奴”的大太監可一點也不老。桂嬤嬤腦子裏飛快的開著小差，手腳卻極為麻利的把高公公往小院裏迎。
    朕正睡得好好的呢蓮衣就火燒屁股一樣的把朕從被窩裏挖出來了！QAQ不知道小孩子覺多嗎？睡不夠會長不高的知道嗎？
    等朕含著生理性淚水被抱出去的時候整個人還是蒙的。
    咦？這不是小皇叔身邊的大太監，叫什麼無用的嗎？怎麼在宮裏？不對，朕記著這個沒用最早是跟著父皇來著。他來幹嘛？還拿著聖旨？難道父皇這一世要提前給朕取名了？
    高無庸也細細打量著這走了八輩子好運的九皇子，長得倒是玉雪可愛的。也不知怎的入了那位爺的眼，還取了“長樂”這個名字。想到昨兒個小王爺在皇帝麵前扯什麼“做個知足常樂的閑散王爺”、“這輩子要常樂安康”之類的就想笑。再加上自己稍微不經意的“提點”一兩句，這位小皇子的名字就定下來了。
    高無庸看人都到齊了，這才打開聖旨，“奉天承運……”
    一大早就是一大堆的咬文嚼字，朕聽得腦子都疼！不過，陸長歌那廝還真挺靠譜的，說給朕取名“長樂”，第二天就來聖旨了，給力！
    不過，這父皇這輩子更不靠譜了，居然把朕往狼窩裏送！到了陸長歌那廝手裏，朕這輩子估計就到頭了。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折磨朕，會不會不給吃的？動不動就拿鞭子抽朕？不洗完小山一樣的髒衣服就不許睡覺……
    抽泣抽泣抽泣……
    “小主子怎麼好好的哭起來了？”桂嬤嬤本來還在忐忑思考著這皇帝把自家小主子送到郕親王那裏的用意。一低頭發現自家摔破了皮都沒哭過的小主子默默地流起了淚。估計是當著外人的麵不敢哭出聲，小小的孩童撇著兩個小梨渦默默地掉金豆豆的場景讓人心酸的厲害。
    “小主子別怕啊，嬤嬤在這呢。”
    桂嬤嬤也差點哭出來。你說好好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死了娘，偏偏親爹無視，長到五歲了才取了個名，一轉臉就要送到別人家裏去。放在普通人家都幹不來的事，造孽哦。
    高無庸被九皇子默默地流淚嚇了一跳，接著就有些負罪感。在自己看來王爺看上他，從此跳出皇宮這座大牢籠，攀上大金最最堅實的大靠山那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是到了這九皇子麵前，他看到的就是自己被親生父親徹底拋棄了吧。
    今天一大早親自來頒旨本來是想親眼看看這被餡餅砸了頭的小皇子，沒想到就看到這樣的場麵，高無庸一時也有些無措。他素來能幹，隻不過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啊！
    陸長歌實在不放心宮裏的辦事效率，得知了聖上的旨意，一大早就遞了腰牌進了宮，直奔長樂的小院。他一進來，高無庸就帶著內侍、宮女、護衛呼啦啦跪了一地，叫他一眼就看到那個噙著淚珠抽泣的小人兒。
    哇哇哇！大魔王來了！
    高無庸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剛才還跟受傷的小羊羔似的九皇子一見大步而來的王爺就哭得跟被逼到牆角的小獸似的。
    一邊瑟瑟發著抖往後退，一邊嘴上大聲咆哮著，“滾開，壞人！我不要跟你走！我不要跟你走！哇哇哇~~~”
    模樣又可憐又好笑。
    陸長歌做了個舉手投降的動作，在九皇子麵前三步遠的距離站定，慢慢的蹲下身。
    “為什麼不跟我走？我會給你好吃的、好玩的，還能保護你。我很厲害的。”他試著擺出最和善的一麵，溫聲誘哄著滿身散發著拒絕意味的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