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帶了一個花枝招展的老女人回來，老女人一見我就撇嘴：“不談那紅印，太瘦了！沒肉啊！跟個筷子似的！等長點肉再說吧！”
    老女人扭著腰走了。老父看著我直歎氣：“有一戶人家的孩子品相很不錯，我瞧著同你挺配的！剛才的是媒婆她就是說瞎話的，她都看不中你，唉！”
    看不中就看不中吧，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老父上街賣菜，賣的錢買了幾隻小雞回來，我一瞧便怨：“哪有米為它們？”
    “用爛菜葉！”老父把幾隻黃燦燦毛絨絨的小雞從筐中拿了出來，小雞嘰嘰叫個不停！
    老父去菜園中摘了幾片黃菜葉撚碎丟在小雞麵前，小雞根本就不吃，還是嘰嘰叫著！老父肉疼地摘了幾片嫩菜葉來，小雞才開始輕啄！
    “賣雞的人說全是母雞！到時候下蛋，你就可以天天吃蛋長身體了！”老父憐惜地看著我，“你從小到大老爹都沒買過肉給你吃，老爹沒用啊！還是在書院好啊，那時你還有點肉！”
    書院！弗乙還活著嗎？我真是沒用！
    “爹，我要去昆侖山修煉成仙…”
    老父的一巴掌呼了下來：“還想著弗乙呢？昆侖山你去得了嗎？”
    我捂著臉嚷道：“不去修仙，我要學武！”
    “上哪學武？”老父指著啄著菜葉的小雞，“錢都在這裏了！跟它們學！”
    我嘟著嘴跑回屋。家裏總是捉襟見肘！肉也沒吃，新衣服也沒有，衣服還是我書院的學生服，都短到膝蓋了，還找媒婆來相我，要相得中，才見鬼了呢！
    在屋內悶坐讀書，我腦中突然靈光一現，跑出屋：“老爹，我們開學堂！”
    “好啊！”老爹很是歡喜，“明天我們上山砍木材回來，做桌子凳子！”
    可到了中午，一掀鍋蓋，看著鍋裏的那點稀粥一下子沒了食欲：“爹，我要回京城！”
    “回京城幹什麼？”老爹驚道，“不是準備開學堂了？”
    “不開了！我要吃肉，跟你過永遠沒肉吃！”我發火了，“天天粥，頓頓粥，吃到死還是粥粥粥！”
    “你現在怪我？”老父氣得那一點白胡子翹了起來，“誰讓你為那個弗乙強出頭的？沒那本事偏要充大頭！現在後悔了？”
    “對！後悔了！”我把鍋蓋“咣”一丟，“我就是要把弗乙救出來，把那臭男人拉下寶座！”
    “姑奶奶！”老父驚得跳起，“小點聲別被人聽到了！”
    “爹，這一次你就在呆家裏！”我目光落在了那幾隻小雞身上，“我走後，你就可以把粥煮稠一點了！”
    “哎喲喂！”老父氣得捂住肚子，“你這小混蛋啊，你氣死我了！”
    “我發誓，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我發完誓後，就進自己的屋收拾東西，聽見“呯”聲大響，我跑出來一看，老父把鍋給砸了，他用破勺指著我：“你滾！老子不稀罕好日子！”
    我收拾好包裹，走出屋後，跪在他麵前對他磕了仨頭：“爹，我會回來把你接去享福的！”
    “滾！”
    我躬身退出屋外，大腳差點把那幾隻小雞給踩死，我老父拿著勺子就追了出來，我一溜煙跑上了村間的小路，回頭看了看立在院門口形單影隻的老父，眼淚刷地下來了！
    我日夜兼程披星戴月趕路憑的全是一口氣，可當我一到京城時，差點餓暈了！看著街上賣的點心饅頭之內的東西，隻能幹咽口水，一個大錢也沒有！
    強撐著找到了曾經的同學閔琨的家門口，勢利的守門人拿著長杖就攆我，我的倆條瘦長腿挨了幾下，我指著自己的腦門厲聲道：“你現在攆我，我將來會把這裏夷為平地！到時候，你可別怪我陸言！”
    “我就攆你了！”
    守門人揮著長杖迎頭就劈，我巋然不動凝神盯著他，他在長杖在我的頭頂上停住了：“你等著！”
    過了片刻，閔琨出來了，他好像沒長高！他一見我熱情地張開雙臂：“陸言，你長這麼高了？”
    很顯然，他把我當成了男人！我便同他擁抱了一下，他拍著我的後背：“真瘦！”
    “有吃的沒有？”
    “有有！”他牽著我手帶我走進大門，什麼地方都沒去，就把我帶進了他的院子！很快，有侍婢送來了飯菜，我坐下來甩開腮幫子狼吞虎咽風卷殘雲！等我吃飽喝足打著嗝，他才問我回來做什麼？
    “你沒去書院上學？”我喝著茶水順著堵著的飯菜問道。
    “不去了！”他托著下巴看著我，“你不在就沒意思了！”
    “我們也沒交多少天的朋友啊？”
    “可我把你當成朋友了！”他湊過來悄聲道，“你走後，先生也離開了書院。聽說，他被海帝句息邀去當老師了，也就是說，他脫去凡胎得長生了！”
    “真的？”我吃驚不小！
    “古震也回家了！”他用筷子撥著我啃得幹幹淨淨的雞骨頭，“你走之後，好像把書院的靈氣給帶走了！散的也多了！”
    “那，弗乙呢？”
    “他，王子王孫都比不上他受的恩寵！”他把一根骨頭拔了下去，一條長毛白狗接住趴在一邊啃著。
    “他，好嗎？”
    “我怎麼知道？”他衝我翻了一白眼，“我又沒見過他！去問古震吧！”
    我站起：“現在就去！”
    “你急什麼？”閔琨用筷子把骨頭全推了下去，指著我身上的破衣衫，“石震的家不像我家！你先洗個澡把衣服換了，打扮一下！”
    很快有婢女把我帶了下去，帶我去了浴房，有一個熱汽騰騰的大浴桶在等著我呢！
    我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穿上青衫戴上冠帽出來後，閔琨一見摟著我的肩膀，笑道：“陸言，你又變好看了！帽子擋住了紅印，俊俊的！留下來嫁給我吧！”
    “等你長得比我高再說吧！”我也摟著他的肩膀，好像和他沒有男女之別，就是一個很熟悉的朋友！
    “我明年保證長得比你高！”他的腦袋擱在了我的肩膀上，“給我靠靠！”
    我把他的腦袋一推：“走吧！我是回來幹一番大事業的！”
    “真的？”他又靠上來，“帶著我！”
    “隻要你爹娘同意！”
    “肯定同意！”
    我讓他帶著我去拜見了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很親切，讓我隨意無須拘束！
    坐上閔琨家的很舒適的馬車，倒是有一種別樣的感受，這是什麼？哦，是優渥感！雖然這是朋友送的，不過感覺……很好！
    下了馬車，站在古震家高不可攀的府門前遞上貼子，守將接過貼子進去通報，等了有半柱香的時間，石震才從裏麵出來，他長高了，眉眼更濃！
    他見到我也沒有表現出驚喜，隻是很平常地給我們作揖，我們也淡淡回敬！
    “陸言，你找我有何事？”石震問道。
    “我想問你有關…”
    閔琨大為不悅：“石震，你就不能讓我們進去？陸言大老遠地跑來，就不能去你家看看？”
    石震作揖道：“家裏有不便之處，望見諒！”
    閔琨用肘催我：“快問！快問！問完走人！”
    “石震，弗乙他還好嗎？”我問道。
    石震眼神複雜：“閔琨沒告訴你嗎？”
    “告訴我了呀，他……”
    “那就好！”石震再次作揖，“不送！”
    閔琨大怒伸手就要扯他的衣襟，我急忙拖住了他，對石震笑道：“多有打擾！再會！”
    我拖著閔琨跳上了馬車，閔琨氣呼呼地罵道：“什麼東西！還朋友呢？呸！你和他拉了勾吧？有用嗎？”
    “不能怪他！”我掀開車簾回望還站在府門階下的石震，“當初我也差點連累他，他家是名門望族又與王室扯不開關係，很多話很多事都是不能夠的！”
    “那你回去了？”
    “我還沒聲名大噪呢！”我和他的拳頭相抵，“相信我，你也會聲名大噪的！”
    他欣喜若狂：“你早想好要怎麼做了？”
    “一年前我就計劃好了！”我的心情漸沉重，“隻不過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陸言，你真棒！”閔琨衝我豎了一個大拇指，“我一定助你成功！”
    “我也助你成功！”我的大拇指抵了上去，“朋友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晚上，閔琨把我安排在他家的客房歇息。他走後，我就開始奮筆疾書，寫到一半的時候，魔怔又來了！他一把奪過我寫的半章文字，麵似寒霜：“回去了！”
    我又奪過來，繼續寫，他又奪過去，那卷文章不知怎的成了粉末，我急了，脫下腳上的大鞋就向他抽了過去，他一把攥住奪過我的鞋子就從房間的窗口拋了出去，我踮著一隻腳就要出房間，他卻攔腰把我抱起，還沒等我明白怎麼回事，我便出現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大房子裏，房間裏的擺設也很簡單，一張大床一張書案，他把我往床上一丟便去關房門。
    我奮力跳起向他撲了過去，在他的臉上撓了幾下，他對我打了個響指，我便睡了過去！
    一睜開眼，見他躺在我身側似睡著了，我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剛一出去便有一個笑起來非常好看的姑娘對我施禮：“陛下，你醒了？”
    我瘋了！老爹，救救我！
    我抱著腦袋衝了出去，凡所見我之人都稱我為“陛下”。有一位小眼睛的年輕人牽著一個一頭紫線的很可愛的小男孩向我跑了過來，還有一頭大獅子隨著他們歡跑，小男孩喊我“媽媽”，年輕人叫我“姐”！
    我抱頭大喊：“老爹，救救我！老爹，弗乙，來救我！閔琨，閔琨！弗乙！”
    我一通嘶喊喊得歇斯底裏，嚇跑了大獅子，也把小男孩嚇得大哭！有一老頭顫微微地被一位白衣少年領到我的麵前，我抬頭一見立即把臉伸了過去：“老爹，打我！”
    老爹對著紫線男人跪了下來：“大神，求你讓我們回去吧！求你了！”
    小男孩抱著我的腿哭著：“媽媽，你別走！蟲子想你！”
    那個小眼睛的年輕人衝著紫線男人大吼：“你為什麼不解開我姐姐的記憶？蟲子太陽需要媽媽！我姐不欠你，命都還你了，你還這樣自私？解開記憶！”
    小男孩抱著男人的腿搖著：“爹爹，求你了！別讓媽媽走，讓她知道我！嗚嗚……爹爹，求你了！”
    男人始終不說一句話！
    小眼睛的年輕人抱起蟲子，恨道：“蟲子，別求了！我們同媽媽一道走！”
    年輕人抓住我的手：“姐，我們一起回家！”
    我很高興，扶起老父：“好，我們回家！”
    那頭大獅子仰天吼了一聲，張開了一對很大很大的翅膀，年輕人笑道：“姐，我叫欽原，你弟！大獅子叫魯哥，蟲子是你的孩子！抱抱他！”
    欽原把孩子遞了過來，我遲疑著伸出手抱過了這溫熱的小身體，孩子摟著我親了一下：“媽媽，我們回回！”
    欽原扶著老父先坐在了魯哥背上，然後帶著我和蟲子一起躍了上去，撫著魯哥的背：“走了，魯哥！”
    魯哥帶著我們在藍天中盤旋了一大圈，衝破朵朵白雲，最後落在家院裏，家裏的房子已破敗腐朽！房子也能成為我魔怔的一部份？
    我們忙著修理破敗的房屋，蟲子和魯哥在家門前歡樂地追鬧著，時不時地跑到我的麵前要親親抱抱，我便抱抱親親！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瘋子，對這可愛的小魔怔我總是不能拒絕。老父也沒打我，始終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