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仰望著天空激烈奔騰的風雲，黑沉沉直壓頭頂，血腥的殺戮還在膠著。他們大概早忘了什麼是清平，不，他們已經認為清平是建立在殺戮和權力上的，沒有必要在維持惺惺作態的麵孔，星河變色，讓世界顫抖那才是痛快！在戰爭中，一旦嗅到血腥，在戰場上的人都會失去理智——終結敵人的生命。無法控製自己的雙手去把血液凝成最詭麗的花朵，腦海裏已經創造一個殘酷又美妙的世界！
    城樓上的孩子被這殘酷的風雲驚嚇得啼哭不止，女人們哄著孩子縮在一避風的角落裏！
    因乎收著風聲：“亦風的孔雀兵，傷亡慘重！妖獸……”
    典決然道：“我去那邊找幻倏接夢漫！把妖獸催眠！”
    “父親，我送你去！”斐頡道。
    “不，你守家！”
    典閃出了城樓，如一尾蒼魚一頭紮進了變幻莫測又波濤洶湧的大海深處！
    探看大呼：“陛下……”
    他聲未落就緊隨著典的身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淵存和莫商目光一交換，又相互點點頭，也紮進了這烈雲中！
    這樣的戰爭，他們怎麼能錯過？
    隻聽見一聲聲清越的嘯聲在風雲下回蕩，因乎大聲道：“是晏戡！他在馭猛獸……他已直奔旭日城去了！”
    “再收，因乎！”斐頡的豪情在胸懷激蕩，他用長矛直指烈雲深處，“那裏！”
    烈風直撲因乎，因乎嗆道：“老陛下，正在穿過戰場找尋幻倏，咳咳……風太烈，我……無悔，我肚子疼！”
    無悔大驚：“怕是要生了吧？”
    因乎捂著肚子要蹲下，無悔急抱住她：“不能在這個時候生啊！忍著！”
    因乎埋在無悔的懷裏緊抓著他的衣領，大眼睛裏閃著複雜的光，她低壓著聲音：“去殺了典，我留米果！”
    一瞬間，無悔的心被她的話給震裂！他直直地盯著因乎曾經清澈如溪的眼睛，因乎不待他回答，大聲道：“你放蟲，收風聲！快點！”
    無悔呆呆地站了起來，靜立片刻後，揮臂大呼：“甲蟲兵聽令，穿雲追風，急令！”
    他被風吹起的鼓鼓衣袖中，飛出無數的鐵甲蟲，一片嗡然衝進了風雲滾滾之處！
    不一會兒，一隻鐵甲蟲從雲中鑽出向斐頡衝了過來，斐頡一歪脖子避開了，轉身對無悔笑道：“小心點！差點螫到我了！這是隻懶蟲，哪有這麼快就回頭的？”
    無悔勉強一笑：“是懶了點！”
    無悔把蟲一拋：“再去！”
    鐵甲蟲振振翅又飛向雲端！
    聿轍這時挺著肚子走向了因乎，把手放在了因乎的肚子上，似笑非笑：“小乎乎，米果很安靜啊！你也想偷懶嗎？”
    “我沒偷懶！剛才米果一腳踢得狠了！”
    因乎拿掉聿轍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聿轍扶著她，低喝道：“忠誠剛說得才丟，你就忘了？”
    “我沒忘！”因乎冷冷道，“不過我的忠誠不是對你們！”
    聿轍一怔，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因乎。因乎在她眼裏同茵茵一樣清純可愛，現在她眼裏的東西太多了！
    “你是誰？那條風聲是什麼？”聿轍問道。
    因乎轉身立在城牆的另一邊，她身邊的風如刀如冰向眾人猛烈地掠過，眾人避讓得慢了，臉上身上都裂了一道道血口。
    她是誰？
    眾人覺得陌生又遙遠，無悔的心絞痛得大呼：“你是誰？給你風聲的是不是昊天？”
    眾人錯愕！
    因乎的頭發被風激蕩得披散開，她冷漠地掃視著眾人，她的嘴角慢慢浮出一個冷酷的弧形：“明力彌！你們認識嗎？”
    斐頡他們兄弟一陣驚呼：“明力彌？你不是死了嗎？”
    “是啊！是死了！給你們家放馬死的！”因乎扭曲著臉，因為她也想笑，她看到典的孩子一副傻瓜樣就想笑，可痛苦的回憶卻扭痛著她的神經，“我投桓河，桓河護住了我的魂魄，老陛下為了讓我重生，他把他畢生的神力凝造了一個小因乎！他讓我一輩子陪著昊天，你們明白嗎？典把昊天當作廢物，把我父親鎖在天台山三千年……”
    無悔痛哭道：“因乎，你不愛我對不對？”
    “愛不愛你有什麼關係？”因乎淡淡一笑，撫著肚子，“我們都有孩子了！”
    “那，那載希的事，是不是昊天……”斐頡遲疑地問道，“他想製造仇恨？”
    “昊天沒有那麼下作！”因乎道，“這事跟他沒關係！我隻想幫他，不想讓他再受別人欺負！”
    “剛才那條風聲是誰給你的？”無悔喊得聲嘶力竭，“明力彌！”
    因乎看著無悔的樣子覺得很可笑：“不重要！等著這場戰爭過去，我們再看看大局重組得如何？昊天可是有一線生機都不會放過的人！我隻是在給他製造機會！”
    聿轍驚道：“你嫁給無悔隻是利用我們煙波國？我們可是一點也沒有虧待你啊？”
    斐頡急抓住抱頭痛哭的無悔：“快收蟲！蟲是去殺我父親的？快收！”
    “無悔，你要是收蟲，我就殺了米果！”因乎手中出現了一柄短劍對著自己高隆的腹部。
    此時，我鑽出腦袋大喊：“不要！力兒，我想問你，明叔在叔父成親那天的晚上，還憂心你！他知不知道你？”
    “是叔父讓他去找我哥的！他知道了！”
    “明叔在天台山被押了這麼多年，昊天為何不去告訴他？明叔被釋去東海，你又為什麼不與他相認？”
    “老陛下臨終囑咐過，不要去告訴我爹！我爹恨老陛下，恨典，因為隻有恨才能讓我爹活下去，他一旦知道我還活著，他就會釋懷平靜死去！還有，如果被典知道我還活著，他不會遷怒於我哥？後來，我爹被釋，我不去見他是因為我不想離開我哥！你們說我不孝也好，無情也罷！我也恨我爹！他當年為了兄弟義，拋下我和我娘去救少工，他身隱囫圇留下我和娘淒慘過活！他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有沒有想過我們？我對他沒有太多的感情，我隻知道昊天才是我離不開的人！”
    “那你又為什麼同無悔好？你可以不要嫁給他啊！”欽原憤然道，“你這不是欺騙他嗎？”
    “我是為了昊天，他太苦！”因乎視線始終停在水霧飄渺的湖麵上，“離薑知道我，她巴不得把我早點嫁出去呢！嫁給無悔，我的確是想利用煙波國助他一臂之力！隻是我沒想到才剛剛開了個好頭，成方就回來稱帝了，而我們又成了落水狗！我很失望！”
    我們在凡尼與她朝夕相處可一點也沒有看出她有多失望，隻是她有時露出些憂傷牽掛，我們也隻認為她在思念昊天！我們真是蠢！
    “後來，龍小玉因為她媽媽免了典的死，蘇合又接受了你們一家，你們知道我有多恨？你們知道我娘有多苦，她和我在桓河放馬養馬，還要天天挨鞭子！馬丟掉的那天，你們知道我有多怕？桓河裏的旋渦有多恐怖你們知道嗎？”因乎的眼淚痛苦地滾落，“我卻跳了進去！知道活著不如死了的好！”
    霓把臉羞埋在了蘇蘇的小胸懷裏，斐頡兄弟姐妹緘默著！
    “我當時就想，我家的苦就白挨了？我前世的命就白丟了嗎？你們如何讓我甘心！少工的子女沒有血性又混亂不堪，這太令我不齒！”因乎冷瞥著我，“你有什麼資格在昊天心裏占著位置？他為你吃盡了苦頭，你給過他什麼沒有？”
    “她怎麼沒給過？”斐頡喝道，“昊天能留在昆侖山還不是因為沉璧？不然他早死了！”
    因乎扭頭不語！
    “你恨我，你就劫走我？”我問道。
    她不答！
    欽原怒道：“原來是你？也隻有你的風影最悄無聲息！”
    “對，是我！”因乎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不男哪會那麼巧在幻倏剛把龍辟若丟手，就把她劫走？”
    欽原怒道：“大福可是你的好朋友，你怎麼忍心下得了手？”
    “為了我昊天，什麼都可以犧牲！”因乎嘴角一絲嘲意，“我自己都犧牲了，還怕犧牲別人？”
    無悔要衝上前，欽原急抱住了他：“冷靜！還有話沒問完，讓姐問完！”
    我又繼續問道：“你把我送給了宛雲心？你什麼時候同她謀在一起的？”
    因乎的聲音如水緩動，“那天，尹淇帶咆哮走的時候，我的一條風聲就隨他身流動！他對成方說要找不男，他令宛雲心去！我在宛雲心的腦中放了一條風聲，也是她的心聲！於是，她就去混元山先讓不男帶走載希，不男把載希往那裏一丟後，就逃到了大荒中的一處山林中！宛雲心大急到處找她！而我就把你帶走後，幻作不男的樣子交給了她！”
    “那你為什麼要害載希？”我厲問！
    “還不明白嗎？”因乎輕蔑地一笑，“蘇合和你不恨尹淇成方？蘇合現在不就是誓死拚殺？”
    眾人被因乎冰冷的白光映射著，寒冷得徹底——原來複雜的色彩都是透明的白光折射出的。因乎清純幹淨不諳世事的外表下，有一個紛雜的靈魂！
    “務相呢？”斐頡問道，“他怎麼會同意？也是往他的腦袋中丟風聲？”
    “不！”因乎看了一眼高陽父子：“務相自有人會同他謀事！”
    “我知道！”聿轍高聲叫道，“離薑！她一定早就與務相同謀好了，他們不甘心旭日城就此丟了。你的風神力一定給了離薑，你們倆人在通風報信！剛才的那條風聲是不是她？她一定讓你見機行事！他們兄妹合謀，你推波助瀾，我說的對不對？你就代表昊天！哼哼，昊天鬼壞，他會不知道你們？他哪能置身事外？他一直在裝！”
    “好啊！你們……”憲指著因乎半天也沒有蹦出一字，隻有擲袖一甩，以示他的憤怒！
    “那林溪軍中有務相的人嗎？”我問道。
    因乎大笑：“你忘了？那天我說過大荒中大部份人都想得到法則成為尹淇的死士，我說了假話！他們早就是務相的死士！大荒中半神半妖，隻要有妖性，務相就能統馭！”
    因乎的冷風如同山穀中呼嘯凜冽的山風把我們侵蝕得體無完膚，她大笑：“龍小玉，謝謝你的法則，讓我的神力有如此的進步…”
    一聲怒吼，欽原懷中有一物跳了出來向她撲了過去，是大福！他因法力受損，複了原身！他一口咬住了因乎的脖子，
    無悔痛呼：“不要啊！”
    大福一甩頭，將因乎拋下了城樓，因乎化風消失了！
    “無悔，收蟲啊！”斐頡催道。
    無悔目光呆滯仰望著黑沉翻滾的天空，緩緩道：“我沒有讓蟲咬你父親！”
    “那你也要把蟲收回來，聽它們稟報啊！”聿轍急道，“無鬱他們，我們不知道是死是活！因乎的風聲我們也不知是真是假啊？”
    無悔身形一晃，他一頭鑽進了那個不知生死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