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有狐綏綏20150324
    清靈已經好多天沒來了，這些天除了清羽偶爾來問她需要什麼，就再沒人來過，她又隻剩下一個人了。有時她會後悔對清靈說了那樣的話，為什麼讓他不要來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讓他繼續來陪自己、來幫自己幹活不是很好嘛！熒星望著一院子已經發芽的青菜，他真是種下青菜就不來了呢，他不知道青菜還要澆水捉蟲嗎？
    不過如果那天重來一次，她可能還會那樣說：清靈，你不要再來了！因為我喜歡的不是你，你不能再喜歡我了！即使孤單寂寞，我也不會後悔，也不會拖著你不放！她不是沒看到清靈離開時那傷心的眼神和落寞的背影，她也會覺得心疼，但長痛不如短痛，既然不能答應你什麼，還是早點讓你離開！
    最可惡是墨夏真人，說是讓自己到這裏來修行，卻從不來指導自己一下。除了清靈進入小院那天來過一次，便再也沒有出現過。聽清羽說他最近一直不在龍陽宗，都是大仙人幹嘛還那麼忙碌？不是說有事情要自己幫忙嗎，為什麼還不來找她，難道就這樣把她忘記在這裏了？
    她為菜園澆著水，突然覺得周圍氣流一陣細微的波動。墨龍山人傑地靈，她不用修行也覺得自己真氣充足起來，對周圍的真氣波動有了敏感的反應。不知來人是誰？
    來人緩步上山，步履沉重，卻是翩翩少年，一襲白衣。
    清靈？他怎麼來了？
    熒星又是開心又是緊張，一時間竟不知該以什麼表情去麵對他，隻能拎著個水瓢呆呆愣在原地。
    清靈走進小院，見熒星呆立在那兒，知道她早已看見了自己。他微笑著走過去，溫柔而複雜地望著熒星。忽而彎下腰來，拿起了她手中的水瓢，柔聲道：“我來吧！”
    不知為什麼，熒星覺得清靈與之前有所不同了。他的笑容不再那麼明朗，總有著隱隱的憂鬱蘊藏其中。是上次的話傷到他了？可他為什麼還要來？
    時間仿佛凝固了，風聲、水聲、蟲鳴鳥叫，在這一刻都靜止了，隻有清靈精心地為每棵青菜澆著水。
    “清靈？”熒星小心翼翼地叫他。
    “恩？”清靈沒有抬頭，繼續澆著水。
    “你還好吧？”
    清靈“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接下來又是許久的沉默。
    又有幾人從天而降，五女四男，墨夏真人赫然站在其中。其他三男須發皆白，精神矍鑠，容光煥發，望之便覺是德高望重的仙家長者。五個女人中有四人是相同的白衣裝扮，隻中間一人衣著特殊，一襲潔白的銀絲織錦抹胸長裙，外麵隻罩了個白羽紗衣，白嫩的藕臂若隱若現，容貌姣好，神態傲慢。
    “熒星！”清靈叫醒已看呆的熒星，“這是我最後一次給這些菜澆水了。”
    “啊？”
    “我要離開了，離開龍陽宗。”
    “哦……啊？去哪？”
    清靈回頭望向那群白衣女人：“是青丘，對嗎？”
    那為首的白羽衣女人微笑點頭。
    清靈又對著熒星道：“我要去青丘了。”
    “青丘？”熒星沒聽過這個名字，好奇問道：“那什麼時候回？我最近飯做得很好，等你回來請你吃！”
    清靈神色一黯：“不會再回來了。”
    “不回來？”熒星望了望清靈身後那些人，最後將目光落回清靈臉上，“為什麼不再回來？”
    “故事很長，現在沒辦法給你講。這是我最後一次為這些菜澆水，也特地來問你一句話。”清靈目光熾熱，“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去哪？青丘？”熒星有很多話要問，可清靈卻說沒辦法講給她聽，她不知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為何突然要她做出這樣的抉擇？她望向清靈身後，她多希望這時候墨夏能走過來，告訴她發生了什麼，告訴她走或者留。莫名山上他是那樣霸氣地帶著她離開，為何現在卻沉默了？墨夏正目光冷峻地望著他們，仿佛看著陌生之人。熒星讀不懂他的眼神，這個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她，她苦澀一笑：“清靈，我不能走，我還有事情沒有做。等做完了，我到青丘去找你玩。”
    一抹悲傷從清靈眼底閃現，一瞬即逝。他笑了，依然是明朗而溫暖的笑容，將一直拿著的水瓢放回到熒星手中，狠狠地握了一下：“我明知道你的回答，卻不甘心，還是要來問一問。”
    他轉身望向墨夏，卻對熒星說道：“如果有一天你覺得無處可去，一定要來青丘找我，保重！”清靈走向那群女人，原地騰空而起，一瞬間便不見蹤影。墨夏等人也隨即離開，片刻之間時移世易，好像發生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熒星還是拿著水瓢望著滿院的青菜。
    她又呆立了一會兒，感到渾身虛脫無力，扔下水瓢，她想去床上躺一會兒，也許還想哭一會兒。
    她後來又自己去了幾次鎮上的集市，沒有清靈幫她拿東西，她提的很吃力；她每天自己澆水除蟲，手上起了一層繭子；她每天吃燒焦的飯沒味道的水煮青菜，她想念清靈帶來的美味饅頭。她原以為清靈很快就會想通，再和她做朋友，兩人一起買東西種菜做飯，可沒想到他竟然就這樣離開了。人的成長，總是伴隨著這麼多的離別嗎？
    不知不覺，外麵天已經黑了。起風了，吹得窗子啪啪作響。熒星起身要去關窗，剛走到窗口便愣在當地。“真……真人？”
    墨夏一身月白長袍隨風而舞，他負手背立，映著幽深的紫竹林，仿佛水墨丹青。聽到熒星說話，他轉身走向窗口。
    “真人來了很久了？怎麼不喊我？”
    “明天我們便出發吧！”
    “什麼？”
    “請你幫忙的事情，明天便出發吧。”
    “哦，好啊。”熒星心中竟有一絲歡喜。
    “幫完這個忙，你便可以離開龍陽宗了。”
    “離開？真人，你是說讓我離開？你不是說我可以在龍陽宗修行嗎？”
    “清靈不是在青丘等你？”墨夏忽然神色一黯。
    “嗯？”熒星想到真人可能有所誤會，便道：“真人，我會去看他，但我還是希望在龍陽宗修行。除非真人趕我走，不然熒星不想離開！”
    墨夏望向她皎若月光的純淨麵龐：“我不會趕你走，你想在這裏住多久都可以！但你有你的自由，我不希望因為我的請求而束縛住你。”
    “真人想多了，是我自己願意留下！”熒星目光堅定。
    墨夏神色稍稍舒緩：“本想著一回來就去辦那件事，不曾想被一些事耽擱了。紫金山妖魔實力不可小覷，若未辦成那件事，即使是死也不能瞑目，明日一早我們便出發吧！”
    熒星開心點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可想到白日裏大家肅殺的神情，她又不敢問出口了。墨夏見她欲言又止，靜靜站在原地等她開口。終於鼓足了勇氣，熒星戰戰兢兢問道：“真人，清靈為什麼要走？”
    墨夏知她要問這個，從容答道：“清靈本就是青丘狐，被封住了妖力偷偷養在龍陽宗，她的家人尋來了，他自然要走的。”
    “啊？”短短幾句話，將事情說清楚了，可這其中的細節是又是多少故事？“清靈是狐？”
    “是的，青丘狐，而且是金狐，狐妖中最尊貴的血統。”
    “難怪他說見了我不會緊張，原來他也是妖……”
    “他見人便會緊張到結巴，皆因被人施了法術所致，否則以他金狐的實力，放眼天下也不會超過十個對手，他有什麼可緊張的？。”
    熒星驚訝：“原來他這麼厲害啊！那真人呢？真人是他的對手嗎？”
    墨夏好笑：“我老了，他還年輕，不久以後便是他們的天下了！”
    “真人怎麼會老？真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幾歲！而且是世上最厲害的人！”熒星急道。
    “萬物皆有生死，仙人也隻不過是比凡人活的稍長一些，時辰一到，便會歸為泥土，不必驚訝。”
    墨夏是熒星心中的神，是不會倒下的神話，如今生死之事從他自己口中風輕雲淡的說出，熒星也還是不能接受，竟難過的哭了。見她落淚，墨夏不自覺拂上她柔滑的麵龐想輕輕拭去，梨花帶雨佳人淚，盛意拳拳君子心。熒星大驚抬頭，墨夏也覺察出了不妥，匆忙地將手收回。熒星後悔自己幹嘛反應這麼大，弄得兩人如此尷尬。她拎起袖子在臉上沾了沾，傻笑道：“真人說的太悲傷了，熒星竟然哭了，熒星自己擦就好了，莫弄髒了真人的袖子。”
    墨夏接道：“無妨，天也不早了，熒星姑娘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趕路，我先回去了。”
    “真人慢走！”
    墨夏轉身離去，熒星摸摸自己仍在發燙的臉，仿佛做夢一般。
    墨夏回到自己的房間，如往常一般梳洗更衣，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為何清靈離開他沒有半分難過，反而倒有一絲的愉悅？究竟是清靈必須走，還是他必須讓清靈走？他還是不能心無雜念，他的本性還是無法摒棄自私的想法，他隻是一個壽命較長的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