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青絲亂
    當年仿若回憶，仿若就在眼前，那般美麗，卻已經那般遙不可及了。
    我站在青衣門外的落霞峰上，手中拿著一支玉笛，那是許多年前，他送我的生辰禮物，雖然我不喜愛音律，但為了他，我卻也試著學了一學，倒也能拿出手。
    “月笙，就算你真的是滄浪劍派的罪人，如果你真的願意回頭，無論往後將要麵對什麼，我也陪著你。。。。。。”
    手執玉笛，站在落霞峰的最高處，潔白的月光照耀在世間，清幽的笛聲在山峰間回蕩。
    一曲，兩曲，三曲。。。。。。直到黎明時分，我已經吹奏了二十一首曲子。。。。。。但是他，卻依舊沒有出現。。。。。。
    我的笛聲，如果他想聽，他一定會聽得到，如果他沒有回應，那就證明，他的身旁，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可以陪伴他的人。
    直到第二十一首曲子吹奏結束，落霞峰上，唯有我寂寞而單薄的身影，立在此處，上達月光，下抵山河。
    “月笙，你好好的活著，就好。既然你不願意見我，那我，便也離開了。。。。。。”
    寂寥的山峰上，唯有我一人寂寥的身影。
    孤獨是什麼？
    是伴著清風如夢，望著明月如霜，是雪夜的寂靜，是夜雨的淅瀝，是最後，一聲無奈的歎息罷了。
    緣分，如何強求得？
    山下，是伴著清風明月的寂靜，我沿著一條小路行徑，下路兩旁皆為陡峭的山峰，在那平靜的河麵上，竟依稀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人，就站在船頭吹蕭，不知吹了多久，卻也不知，那是吹的什麼曲子，漸漸地靠近了，卻見那身影如此熟悉。。。。。。
    “姑娘。”
    是他，鳳城安，一個安於平靜，不與爭權的皇子。
    “倒是有緣，又在此處相見了。”
    我微微一笑，卻早已，沒有了那歡笑的心情，其實，我有何必勉強自己，人生，大多是逢場作戲而已。
    “姑娘，今夜月色靜好，願請姑娘上船小敘片刻。”
    “好。”
    半晌之後，我淡淡的回答，上了他的小船，隻取了一杯薄酒，望著頭頂月色，與清風明月作伴。
    他的臉色還好，隻是不知經曆了何事，麵容上已經顯得有幾分滄桑，時間，才僅僅過去一年多而已，人生，卻已經經曆了如此大的變化，不可掌控。
    “什麼酒？”
    我才喝下去一口，便覺得此酒入口即化，格外香甜，沁人心脾。細看酒杯中，粉紅色的液體中，蕩漾著幾瓣桃花，如同鏡花水月中，落花伴流水。
    “用桃花釀製的，阿彥取的名字，桃花三闕。”
    “桃花三闕？倒也是個不錯的名字，上次我見過安姑娘，她如此靜美之人，倒也隻有她，才能得一個這麼靜美的名字。”
    他已經變得沉默了些。。。。。。
    不，其實我從來都不了解他，也就談不上什麼變化了，一個在江湖，一個在帝國，我與他，隻是一麵之緣，外加現在的再次相見而已。
    月色正好，恰好照在我和他的臉上，他的目光，卻一直盯著遠方的連綿山峰，良久，他放下酒杯。
    “姑娘，知道那座落霞峰嗎？”
    “落霞峰？青衣門外的落霞峰，景色奇美，孤高險境，卻是少見。”
    我看著麵前的這座山峰，雖天未明，倒也，能將這座山峰的大致輪廓，收入眼底。
    這座山峰，是我進入青衣門來，便一直喜歡去的地方，如何，又會不知道呢？
    “姑娘可曾去過那座山峰？”
    他又接著問我，心中倒也許多疑問。
    “有緣上去過一次，卻隻是看了個大概，便離開了，風景是好，卻太過危險。”
    “的確如此，我也有緣上去過一次，但隻是匆匆一麵，便也離開了。。。。。。這個鈴鐺，便是當年在山上所撿。”
    “鈴鐺？”
    落霞峰上。。。。。。怎麼會有鈴鐺。
    “上麵有四個字，刻的是，佳期如夢。”
    他如同述說一段抹不去的往事一般，無論被風雪掩埋多少曾經，在他拿出那個紫色鈴鐺的時候，我的心，卻不住的顫抖著。
    “佳期如夢”這四個字，是我曾經贈與玄彥的，那年，我隨月笙去西域，得了這塊極其珍貴的暖玉，便贈與了我的好友，如今，時隔多年，卻在他的手上。
    “佳期如夢，良人思卿。那日我見到安姑娘，便知安姑娘對你是情深義重，這良人便是她罷。”
    迎著明月，我們盡興飲酒，直到天明時分，我早已在船頭熟睡多時，身上多了一件雪白的衣衫。
    他依舊立在船頭，如同我初次遇見他時，他這人本就生得寂寞，這一段人生，也過得寂寞。
    “這是你我最後一次在此相遇，也是你我最後一次在此飲酒了。”
    他迎著河麵吹來的風，他已經不再是少年了，曾經的事情，無論是如何美好，都已經不會再回來了，他想，這一次相遇之後，以後的事情，便是永別。
    “你要走？”
    “你如今已被封為齊王，自然要離開帝都，去往封地。”
    他突然回過頭來看著我，嘴角揚起了一絲弧度。
    “雖然不知道你什麼身份，但你這個人，給人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跟帝都一樣。。。。。。”
    跟帝都一樣？是啊，他是皇子，無論被貶謫到任何地方去，帝都都是他生長的地方，但是對於我而言，帝都更像是一座透明的牢籠，它束縛了我的記憶，束縛了我的童年，從此，跟著我形影不離，會束縛我的一生。
    我與他並肩站在船頭，我曾經聽得他的事情，他在雪國時候，與雪國公主發生的那些事情。
    “鳳公子，我想，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當日雪國之亂，是由鳳公子親自平定，雖然你立下了大功，但卻還是被景帝貶謫，可知是為何？”
    他很心知肚明，明白我說的原因是什麼，明白為什麼遭到貶謫，也明白為什麼，他將永遠不會被召回帝都。
    “是因為雪國繡公主的事情。。。。。。我帶著雪國公主的骨灰回到了帝都，那也向東鳳證明了，我這個三皇子，早有異心。”
    他很清楚，但他太遵守所謂的原則，所以，他做不了東鳳的帝君，他差的，不是能力，而是一顆欺騙之心，既然騙不了自己，又如何騙得了天下人呢？
    “雪國始終是異族，即便你真的是愛國愛民，也不能不殺了雪國公主，即便你真的對雪國公主起了憐愛之心，你也不應該，以東鳳皇子的身份去答應她，要替她守護住雪國的百姓。”
    愛是沒有錯的，卻錯在，在錯誤的時間，和一個錯誤的人相愛。
    雪國公主的故事，我早已經聽聞過，不管當年的鳳城安怎樣，雪國的繡公主，卻是真的愛上了這個東鳳的皇子，這段愛情不但沒有結果，而且還讓繡公主身亡，令鳳城安，永遠的失去了做帝君的機會。
    愛情是寬容的，不寬容的，隻是那一顆人心而已。。。。。。
    風，輕輕吹拂著我們的麵龐，河麵上的漣漪蕩漾，天亮了，我就要離開了。
    “保重。”
    離別之時，隻能再說這兩個字了，從此以後，天南地北，從此以後，自己，才是自己最好的依靠。
    “你的家在哪裏？”
    我沒想到他會問我的家鄉，我隻是淡淡一笑，便下了船去。
    “我閑雲野鶴慣了，早就已經四海為家了，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鳳公子，保重。”
    “好，珍重。”
    且行且珍惜吧。
    雪國公主早已逝去，你身邊的那個女子如此愛你，隻求常伴君左右，且行且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