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陵城一夢
    琴揚的名字，是以琴來命名。
    娘親曾是金陵名動一時的琴姬，豔動天下，尤其是那一手琴技，更是卓絕不群。娘親死後留下一把琴，我把琴扔了。卻不曾想，多年後的今日，我會再一次拿起這把琴，我不會看錯，這琴上的花紋，是由娘親親手刻下。
    走到河邊，是一片燈火繚繞的景象，今夜，河麵上的人並不算少，其中不少是為了感受小舟聽雨的美景，這樣的景色，其實人人都愛，但，又有誰，在擁有這些風景的時候，去關注這些風景？
    按照信上所說，這便是相約的地點，我回了回神，看著眼前向自己靠近的船隻。
    這一個多月來，我並未離開青衣門，看了雪，聽了雨，才知道，春，已經悄然靠近了。
    春雨連綿悱惻，花蝶成灰，在珠簾般的雨線中，有個黑衣護衛請我上船。我知道，是他，給我送回那把琴的人，來了。
    船艙不大，但布置得十分精致，桌上放著一壺小酒，兩個酒杯，身旁還設有棋局。船家身披蓑衣鬥笠，看船家身上的雨水淋漓，便知船外的雨下得大了，好似，不會停一般。隻是，那送琴的人，並未在船上，方才領她上船額黑衣護衛，也在刹那間消失。
    雨珠越來越密集，傾斜落在河麵上。
    “船家，前方是什麼地界？”
    “姑娘，前方算是陵城地界。”
    陵城。。。。。。
    自娘親離世之後，我再沒有回到過陵城，竟沒有想到，時隔十年，陵城竟已經換了一番新風景。
    我身處黑夜風雨之中，望著昏暗的天邊。。。。。。我不是當初的我，陵城，也不是當初的陵城了。我大概明白了他的用意，送我娘親的琴，不過隻是想勾起，我對陵城的回憶。
    我淡淡一笑，下船去。
    在歌舞唱彈中，我轉過寂靜的小巷，雖是多年不曾回來，我也清楚，這裏是煙花柳巷。這裏，是娘親當年生下我的地方，我在這裏，度過了七年時光。當初恨不得想從這裏逃離，如今，卻又以另外一個身份回到這裏。這裏的每個女子，都如娘親一般，男人的玩物，世人唾棄，我的身體裏，也留著娘親的滾滾鮮血。
    “以琴相示，莫不是公子相約至此，隻為共飲一杯？”雖是煙花柳巷之地，但此處卻是靜的出奇。
    “依姑娘之性，你從來不會對故事感興趣，所以，過程如何對於你而言並無意義，葉姑娘。”屋內男人的聲音格外低沉，我並未走進去，他出來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臉上醜陋的傷疤，他的目光淩厲，卻轉而化作笑意。
    “公子的故事講得不錯，送琴相邀，是為美酒佳人麼？”桌上放著兩杯清澈的小酒，我端起其中一杯，一飲而盡。他終於走到我的麵前，我看到，他的院子裏種滿了各類奇花異草。
    “佳人即來，自當奉陪。隻因聽聞這把琴，對姑娘來說意義非凡，所以才想物歸原主罷了。琴，的確是把好琴，隻是斷了一根琴弦，但湊合著，還是能彈。”他也喝下令一杯酒，靜靜地坐下，雖然麵相醜陋，但看人的眼神卻格外淩厲，一種能洞穿人之外表的能力。
    頃刻，他又站起身來，望著清新靈動的山水，走到一棵大樹下，伸手去撥弄那些豔麗的花草。
    “雲隱山莊，夜寒。”
    我能輕易看破他的身份，僅憑猜測，但猜測，卻一直很準。他的身體一怔，舒爾，轉過身來，臉色平靜。原來，如此。
    “夜公子千裏送琴，若是外人道，還以為是夜公子愛慕敖歌呢。。。。。。”我勾起酒杯，仔細打量，看似有心，卻似無心。
    “幫我殺一個人，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淡淡的，他說道，不帶任何神色，仿若隻是陳述。他手中捧著一個木雕的錦盒，算是我替他殺人的報酬。
    “這筆買賣我不做，請公子另尋他人。”
    我微微一笑，放下酒杯，不經思考，也不用思考，我願意為他改變，不再滿手血腥，漸漸的，歸於平淡。我早就不想再這樣做了，徒增罪孽。
    “當真不打開看一下？說不定，你會改變主意。。。。。。再說姑娘難道不想知道，為何我會有這把琴？”
    為何會有這把琴？嗬嗬，我早已不關心，即便是有人知道我是琴揚之女，我也並不在乎。名譽，地位，能力，我可以放了。
    “不想知道，你可以選擇講或不講。如沒有其他事情，我走了。”
    瀟灑的離開，是因為早已把過往埋葬，不想揭開從前的傷疤，不想再提起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曾經。我有這樣一位娘親，並不以之為恥，娘親走得平淡，我現在也想平淡的活。
    “葉姑娘，你可聽聞過妖月部落神祭之事？”他淡然的放下錦盒，像是慢慢訴說一個古老而神秘的故事。
    “傳說在妖月部落裏，有一種名為妖月狼的毒藥，葉姑娘可聽過？”
    “妖月狼？”
    “葉姑娘，此毒可以解除楚樓主所中之毒。雖然有風險，但可治愈。”
    錦盒中乘著的是一株奇異花草，為確定真假，我集青衣門眾教人之力，在塞外尋其蹤跡，直至北極之地。
    妖月狼。。。。。。
    我曾聽人也提起過這個名字。。。。。。但那個人在我的記憶裏，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確切來說，我已經忘了這個人。。。。。。
    殺一個人。
    殺一個行走江湖的劍客，和我一樣，手中持劍，卻終是，選擇了兩條不同的道路。佛前，我祈禱：願來生，滅苦集，除心魔，無輪回，除卻永生。
    月下，我選擇躲起來。
    我坐在銅鏡之前，梳妝打扮，朱唇貝齒，美人晨妝，如斯美好。
    直至天亮，我一夜未眠，早早地將自己打扮得那般美好，卻找尋不到自己該做何事，遠處，山水圍繞，由於最近天氣陰晴連綿之故，山端霧氣環繞，如同仙境。
    閣樓上，風光無限好，站得高，目光所及之處皆為風景，院門口出現的人令我再無任何怒意，是什麼時候起，我對其他事情，都變得那麼無所謂了。。。。。。
    “這個月的比試很快就要到了。”我看著秦凰，從當初那個跟我一般大的少年，到現在和我一樣的殺手，不。。。。。。其實，他和我不一樣，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
    “我不會去的。你跟隨我多年，無論是武功和智謀都已在我之上，如果你想要成為護法，沒有人再攔著你。”我輕拿起盆中的一片花瓣，捧著，然後，轉身離去。
    “你真的甘心？”
    我手中的花瓣突然墜落，心，猛然一顫。如果我要放棄從前所有的努力，我的確會不甘心，但這些比起他來說，都不重要，已經不重要了。
    “洗手作羹湯，有何不好，大概。。。。。。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吧。”
    他沉默了，他也總是喜歡沉默，十年的磨礪，不就是為了今日的地位嗎。。。。。。我笑笑，覺得世事難料，世界，卻又太小。紅衣白裳，期盼如此簡單，卻兜兜轉轉，歸於最初。
    “你，要嫁給他。。。。。。也好，嫁他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秦凰，直到今日，他一直在外執行任務，中途沒有回來過，也許，我再見到他，應該是他當上護法的那一天了。
    湖畔，柳色青青，我坐在寂靜的湖旁，看著水麵泛起的波瀾。
    秦凰，我祝福你。。。。。。
    早日回到你的家鄉去，永遠的離開，忘掉這段殺手的記憶，以後。。。。。。嗬嗬，以後，便是未知的吧。。。。。。
    微風，吹起滿麵漣漪，已經接黃昏，我望了望天邊，晚霞紅的驚人。
    “早知道你在這裏。”是雨澈，他很少主動找我。
    “他如何？”懷中剛剛收集的花瓣全部散落在地，我一時竟忘了自己懷中之物，隻顧著朝那個方向跑去。
    我沒有看到雨澈的神情，也無暇關心，我不該，不該遇到那麼多喜歡我的人，也不該，不該發現那一個秘密。
    湖畔寂靜，斜陽，寂寞了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