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厲的招數接連而至，巫白月的笑容也顯得有些保持不住了。他心道：不愧是鬼王最忠實的幹將！
    冥破沒有隱藏他的能耐，一招招都是殺意，似乎真的要將那穿著月白色衣服的少年殺滅。既然如此，那……
    在對方的手化成爪襲來的時候，巫白月往右邊一閃，躲過攻擊，然後飛快往房梁上一躍，而後落在冥破肩上，化掌為爪，深深的血痕印在男人白皙的脖頸上。
    血，也隨之滴落。
    “夠了。”
    “如何？”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前者是巫白月的，後者自然是冥破的。
    “小家夥，你是老虎養的嗎？竟然能抓傷我。”
    “虎娘倒沒有，不過，要抓傷你，小貓的功夫就可以了。”
    男人動著胳膊，但站在男人肩上的巫白月卻絲毫不受影響。“別掙紮了，如果不是我不想濫殺無辜，你的命，早在前幾刻就歸我了。”
    冥破的眸子一轉，暗黑色霧氣飄散開來。
    巫白月的微笑漸漸消失。
    “你以為，這樣子，就可以阻攔我了嗎？”
    都說了不要小看他，他可是鬼王的近侍啊。
    霧氣有毒，劇毒。
    但卻傷及不了巫族的人，可卻也讓他無措，這毒，能讓巫族的人全身無力，猶如昏睡初醒一般，這下……巫白月的身子就像斷了線的戲偶一樣，飛快墜下。
    男人卻還是沒讓他倒在地上。
    而是將手一挽，抱住了少年。
    “混蛋。”這聲音真小。
    巫白月閉緊了眼，似乎咬牙切齒——“你要是再敢做出過分的事，我好了後定饒不了你。”
    “嗬，小家夥，你怎麼就這麼敢肯定你還有好的那一天呢？不怕我真的殺了你嗎？真是好笑，你有聽說過我冥破什麼時候會放棄殺掉敵人啊？”
    敵人嗎……
    巫白月覺得，很荒謬。
    清秀的麵容上也不免露出一絲悲傷。
    少年的眸子緩緩睜開，其中夾雜的情緒也全然展現在男人眼中。
    “怕了？”
    少年依舊在笑，卻有點悲涼。
    “混蛋。”良久之後，巫白月在男人懷裏輕輕地動了動身子，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敵人的嗎？你會這樣子對待你的敵人嗎？抱著我幹什麼啊，還是說，以往你都喜歡這樣子抱著你的敵人嗎？冥破你這個混蛋……”
    少年的身子輕得像根羽毛。
    冥破聽著少年的質問心裏有點發慌。
    好像有點酸，還有點疼，冥破對於自己身體左胸腔那位置的變化有點呆愣。這呆愣足足持續了一刻鍾。
    少年的目光也在這一刻鍾裏移開了，巫白月對自己說——既然被這種混蛋弄髒了，就當被狗碰了吧。
    但少年還是不自覺地回憶起那天夜裏——
    作為巫族少主的他從來都是受人敬畏的，那一夜，他剛剛從議事堂出來，正準備啟程回殿，隨即看見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站在他的坐騎旁，這男人很高，麵容堅毅，目光犀利，身形如虎豹。
    盡管如此，但也同樣是一個很陌生的男人。
    巫白月很有分寸，他沒有去搭理這男人，同樣，他也沒有過去。
    但是那男人很奇怪，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冥破當時主動過來了。
    那男人抱起了他，然後就這樣抱著他坐上了他的坐騎，而後，他就那樣子被男人抱著回到了自己的殿宇。
    但是到了殿宇，男人很冷漠，他把他丟了下去，看著他緩慢而好笑地爬起來，然後，男人對他說——
    “王上的命令，讓我帶走你。”
    “王上？你是鬼族的人？”他開了口。
    “正是。”
    “我不去。”
    “由不得你。”
    “你叫什麼名字？”
    “冥破。”
    ……
    他以為那男人在聽到他說不去之後就會好言相勸或者委婉表達……但是他錯了，錯得很離譜。
    那一夜，他任其擺布了。
    瘋狂之中，他聽見那男人說——
    “聽說巫族的人最看重的是關係。”
    “什麼關係呢？”
    “所謂節？”
    ……
    這就是他為什麼非要跟著他去見鬼王的主要原因了。
    因為這混蛋……
    強了他。
    ……
    但是，巫白月曾經以為這男人還是有點情誼的，結果發現並沒有，這男人根本就是在利用他，明明白白的，他在利用他，在他沒有利用價值之後，他就要親手殺掉他。
    憑什麼啊。
    ……
    少年卻還是沒控製住情緒。
    淚水一滴兩滴弄濕了臉頰。
    “巫族的人最注重關係，你明明知道，為什麼……又憑什麼……冥破，你這混蛋……”少年在哭，卻也在指責，他現在失去了力氣，同樣的，他覺得自己也失去了尊嚴，和一向最注重的東西。
    既然如此，曾以為有所牽掛的，沒了，那麼，就死去。
    但是，不行，那孩子還沒出生，他不能死，畢竟那是他答應了的事情啊。
    可是，自己都成這樣了，還有什麼義務去管那些事情啊……
    混蛋。
    冥破。
    冥破你這個混蛋。
    巫白月的內心仿佛就在嘶吼。
    他同樣沒注意到男人神情的變化。
    從疑惑到呆愣，到現在的，憐憫及疼惜。
    “小家夥。”
    “那一夜是不是很疼？”
    突如其來的溫柔聲音讓巫白月覺得似乎置身於夢中，月白色衣裳也隨之狂舞，心髒的血液飛快流動，如同新生。
    男人的手指輕輕滑過他的臉頰，拂過他的額頭，然後巫白月的眼淚幹涸，男人低下頭，輕輕蹭了蹭少年的臉頰。
    “你贏了，我真的會放棄殺掉你，而你，卻也不是我的敵人，而是我曾經的利用品，不過，巫白月，我告訴你，這裏……”男人握著他的手，將他的手放在他自己的心口，而後繼續說——
    “這裏，會為你而疼澀。”
    清秀的麵容上是一絲不可思議。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男人還在說。
    “似乎是王上對王後的那種感情，我說不清楚，小家夥，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弄懂。”冥破擁住巫白月的身子，然後緊緊抱著，輕輕拍撫著少年的脊背。
    “可是，巫白月，我不能失去王上，鬼族也不能沒有王上，你懂不懂呢？但是現在，我不希望那孩子有差錯，可……我也不能讓王有差錯……”
    男人的話被打斷了。
    “冥破。”巫白月的力氣好像恢複了些，他的聲音也隨之變大了些。
    “你不需要擔心這麼多，你的王上沒有那麼弱。”少年的話，就似乎在安慰他。
    “可是……”
    “混蛋，你有沒有解藥啊，沒有力氣好難受。”巫白月不想聽男人講那些事情，他討厭男人張口閉口就是王上，他能說一兩句勸解的話就不錯了，他還想怎麼樣，該死的他就不能擔心一下他嗎？！
    被少年這樣一問，冥破終於將注意力轉移了。
    “難受嗎？哪裏難受？”冥破問。
    “沒有力氣，軟，好軟，難受。”少年蹭了蹭。
    “這魅之霧沒有解藥，你再忍忍，過半個時辰就好了。”冥破繼續說。
    “你這個混蛋……”巫白月表示——十分不爽。
    鬼域。
    周身都是血和紫黑色靈氣。
    煙霧繚繞之中，他潛心布陣。
    陣法終於成功。
    一件閃著血紅色靈光的衣裳浮現在半空中，男人將它收入靈戒之中。
    高大的身子至暗黑區域後緩緩向前，在見到光明的下一刻，高大的身子轟然倒塌，男人幾乎是用盡了生命似的，將血衣傳送給了遠在千寂宗的那一方……
    隨後昏迷。
    ……
    房間裏忽然有強大的靈力波動。
    長青和隗翛皆是目光一寒。
    而後，一件血紅色衣裳浮現在二人麵前。
    長青長袖一揮，那衣服隨即飛向這邊，兩人對視一眼，露出少許歡喜。
    “爹爹，這是什麼啊？”
    隗翛回頭，看見靉正好奇地盯著衣裳看。
    “重物。”長青先回答了。
    隗翛點點頭，靉看了看，忽然又問——
    “爹爹，為什麼有一股血腥味？”
    隗翛和長青沉默，不言。
    “靉，你去陪陪雲兒，我和長青師兄有話說。”
    “好的，爹爹，靉這就去。”
    那小少年蹦蹦跳跳地走了，而後，隗翛的眼瞳在下一刻變得血紅。
    “又到時間了？這一次怎麼這麼快？”
    長青走上前去。
    “師兄，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以後，還請你好好照顧雲兒。”隗翛的聲音裏，透出一絲無奈。
    “隗翛，別這樣說，你知道的，我比誰都希望你早點死去。”長青說這話時，麵色很冷淡。
    “還有靉，他尚小，不諳世理，還請師兄你好好教導。”
    “若是雲兒問起我，就說我有事也先走了，師兄，我也好想讓雲兒為我心煩意亂，憂愁無眠。”
    “你們都走了最好不過，往後就無人來與我爭搶阿雲了。”長青依舊冷淡，隻不過，他還是將手搭在了隗翛的肩頭。
    “不過，隗翛，你的孩子你自己帶，我可不負責撫養，另外，你不能死。”
    “師兄你總是口是心非，但是真的，我這次，多半是活不長了。”隗翛忽然往前一彎腰，嘴角處溢出一股鮮血。
    “你到底怎麼了？”長青也終於看不出淡然。
    “師兄，你現在才敢相信我嗎？我實話說吧，我要轉世了，確切地說是要歸位了，我此生活得不長久，卻也等到了他，師兄，隗翛死而無憾。”
    ……
    事情好像愈來愈亂，長青覺得，似乎要變天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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