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儲之禍 第十一章 琴瑟相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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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跡覺得自己錦衣玉食二十載簡直是枉活,從來都是被人伺候得腳不沾地,有朝一日虎落平陽,才發現除了空有華麗,皇室貴族的身體簡直是百無一用。太陽已經堪堪落下,他必須要在天黑之前挑完的十擔水卻隻挑了兩擔。
河水在夕陽之下波光瀲灩,南跡卻無暇欣賞,挑起擔子朝城裏一步一挪。然而他的氣力用盡了,再也支撐不住這一擔水的重量。那囚裏白隻說日落之前挑完這些水,便可讓他留下來。眼下這周圍什麼人也沒有,日落之時一到,這寥寥兩擔水並不足以讓自己留下。難道囚裏白會把自己逐出這裏,苟且滅於城外的戈壁灘嗎?南跡的念頭一鬆,便體虛地癱在地上,水也灑了一地。
“你當這是什麼地方?這麼珍貴的水也要由你這麼浪費!”
方才還靜悄悄的地方忽的竄出三五個毛頭小孩,望見這地上蜿蜒流淌的水便訓斥起南跡來。其中那為首的孩子王更是指著南跡的鼻子罵道:
“少主總是濫著一片好意救回你這般不三不四的中原人回來,除了添亂什麼都不會,活活便宜了你這廢物,倒不如放你死在都塔蘭的風沙中,倒是省去一點糧食!”
眼前這頤指氣使的孩子模樣濃眉大眼,年紀與南玄相當,左右不過十三四歲,但氣焰囂張至極,飛揚跋扈的眉眼讓南跡覺得似曾相識,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如此令人厭惡又無比熟悉的嘴臉,若此時計較起來,倒像是打自己的臉了。
南跡苦笑著搖搖頭,起身蹲下,拾起散落的擔子,不欲與這幾個孩子爭辯,準備離開。
那孩子卻是不準備放他走的,輕巧地跳到南跡麵前,抬腳便又把南跡踢倒在地。汙泥沾染了南跡一身,那孩子笑嘻嘻地上前,鞋底故意沾了些泥巴,狠狠地踩到南跡的臉上。周圍笑聲四起,尖銳刺耳,在南跡的心中刮起凜冽的寒風。那孩子的鞋底踢在他的腦袋上,一個恍惚,記憶中似曾相識的場景浮現出來——
多年前的皇宮,平江丞陽縣的吏史厲星為家鄉貪官不法征稅、暴打百姓致死一案一路狀告到乾安,在長明殿前等待上祖皇帝接見之時,因穿著樸素破落而被宮人恥笑,更被少不更事的尊貴皇子們用彈弓打得頭破血流。那首當其衝、最為狂妄的一位,便是太子公子跡。
南跡的口鼻之中被浸滿了汙泥,他滿腦子的前塵荒唐往事,他想,許是這人間不論年少輕狂,隻論春秋輪回罷。
長明殿的百官散去了,早朝在本麗貴妃的掀起的一場波瀾中結束。
高子歌跟在厲星的後頭往宮外走,豔陽當空,本麗貴妃領著南玄往相反的深宮走去。那南玄一步三回頭,提溜著小腦瓜盯著厲星的背影不放。高子歌瞧見,湊到厲星身旁笑道:
“宰相生了一幅好麵孔,言語之間又翩翩瀟灑,隻寥寥數語便可盡得人心啊。”
厲星側過臉,問:
“禦司使何出此言?”
高子歌微微抬起下巴,向南玄的方向挑去:
“那個小太子,許是對您這宰相很滿意。”
厲星瞥了一眼,便撤回目光,淡淡地說:
“皇族的孩子,生來狼心,言語如同風雲般多變廉價得很。咱們左右不過是皇族的奴才,即便身居高位,也隻是高級的奴才罷了。”
“宰相何須妄自菲薄?您難道忘了和邕為何被發配都塔蘭了?他的星宿之說未必全然胡言亂語。”
高子歌左右看了看,確認這周圍無人之後,壓低聲音道:
“上祖時日無多,廢太子跋扈、新太子年幼,遼金江山既然已經奄奄,隻憑您來主持大局,您又何必自輕為奴才?以您的魄力和勢力,隻要稍下功夫,天下唾手可得啊。”
厲星抬眼,眼眸中暗潮湧動,機關不露,心思斂藏。他上前,笑容裏情緒曖昧不明:
“禦司使,在皇宮裏鼓吹當朝宰相造反,可是要誅九族的。況且,遼金不止有兩位皇子,真正的擁有儲君之德的,又豈是你我可知?”
高子歌蒙昧一時,而後雲霧撥散,恍然笑道:
“臣下了解宰相之意了,定不負宰相之意,臣,這便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