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瀾離開，接送尚善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左越身上。他如今隻是十四五歲的模樣，混元殿的孩子隻以為是和他們一般大的孩子。除了羨慕左越已經能夠駕馭法器飛行，並沒有把他往什麼大人物的身上想。
    趙興武雖然知道左越的身份，卻一直緘默不言。隻是有左越在的時候，他對左越相當恭敬，對尚善也會比平時更親切些。
    尚善失寵的消息就漸漸在混元殿裏傳開了。那些舍棄水依依親近尚善的人，不少開始後悔當初的衝動，其中不少人把這種不滿發泄到尚善身上。好在，尚善身邊有穆瑛和趙興武，並吃不了大虧。那些人無非是一逞口舌之快。
    尚善聽不懂他們話裏的意思，卻能看懂他們臉上的不友善。他不明白要和他親近的是這些人，為什麼如今翻臉的也是這些人。
    穆瑛從來不動口，那些人在尚善麵前叨咕多了，她就直接動手把人打跑。趙興武隻讓尚善不要在意，天底下各種人都有，識人不清的牆頭草是最下等的。
    倒是水依依並沒有做什麼落井下石的事情，比起前段時間看見尚善還一臉不屑的樣子，如今的水依依幾乎是把尚善當成了透明的。這才是她公主身份當有的表現。她本就應該自持身份，無視尚善這樣的小人物的才對。
    尚善每日徘徊在期望葉勾陳的出現，和失望於葉勾陳的沒有出現之間。
    這一日，尚善又在孟天丘的玉米達成的涼棚下發呆。有人來找尚善。
    “你是尚善？”這人穿著丹峰的衣服。
    “嗯。我是。”
    “你沒有在大田裏種植靈植，不用每日來這裏。隨我去啟蒙殿。”這人語氣算不得好，聽上去有些著急，顯然是不耐煩這差事的。
    尚善點點頭，“我和穆瑛姐姐還有孟哥哥說一聲。”
    這人倒是沒有攔著尚善。
    尚善在田埂邊上叫了幾聲孟天丘，孟天丘才抬頭看過來。
    “大哥哥，這個哥哥要帶我去啟蒙殿。我先跟他過去。”說完，尚善朝著孟天丘揮揮手。
    孟天丘的目光在尚善和那人之間轉了一圈，就不再有其他反應。尚善已經習慣了孟天丘這幅樣子，轉身蹦躂到穆瑛的田邊。
    穆瑛看見丹峰的人來找尚善，已經移到田邊，走上田埂。“道長，您要帶小尚善去什麼地方？”
    “啟蒙殿。他本來就不該在這裏。”
    尚善的靈植是種在花盆裏的。按理說他是應該像水依依那樣，每天在啟蒙殿裏打理花盆就可以的。穆瑛心寬，根本沒覺得這是有什麼不對。何況有尚善在，幹活幹累了，抖一下，捏一下，都能讓人打起精神來。孟天丘壓根不會管這種事情。硬要說起來，趙興武對這事不聞不問，倒是有些無法解釋了。
    “道長，小尚善人小，在這裏我們還能照顧一下，去了啟蒙殿，他有點什麼事情要幫忙也不方便。”穆瑛說的這些都是真心話。
    “規矩就是規矩。他本來就該在啟蒙殿。之前，出了疏漏，才會讓他一直在這裏的。修仙道上，處處是困難，哪兒能時時有人照顧著。”來人的眉毛已經擰在一起，顯然已經十分不耐煩了。
    穆瑛偷偷撇嘴。理是這兒理，可也得分人啊，你讓不會走路的孩子去跑步可能嗎？
    “穆瑛姐姐，你別擔心，小尚很能幹的。”
    “這位道長，不知如何稱呼？”孟天丘不知何時到了尚善身邊。他恭敬地向這丹峰的弟子行禮，又解釋道：“左越道長每日都會來接尚善回去。一會兒他來問我們，我們也好轉告。”
    孟天丘在混元殿時間長了，自然知道尚善口中的左大哥是有些身份。他想著把左越抬出來，如果對方真有不軌的心思，也能用左越壓製一二。
    這個丹峰弟子看一眼孟天丘，麵無表情地回答：“宜行。”
    孟天丘躬身道：“多謝。”
    尚善跟著宜行到了啟蒙殿，不出意外地遇到水依依。水依依隻是看一眼尚善，就把他當成了空氣。上次來的時候，有葉勾陳陪著，這次就是尚善一個。他難免落寞，找了個角落，抱著花盆，對著金絲千重竹發呆。
    “喂，你不要站在那裏，碰到了公主的花，你可賠不起。”一個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
    尚善回過身，抬起頭，才發現他背後就是窗台。窗台的邊上有個花架，上麵有幾盆花，其中一盆就是水依依的五彩濯心花。尚善看看水依依身邊的太監。抱著花盆走了出去，坐在窗台下。這一邊麵對著小藥田，幾乎沒有人會過來。小廳的屋簷並不寬，隻留下一小塊陰影為尚善遮蔽太陽。
    隨著日頭的偏移，陰影也偏轉，很快尚善就暴曬在太陽下。尚善穿著葉勾陳給他的衣服，並不覺得熱。倒是金絲千重竹看上去不怎麼精神。尚善想了想，轉了個身背對著太陽，用身體為金絲千重竹遮擋陽光。
    果然金絲千重竹的綠色光芒亮了一些。不多時，從窗口伸出幾根垂絲，在金絲千重竹的周圍緩緩飄蕩。尚善並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景，他知道靈植都喜歡金絲千重竹。尚善伸出手指，垂絲纏上來，在尚善的手心撓撓，又縮了回去。在尚善麵前擺動著。
    尚善好奇地伸手想要摸摸，垂絲又往後縮了縮。尚善收回手，垂絲跟了上來，停在尚善觸手可及的地方。尚善伸手，它就逃，尚善收回手，它就追過來。一來二去，尚善起了玩心，和垂絲玩起來。垂絲很靈活，尚善花了許多時間也沒能抓住它。
    “公主，時間到了，該給濯心花澆水了。”太監提醒水依依的聲音一響起，那些垂絲就飛快地收了回去。
    水依依收回目光。她的五彩濯心花在和尚善嬉戲，還不想讓她知道。意識到這些，水依依目光沉了沉，卻沒有多說什麼。
    太監攙著水依依過來，宮女把水壺遞給水依依。水依依強迫自己無視尚善露出的小半個腦袋，把水澆了。五彩濯心花喝飽了水，高興地搖擺了一下。尚善踮著腳，偷偷看著。見到五彩濯心花很高興的樣子，他眨著烏黑的眼睛，愉快地笑著。水依依的眼睛瞟向尚善。尚善吐吐舌頭，把腦袋縮了回去。
    傍晚的時候，左越來接尚善的時候，水依依已經離開。左越在窗台下找到腦袋一點一點的尚善。
    “怎麼睡在這裏？”
    “我看見公主殿下有些害怕。”尚善揉揉鼻子，沒出息地說。
    “什麼公主殿下，在混元殿，大家都是一……”在左越看來混元殿都是還沒有摸到修真邊兒的人，彼此之間沒什麼差別。不過從另一方麵說，混元殿裏的人因為身份、機遇的不同，又確確實實有著千差萬別。一時間，左越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揉揉尚善的腦袋，“在這裏公主的身份算不得什麼。你不用太在意。”
    “可她還是公主殿下。她不用像穆瑛姐姐他們那樣頂著太陽在泥裏打滾。她連澆花的水也是別人準備好遞給她的。”尚善不傻，水依依享有的特權，他還是能看明白的。
    左越皺皺眉，“你知不知道這位公主種的是什麼？”
    “五彩……什麼心花。”
    左越點點頭，“小尚善，分給你們的靈植都是有原因的。以後離這什麼公主遠些。我想辦法給你再弄一間房間。不過這裏歸丹峰管，現在這個時候有點麻煩。你得等些時候。”
    虞綰用膳堂的人做實驗，丹峰被花少卿報複把丹峰弄得千瘡百孔，丹峰和膳堂的關係真是最緊張的時候。這會兒要左越出麵讓丹峰幫忙做些事情，必定困難重重。魏瀾又不在，真要安排還要找其他人，曲線解決。隻怕還是會花費些時間的。
    尚善在啟蒙殿待了十幾日，他每天都縮在啟蒙殿後麵，那些垂絲每天都會和尚善戲耍，驅散了尚善原本的無聊寂寞。時間久了，尚善也發現了這些垂絲是五彩濯心花的花萼上垂下來。尚善還發現這些垂下來的絲條的分了青、白、紅、黑、黃五種顏色，這些顏色一日比一日濃鬱。
    這日，水依依澆完水，五彩濯心花低垂的花苞漸漸抬起，花瓣緩緩打開，花萼處展開無色的絲條，迎風搖曳。五彩濯心花的花瓣完全打開，變成明亮的翠綠色。
    “恭喜公主，賀喜公主，五彩濯心花開了。”小廳裏一片賀喜之聲。
    比起小廳的喜慶，五靈峰管事堂卻是一片混亂。
    “那個昭國公主的花怎麼會開的？”
    “以她行為處事，沒有七八十年，根本不可能開花的。”
    “快快快，快派人去看看。”
    “要不要去告訴掌門？”
    “掌門在閉關。”
    “這是掌門打發人的說法，你也信。”
    “別去。這事不查清楚，到時候倒黴的可是我們。”
    管事堂亂了一陣，才派了三個管事趕到了啟蒙殿。
    水依依捧著五彩濯心花，見到管事的，盈盈行禮，“諸位道長，依依的花開了，不知依依與哪種靈氣更加親和？”
    “木、木……”賀管事嘴皮子哆嗦了半天，也沒辦法把木靈氣三個字說完整。這樣的翠綠色從來沒有在靈氣親和測試的時候出現過。這樣的綠色即使和木係單靈根的顏色比，也過於翠綠了。
    “水依依，這靈氣親和及其重要，切不可投機取巧。”諸管事麵色不善，厲聲嗬斥。
    “諸位道長，何出此言？依依雖然沒有入宗門，未曾開始修煉，事情輕重，還是知道的。這五彩濯心花，是依依一人養成的，從未假過他人之手。”
    “這明明是純正的木靈氣澆灌而出的花朵。證據麵前，休要胡說。”
    “依依沒有。”水依依握緊拳頭，微微蹙眉，她的聲音帶著些委屈，“道長說依依假他人之手，也請道長拿出憑據。僅以花朵的顏色說依依投機，依依不服。”
    雙方僵持，誰也證明不了自己。
    “對了。這裏不止公主殿下，還有其他人。”水依依的貼身太監打破了僵持。
    “誰？”
    “不會是小善兒的。”水依依向貼身太監打顏色。
    這樣的小動作怎麼逃得過管事的眼睛。
    “小善兒？什麼人？”賀管事問。
    尚善聽到裏麵問起自己，乖乖地走了進來。被左越喂了將近兩個月，尚善已經白白胖胖的，穿著葉勾陳給他準備的衣服，完全一個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模樣。他抱著花盆，走進來，腳步遲疑。這花盆一看就不是凡品，更讓三個管事的對尚善的來曆起了疑心。
    “到近前來說話。”賀管事招呼尚善的時候，故意對著尚善放出了威壓。雖然隻是築基中期的威壓，麵對一群沒有半點修為的普通人，這威壓還是十分厲害的。
    尚善完全沒事的走到三個管事麵前。他平時接觸的人，除了混元殿的幾個朋友，其他的修為最差的魏瀾也已經金丹，麵前的這三人不過是外門管事，修為遠不如魏瀾，尚善看到他們完全沒有特別的感覺，隻以平常心和三人打招呼，“三位管事叔叔好。”
    諸管事嘴角一抽，管事叔叔這樣的稱呼還真是第一次聽到。尚善雖然處處透著不同，但是卻不難看出尚善的純真。諸管事低頭，想要詢問尚善，一眼看見尚善花盆裏的一小段筍尖，張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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