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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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明君走了。
展林風醒來時,已是午後,他迷蒙地起了床,還未完全憶起昨日發生之事,就看到了書案上的那封留書。
“玨今日離去,不再回轉,願君永富貴,長安樂,明玨”
展林風拿信紙的手開始發顫,須臾,眼中已蓄了淚水,他還記得昨日自己對心愛之人所說的話“我願與明玨你相互扶持渡此餘生,明玨,我心悅你”今日醒來卻是一個人去樓空的結局。
展林風心空蕩蕩的,他在桌旁坐下,手中拿起那塊紫玉髓心的玉佩,雕琢之人很是用心細致,玉佩上的每一個弧度,每一個字,每一條線都完美之極,可是,他心悅的是雕琢玉佩的人,不是一塊冰冷的雕琢細致的石頭。為何自己最終決定放下過去,鼓足勇氣付出真心,得到的卻是一樣的結果?難道這就是上天對自己降下的懲罰?隻能終其一生獨自孤老。
展林風茫然的看著窗外,明玨到底會去哪裏?他沒有親人,也沒有什麼可以回去的地方,或者他會回轉,展林風隨即自嘲地搖了搖頭,這樣風華絕世的人,到哪裏都能風生水起.
展林風渾渾噩噩的過到初十,這十天裏,他不知自己是怎麼度過的,隻要小院中有一絲響動,他就會立即起身開門,往院門邊望去,但等來的都是一次次的失望,展林風知道明玨再也不會回來了。
初十一,福瑞樓中來了一個叫秦九的男子,來人劍眉星目,一身淺褐色的布袍,身材勻稱,舉止也很得體有度。
秦九將一封書信雙手遞給展林風麵前,道:“展公子,這是一位姓明的公子托我轉交給你的,展林風一聽“明”這個字,立即接過信打開來,是一封舉薦書,上麵的落款隻有一個“明”字,展林風放下信,心中有些失落”:所以他舉薦秦先生你來樓中接任他的位子?”
“:是,展公子。”秦九畢恭畢敬道。
展林風仔細的打量著秦九的臉,秦九堪稱相貌堂堂,不怒自威,一表人才”:秦先生和他是什麼關係?”
“:同窗舊識。”秦九答道。
:“看先生年紀似乎比他要長上幾歲,展林風試探道。
:“秦某幼時家貧,啟蒙晚了幾年。”秦九雲淡風清的回答。
“:即是他極力舉薦,先生便留下吧。”
“:謝謝東家。”秦九行了一禮,展林風點點頭,還是沒忍住”:他現在何處,過得可好?”
琴酒答道”:我與他在途中偶遇,他見我一時宭困,念著舊時情誼,讓我來投奔東家你,至於他現在何處,過得好不好,他隻說想遊遍這天下美景,此刻也不知身在何處。”
展林風默然,若是不想讓他尋到,明玨自然是不會告訴秦九自己的行蹤。
秦九做了福瑞樓的賬房和精典閣的掌櫃,展林風發現,明玨確實給他送來了一把好手,做事仔細,大處果決,小處周到,比之明玨也不承多讓。元宵過後沒幾天,展林風收到了一封京都的來信,是劉玉衡送來的,劉玉衡已回了京都,信用了八百裏加急,洋洋灑灑的三頁紙,前兩頁,全是劉玉衡對過去之事所做的悔恨,及對展林風思念成狂愛慕的傾述,展林風一晃而過,再不願多看,有些情愛,一旦過了期限就再不能回轉,信的最後,展林風終於停住了,目光一字一字的認真看了起來,信中的最後附的是一份追查手書,劉玉衡自己雖被調令南巡,卻著人暗地裏查探了梨藝園的舞伎彩衣。
“伎子彩衣,原係梨藝園舞伎,因有幾分姿容,以色誘於明玄卿,於三年前被明玄卿收入爵爺府,做了明玄卿的男寵,為人放蕩,目中無人,實是令人不齒,此伎於去歲冬月上旬離京,緣由不詳,後明玄卿出京尋人,未果”
信封裏麵還附了一張彩衣的畫像,畫中人身著一件緋色舞衣,眉眼處著了妝扮,畫師描繪得十分細致,展林風雖不願承認,但那一雙細長的眼睛卻與明玨十分相似,除了畫中之人散發出的氣質更為柔美,倒有六七分像明玨,展林風輕歎一聲將信合上,隻將那幅畫攤在桌上細細觀看,妄圖能找出幾處明玨與畫中之人明顯的不同來,可惜看了許久,也隻覺得似乎每處都不同,又每處都極相似,展林風望著畫像,心中的那杆秤慢慢向劉玉衡的說辭靠了過去,他記得十分清楚,明玨的左手腕上帶著一串血紅色泛著金色的珠子,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明爵爺的手上也戴了一串相同的,明玨與明爵爺是舊識,明爵爺的侍從曾在樓中來過,依據劉玉衡所說,彩衣離開京都的時間恰好與明玨來福瑞樓的時間相合,這些情況,就像一雙看不見的手,將展林風逐漸推向,明玨就是舞伎彩衣的認知,展林風的心漸漸沉了下去,若明玨真是男寵,那自己要該怎樣來接受這樣的事實?展林風又搖了搖頭,明玨博學多識,為人謙恭有禮,還會經營算計,怎麼可能去做一個靠出賣皮相謀生的男寵,但若明玨做明爵爺的男寵是另有隱情,而離開也是迫不得已。。。。。。展林風搖擺不定,終於決定親自到京都一探究竟,若是明玨回了京都,他就當麵找他對質,問他離去的原因,若是沒有回京都而彩衣另有其人,那就當是去京都拜訪舊友,發散一下鬱結的心。
展林風雇了一個車夫,備好馬車,準備了幾件衣物,又拿了些金銀盤纏,於第三日一早前往漢國的都城,京都。
展林風在京都沒有產業,卻有一個舊識,當年號稱京都四大公子之首的楊錦秋,楊錦秋家世淵遠,世代為官,早幾年做過江南織造司總監,展林風在南部做絲綢生意時與他相識,兩人一見如故,引為知己,常有書信往來,如今楊錦秋辭了官職,成親後出了楊家老宅,自己開了一家琴館,叫鳳琴雅築,自娛之餘,教授世家公子和上門學藝之人習琴,展林風自離了京都,礙於劉玉衡的關係,再沒同楊錦秋見麵。楊錦秋的住宅在一條叫背衙巷的小巷子裏,他家的門戶很有些特點,黑漆木門上依著七弦琴的式樣拉著七根琴弦,若有客到便以手扶弦,裏麵的人便會聽到,展林風到了京都後也不去客棧,直接去了背衙巷的鳳琴雅築,馬車停在鳳琴雅築門前,展林風下車撥動琴弦,便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來將門打開,青衣少年盯著展林風看了看,忽而高興的提高了嗓音”:您是展公子?”展林風笑著點點頭應道:“是啊,青裁,幾年不見你高了許多,青裁有些不好意思,忙將展林風請進門道”:展公子您還記得我,我先帶您去前廳,老師今日還在授課。”
“:好,有勞青裁。”展林風指指門外”:我還有些行李在車上。”
“:不急不急,您先讓車夫等等,回頭我再幫您取來。”青裁挽著他的手往前廳走。
展林風在前廳等了半炷香的時間,就見楊錦秋匆匆忙忙的從門外趕進來,身後還跟著青裁和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
“:淩軒賢弟,你終於記得回來看我了?”楊錦秋著一身素白錦袍,腰間是一條青玉帶,大步跨進前廳的雕花木門。
“:錦秋兄,多年未見,淩軒十分想念,如今一見,錦秋兄風姿更勝當年。”展林風笑道。
楊錦秋十分高興”:淩軒比起幾年前道倒是一點沒變,還是這樣英姿勃發,我卻是已過了而立之年了。”他拉過一旁的小男孩道:“行止,快向你展叔叔行禮。”
“:展叔叔在上,受行止一拜。”小男孩有模有樣地行了一個晚輩禮。
“:行止也長這樣高了,當年我離京時,連路都還走不大穩呢。”展林風邊說邊取出一隻小小錦囊,裏麵裝著兩隻拇指大小的金元寶,一隻上麵刻有和樂平安,一隻刻有富貴吉祥,遞到楊行止麵前,這是叔叔給行止的見麵禮,拿去玩吧。
楊行止見自己阿爹點頭,方雙手接過,拜謝道:“多謝展叔叔賜禮。”
楊錦秋便道:“止兒去找你娘親吧,讓她將綰花廳收拾好,多準備幾個好菜,再將綰花廳後麵的竹劍閣收拾妥當。”
楊行止點點頭,蹦蹦跳跳的走了”:青裁也先去吧。”楊錦秋道。青裁會意,自去了,待隻剩下二人,楊錦秋才與展林風相對而坐,替二人斟好茶,問道:“淩軒是從何處歸京,怎麼不先著人送信與我,我好叫人到城外接你。”
“:是從三通城而來,我也是臨時起意,所以未及寫信與錦秋兄。”展林風道。
“:如今見你無恙,我便安心了。”楊錦秋輕歎一聲道:“劉玉衡他這幾年到處著人尋你下落,還曾來問過我。”
展林風低下頭”:當初是我執迷不悟,不聽你的勸阻,還讓錦秋兄無端受了牽連。”
楊錦秋搖頭”:不過是給我些臉色看罷了,我早不在朝中做官,他再身為王爺又能拿我怎樣。哼,他以前那樣對你,如今卻滿天下找你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楊錦秋將話題一轉,又道”:淩軒,你如今可曾想過要娶一房妻室?你也二十有六了吧。”
展林風笑笑道:“我還尚未想過此事。”
“:你該不會還忘不了那個劉玉衡吧?淩軒你此次回京,難道是知道了他四處尋你,要與他。。。。。。”
“:沒有,我早放下與他之事,如今他與我隻是路人罷了。”展林風忙道。
楊錦秋點頭道:“如此便好,男兒娶妻生子,方為正道。”
展林風默了半響才道:“我在年前塔塔王的生辰宴上,曾與劉玉衡相遇,他讓我同他,同他和好,我那時方知,自己早已淡忘了,說起這件事還要多謝明爵爺替我解了圍,錦秋兄,你可識得明爵爺。”
“:明爵爺,你是指明玄卿?他可是當今聖上跟前的紅人,怎麼,他也去了塔塔?”楊錦秋道。
展林風點點頭,將那日在塔塔王宮的情景說了一遍,隻略去了劉玉衡輕薄於他的環節”:我此次到京,原也是想去他府上拜謝,上次來去匆忙,連謝禮也不曾準備。”
展林風道:“明玄卿倒也是個人物,他的畫作在京都是極有名的,不過從來隻作展示,不作價拍賣,宮中都藏了幾幅,此人據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經世濟國之能,可惜。”楊錦秋話鋒一轉道:“他行事有所偏頗,朝中大臣頗有些微詞,但礙於皇上不敢過多指責於他。”
“:哦?這又如何說。”展林風好奇道。
:“明玄卿的爵位是皇上親封,位列三公,按我朝律例,勢必要每日早朝的,可他從來是我行我素,想去便去,不想去,連理由也懶得找一個,然而就算如此,皇上也對他放任為之,從不曾怪罪,寵信有加,二則麼。。。。。。”楊錦秋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他在家中眷養男寵,這本不是什麼大事,如今富貴人家,特別是江南一帶,娶男妾的多的是,可明玄卿養男寵,從不對其多加約束,使其肆意妄為,有些不妥。”
楊錦秋說得十分含糊,怕引起展林風不好的回憶,不料展林風想知道的,卻就是他不願多說的事,於是便問”:難道那男寵。。。。。。有背主之事被人發現?”
“:這倒不是。”楊錦秋也不隱瞞,這本是京都上下眾人皆知的事,便詳細說與他聽”:明玄卿的男寵名喚彩衣,原是梨藝園的台柱,那彩衣的舞技十分了得,據說不輸十幾年前名動京都的玉白,隻是他自己有些傲氣,仗著舞技無人能比,想登台時才會登台,他不想上台,你便是出百兩黃金他也不會去,自從跟了明玄卿,便住進了爵爺府,平常人家的男妾隻要入了家門,便是要斷了與那風月場所的關係的,那彩衣倒好,出入明玄卿的宅子如自己家一般,想登台時就仍去梨藝園舞上一場,也不忌諱別人如何說,明玄卿也聽之任之,不聞不問,隻憑他自己高興,明玄卿是朝廷官員,又得皇上青眼,自然惹來一些言語。”
展林風聽到這裏,心裏不禁浮現出明玨的影子來,若明玨的身份正如劉玉衡信上所說,是明玄卿的宅內之人,以楊錦秋的說辭來看,明玄卿必是極寵愛明玨,才會頂著悠悠眾口聽之任之,自己這樣尋到京都又有什麼理由讓明玨隨他回去?他頂多也就是比明玄卿小上幾年罷了”:聽錦秋兄這樣說來,那個彩衣倒是個隨性之人,若是能有緣一見。。。。。。”
楊錦秋笑道:“見他道是容易,梨藝園的席麵,隻要有銀子便去得,我曾同司徒兄去過兩次,他的舞技真真是讓人看著難忘的,淩軒要去一睹其舞姿,我請人去打聽他登台的日子便可。”
展林風拱手道:“那便多謝錦秋兄,梨藝園的曲藝舞戲名動漢國,能有幸一睹風采,也不枉這來回許多路程。”
楊錦秋道”:我也借著這陪你的機會,同扶鳳請一回假,梨藝園我也好久不曾去。”
二人說了一回話,又到綰花廳用了酒菜,直到天色黑盡,楊錦秋才親自送展林風回去竹劍閣,送至門前道:“淩軒你到京都不妨多住些時日,傅府的傅三公子,你該記得,就是那個不學無術的傅明揚,他的妻舅花無涯卻是個不可多得的才子,如今在他府上做客,彈得一手好琴,與我和司徒都十分和緣,哪日空時引你們見一麵,大家以琴會友,豈不樂哉。”
展林風有些上頭,道:“淩軒樂意之至,錦秋兄推崇的人,必是難得的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