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誰瘋誰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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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明澄又開始體會到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整個國慶假期,他一個人窩在家裏哪兒都沒去,幾次拿起顧恩重的電影碟片想看,又幾次放下。
方俊乾拿錢讓方林漢帶著簡明澈去海邊度假,簡明澄也無心阻止,他現在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資格在談戀愛上對簡明澈說三道四。一個連自己的感情都沒有著落的人,又怎麼能理直氣壯地插手別人的感情呢?
簡明澈這個妹妹倒是時時刻刻記著他,每天都給他發來他們小情侶在海邊度假的照片,藍天白雲,陽光沙灘,讓他看了更覺得自己是在蹉跎光陰。簡明澈可不知道自己的好心反倒做了壞事,仍然沒心沒肺地沉浸在她和方林漢的二人世界裏。
他們回來前的最後一天晚上,簡明澄終於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頹廢下去,決定振作起來,於是他到樓下超市裏買來湯圓粉和甜酒,準備自己做一頓湯圓吃,好好犒勞一下自己。明天好打起精神來迎接從海邊度假歸來的簡明澈,讓她看到自己老哥仍然是容光煥發的模樣。
但是他心裏藏著事,做事總是惶惶忽忽的,湯圓下鍋了才發現家裏沒有白糖,於是又急急忙忙跑去樓下超市把白糖買回來。
他拎著一袋白糖在樓下等電梯,結果電梯一直上行,遲遲不下來,他耐心全失,於是掉頭往樓梯間走去。這裏光線暗淡,有幾盞聲控燈壞了好幾天也沒人來修,簡明澄隻能硬著頭皮往上走。
樓梯間彌漫著類似荒廢的塵土的味道,和沒有完全揮發幹淨的建築材料的味道,這讓他想起不久前酒醉的那個晚上,他第二次和顧恩重相遇,就狼狽至極地撲到他腳下。
這幾天,顧恩重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來,而他明明記得顧恩重說過,他的新電影國慶之後才開始拍。
所以說,談戀愛實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而且他還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算不算是在談戀愛。
他提著白糖一直走到五樓,剛從樓梯間出來,就看到自己家門前站著一個人,拎著東西,抽著煙。他猛然間退回來,但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想到鍋裏還煮著湯圓呢,自己總不能一直在這兒躲著。於是他調整好表情走出去,方俊乾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看看他,又看看門,說:“我還以為你不在家。”
“小澈叫我來看看你,她怕你一個人在家沒人陪,孤苦伶仃。”方俊乾說。首先就撇清來這兒並不是他的本願,搞得好像他來這兒簡明澄還要謝謝他一樣。
簡明澄把白糖提進屋,趕緊舀了兩勺兒放進鍋裏,湯圓已經煮得不停地往上翻,他舀起湯嚐了一口。嗯,正好。
他回過頭問方俊乾:“你吃不吃?”
他說:“你要是不介意,讓我看著你吃也可以。”
簡明澄不想跟他多說話,給兩人都盛一碗端上桌。方俊乾也沒有跟他客氣,端起碗來嚐了一個,回味著說:“嗯——還是原來那個味道。”
簡明澄端碗的動作一頓,抬起眼來看他,問:“你什麼時候走?”
這話裏明顯是逐客的意味,方俊乾拿勺子慢慢攪拌著碗裏的湯圓,圓滾滾的湯圓在眼底翻來滾去,他悠悠地問出一句:“你就……這麼不歡迎我?”
似乎他們的每次談話,都注定會像現在這樣不歡而散。所以簡明澄想不明白——既然如此,那他們還有什麼見麵的意義?
簡明澄沒說話,方俊乾又點上煙來開始抽,煙氣和湯圓的熱氣一起蒸騰。簡明澄無可奈何,起身走過去打開陽台的拉門,夜裏的冷風一瞬間灌進來。這個時節,已經能夠感受到秋的涼意了。
方俊乾走到陽台上來抽煙,兩個人都吹著冷風,看著夜色下的藤大校園。樓下的超市燈光照亮外麵的路,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人正進進出出,他們或是沉默獨行,或是說說笑笑,和這一片冷寂的秋色,都顯得莫名的不和諧。
方俊乾扔掉煙頭,轉過頭去看簡明澄,總覺得他臉上有一股明亮的倔強。兩個人過往所經曆過的一切一瞬間浮現在腦海裏,他的哭、他的笑、他的怒、他的罵,他的雀躍歡喜,他的黯然神傷,他的執著無畏,他的冷漠和堅強,還有他情動時的模樣。秋風颯颯,他到底是怎麼——把這個人弄丟了的呢?
“小澄。你過來。”
聽到從方俊乾口中吐出來的久違的稱呼,簡明澄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兒,也許是受了舊情的蠱惑,他忽然開始有點兒同情起方俊乾來。是你搞砸了一切,我們都無力回天,可是原本……
見他沒有走過來,方俊乾主動走過去。他捧起簡明澄的臉,簡明澄看著他,說:“你一定是瘋了。”
算了,誰知道到底誰瘋了呢?他對著麵前的這張臉,深深地吻下去。
簡明澄把門一關,走回來二話不說就把兩碗基本上一口都沒動的湯圓倒進垃圾桶。
門外,方俊乾擦擦自己嘴角的血,感覺牙齒把嘴角磕破了。他兀自冷笑一聲,終於是覺得自己今晚根本就不該來這兒,於是把衣服領子往上麵稍稍一拉,遮住開始腫起來的半張臉,轉身走了。
簡明澄連碗也沒有洗,就把自己摔在沙發上,覺得自己的手還沒有從剛才揍方俊乾那一拳緩過勁兒來,連指尖都在發麻。他的手背也破了皮,好像是剛剛磕到了方俊乾的牙齒。破皮處流出一點兒血,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們兩個人中哪個人的。
他心亂如麻,仿佛自己的生活從這個八月開始,就變得多災多難起來。像是一出精心安排好的戲劇,前麵的二十幾年都是平靜的鋪墊,而現在才開始上演真正的高潮。
簡明澈第二天給他帶禮物過來,進門的時候兒簡明澄還沒從床上起來,她大為吃驚,撲到床上去摸著他的額頭問:“哥,你都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不會自己照顧自己?”
簡明澄也感覺自己額頭有點兒發熱,呼吸間也是灼熱滾燙的。昨晚不過就開著陽台拉門在沙發上吹會兒冷風,沒想到疾病就來得如此猝不及防,他原以為自己身體的抵抗力要更好一些。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來,對簡明澈說:“什麼時候兒輪到你來跟我說這種話了?”
簡明澈看他現在是個病號,並不與他爭論,到廚房去給他煮粥喝。簡明澄其實沒什麼胃口,但因為昨天晚上基本上什麼都沒吃,又知道自己現在身體虛弱,所以還是硬著頭皮喝了一碗。
簡明澈給他帶回來的禮物無非就是常見的紀念品、明信片,還有一條沙灘褲,不過平時他是穿不著了。
簡明澄問她:“這幾天玩兒得怎麼樣?”
她嘟起嘴,說:“難道你沒看我給你發的照片嗎?我們當然玩兒得很開心!”
“那我問你,你有沒有——”
簡明澄還沒問完,簡明澈就“啊、啊、啊”地打斷他的話,窘迫地說:“我知道,我們一直是住的兩間房,你要相信你的妹妹。再說,現在有這個閑工夫盤問我,還不如好好兒關心關心你自己。明天你還能去工作嗎?”
簡明澄皺起眉頭來,說:“下午先去醫院看看再說,要是有可能傳染給學生,我就請個假。”但他一想到請假程序之繁瑣,頓時又頭大起來。
簡明澈本來說下午要陪他一起去醫院,但簡明澄說不用,她也就沒再堅持。
獨自一個人去醫院,獨自一個人吃飯,獨自一個人在城市的洪流中踽踽前行,生活似乎一時之間回到正軌。不管是顧恩重還是方俊乾,都漸漸淡出他的視野。
十一月二十五日至二十七日,國際輪滑節暨第十五屆全國速度輪滑錦標賽在武夷山舉行。郭少陽找他請二十八號的假,簡明澄沒有批。
“別呀!”郭少陽大苦,說,“老師,我們二十八號不一定回得來,您要是不給批,我這就算曠課了。”
簡明澄說:“你又不參加比賽,二十六號就是周末,你早一天回來不行嗎?”
“看這種比賽,哪兒有看到一半兒就回來的道理?”
“我這兒沒有你那種道理,”簡明澄說,“這種假我不能批。”
郭少陽一臉喪屍一樣的表情,無可奈何地把寫好的假條拿回去。他走到辦公室門口,又猶豫著回過頭來問他:“簡老師,那下個月在青體院舉行的錦標賽,你還去看嗎?”
簡明澄一瞬間覺得有點兒心軟,但又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於是模棱兩可地說:“要是有時間,我一定去。”
結果,他還是沒去。
十二月又是大學的考試季,這一年考試結束得特別早,基本上在十二月中旬左右,各個學院的學生就已經開始陸陸續續離校回家。就像黃昏既至,離巢的鳥兒終於開始歸家,但總有這麼一些人,無家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