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在書房一個人挑燈看書時，葉小歡為我端來了夜宵，我看著她的臉龐，被跳躍的火光照的通紅通紅，像是從畫上走下來的一般不真實。
    我靦腆著臉想要說說什麼，她卻嫣然一笑，先開口了，纖纖玉指指著同樣被蠟燭映得一跳一跳的書上的文字，微笑道：“這些年來你隻學周人的文字，還記得商人的文字嗎？”
    商人的文字？在王闕的時候我也有自己專門的老師教授我這些，母親閑來空暇的時候也會指點我一點。到了星墟之後一切關於殷商和太陽帝國的東西都成了禁忌了，我也大概八年沒有看到過殷商的文字，不知道零零碎碎自己還記得多少。
    我隻是很高興她又願意開口和我說話了，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葉小歡順手從我的筆筒中抽出一支毛筆，蘸上一點墨水，在旁邊的宣紙上一筆一筆寫下一個筆畫複雜，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奇怪文字。
    圈、勾、橫、豎，看樣子大概是殷商文字的風格，實際上，如果這真的是一個文字的話那也太複雜了！光是為了寫這一個字葉小歡也換了三次墨水了，其中筆畫縱橫交錯，密密麻麻不計其數，看得我一陣頭暈目眩。以我的天賦，看了一遍這個文字都無法將其模仿出來，可想而知其中的筆畫是有多複雜。
    我不甘心，又認真研究了這個“殷商的文字”兩遍，搜遍腦海都從未想起過自己的記憶中學到過這個字。這委實太古怪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從這個大怪字的字裏行間透露出來，我不得不羞愧地承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字。”
    她將毛筆放進水缸攪了兩下，洗刷幹淨，又隨意擱在了旁邊的筆台上。微笑著說：“姬殷，你知道嗎。其實殷商在建立太陽帝國之前也是以部落的形式存在，就像是周人的部落建立了星聖帝國一般。那段時間，殷商的部落的文明已經高度發達了，他們不僅建造了自己的宮殿和要塞，學會了使用鐵器，懂得飼養家畜種植穀物，那段時光他們還創造了自己的文字，那是被成為‘魔神的文字’的存在。”
    “魔神的文字？”我迷惑地皺起了眉頭。
    葉小歡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嗯啊，在上古的時代，殷商的部落是崇拜太陽和魔神的部落。他們的王相信，天上的太陽便是魔神的化身，他們創造並且支配了海上七陸的一切、一切和總和，且將永遠支配和統治下去。而作為魔神的子民的商人為了表達他們對太陽的崇拜，創造了海上七陸最最複雜的文字，運用其中的組合變化，能表達無數種其他的部落和文明的低劣簡陋的語言根本無法表述的情感，那也是被認為這個世上凡人唯一能和魔神對話的文字。”
    世界上最難的文字係統？我閉上眼睛回憶起殷商的文字，對不起，怒我不能苟同，我覺得周人的文字其變化和複雜程度可比商人難學多了。
    她輕笑起來：“姬殷，你怎麼這麼笨，現在流傳下來的太陽帝國的文字，是已經經過無數次的簡化的殘缺般了。其簡化是為了能夠讓普通臣民和其他方國都能夠學會。商文是比以前簡單多了，也好學多了，但是其漸漸失去了和魔神溝通的功能和獨特性，已經不配再被稱為魔神的文字了。”
    我看著她在宣紙上寫的那個大字，道：“這就是商文簡化前的樣子？看樣子的確很複雜，一篇文章若是全都是這副樣子，要看懂的確很困難。不過真要想學也不是不可能。”
    她自然地趴在我的肩膀上，發梢弄得我的耳朵和脖子癢西西的。她在我耳邊輕聲嘲諷道：“哦？真想要學會也不是可能？你好大的口氣啊姬殷。要知道，整個太陽王朝曆史上著名的大學者、大賢士不計其數，其中敢說自己能夠掌握魔神文字的，不會超過十二個人呢。太陽王朝還在鼎盛時期的時候，因為朝中沒有任何人能夠再學會這種文字，那時候魔神的文字已經基本處於失傳狀態了。”
    我笑道：“那真是可悲啊。”我心念一動：“難道這種文字，其閱讀順序還有什麼玄機嗎？”
    她看著我的眼睛漸漸嚴肅起來，從我的肩上站起來，點點頭：“不錯，魔神的文字，每一個字都沒有其任何固定的解釋，要根據上下文所屬文字的搭配來聯係其意思。一篇文章聯下來，每一個單獨的字你都要把它當成是一個獨立的方程解，其條件便是這篇文章其它所有文字的組成。解開一個字就是解開一個方程。那是由九九八十一種正逆倒推法計算出來的文字，並且每一種推法又有七七四十九個解，連成的文章，要把其中每一個文字解開的的七七四十八個增根全部去掉，把唯一正確的含義代進去，一個一個全部代入正確，才能讀懂文章全義。”
    我感歎道：“怪不得會失傳，看一篇由魔神的文字寫成的文章，居然要解開幾千幾萬個方程，這個世上有人會看懂那真是有鬼了。”
    她微笑著看著我：“我可以教你啊，姬殷。隻要現在的你學會了，那不就是不用失傳了麼。”
    我有些吃驚：“你會？”我由衷感歎道：“真是不得了啊，葉小歡，這失傳的文字居然到了你手中又學會了，現在整個海上七陸，大概就你一個人會吧。你真是震古爍今、名垂青史的文字天才。”
    她抿著嘴嘟著鼻子：“我哪有學會，當初我跟著你學了大概四年，也不過是勉勉強強把那九九八十一種正逆倒推法給記住了，離要到看懂一篇文章的程度，不知道差了幾萬八千裏呢。”
    葉小歡笑的像是臉上綻放出光一樣明媚，那是我從未見過的風景，她在我身邊時從未笑的如此開明。她微笑著回憶道：“姬殷，你真是自吹自擂好不要臉。你忘了嗎，這門失傳的文字，就是未來的你回到王闕挖出封存的殷商古文，被你給重新學會的。九九八十一種正逆倒推法和七七四十九個解連成的魔神的文字，海上七陸、天上地下，在未來的時空中隻有被譽為絕世的鬼才的你姬殷一人能夠看懂啊。”
    又來了，她嘴中那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姬殷”，遙遠得仿佛和現在的我像是兩個人。我從來讀不懂這種魔神的文字，我也不會什麼絕世武功，我更沒有號令天下執掌眾生的魄力和才智。她所說的那個“姬殷”，和我幾乎沒有任何關係，我根本不可能成為她嘴中的“姬殷”。她笑著的樣子，就像是在我眼前幸福地回憶另一個男人一般。
    我又怎麼能，容忍我未來的妻子和心儀的少女在我麵前如此崇拜另一個和我毫不相幹的男人？我強壓住心中的酸意和怒氣，這一次我克製住了自己並沒有失態。隻是尖酸的嘲諷已經忍不住從我嘴中泄露出來了：“哦？那我還真是厲害啊。不過真可惜，費了這麼大力氣學會了這麼難的文字，可惜這世上隻有他一人能夠看懂，一點用處都沒有。”
    葉小歡看著我的眼眸：“你以為殷商憑借一個部落，是如何一統海上七陸建立太陽帝國的？”
    我嘴巴開始變得有些苦澀：“就憑這怪裏怪氣的怪字？”
    她還在微笑，瞳孔卻深邃得像是我六歲那年，龍家的人對準我的炮口：“商文是能夠和魔神溝通的文字，其中無限的組合所排序出來的可能，能表達無數種其他的部落和文明的低劣簡陋的語言根本無法表述的情感……在未來的世界中，成年的姬殷因為學會了魔神的文字，已經翻譯出了太陽王朝上古部落流傳下來的“天魔伏神九部曲”，武功幾近天下無敵，可惜九部曲的終焉之曲‘化魔’在那個時代已經毀於周人南伐的戰火之中。所以姬殷的武功也永遠幾近於‘無敵’二子罷了，卻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無敵’。”
    她伏在我的身邊，就像是一條冰冷的毒蛇：“就像是未來的你的宿命一般，幾乎要一統海上七陸了，可竭你畢生所能，所能做到的也僅僅是‘幾乎’罷了。”
    我預感到了不祥的征兆，我苦澀地說過：“葉小歡，你究竟是誰？”
    她微笑在我耳邊喃喃細語：“啊呀，過去的我沒有和你說過嗎？我是，來自未來的少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