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睿出事了。”餐桌上，江烈看著江淩的臉色，沒有什麼變化，心裏自作想法。
    “看過新聞了。”
    江淩放下了碗筷，擦著嘴角，看著江烈喜悅而道：“爸媽明天回來，太好了，我真想現在就把小康康抱在懷裏。”
    “嗯，明天就回來了。”
    江爸爸江媽媽很喜歡小康康，兩個老人愛屋及烏的，連帶著江淩這個向來不親近的長子也喜歡上了。
    “淩兒啊，人家給咱們江家生了這麼個大胖小子，是有功之臣，咱們可不能虧待了人家。”
    江媽媽抱著小江笙，拿著玩具車逗孩子樂，嘴裏頭念叨著。
    江爸爸看著就開心地合不攏嘴，老兩口兒哄著小娃娃，天倫之樂，其樂融融。
    江烈冷著臉，道：“那女的跳海死了！”
    “胡說八道！”
    江媽媽責怪地看了江烈一眼，然後又繼續問道：“淩兒啊，年前把小姑娘領回來，給我們兩個老的看看，商量著給人家一個名分。”
    自始至終，江淩都是心事重重，一言不發。
    “爸媽回來了，你回你自己房間去睡吧。”
    江烈坐在床上，抱著枕頭，東倒西歪地說道：“我不我不我不不不。”
    “別玩兒了。”
    江淩氣得一手打落江烈手裏的枕頭，罩著被子，捂著腦門，憂心忡忡。
    最後，江烈抱著枕頭被關在了門外，一臉鬱悶，進了空了許久的自己的房間，關門聲響得客廳裏小康康都被嚇樂了。
    “幹什麼！關門不能小點聲？！”
    江爸爸是個嚴謹的老人，梳著整齊的背頭，扁平的眼鏡戴著，一副老學究的做派。就是這樣一副嚴謹的老幹部形象，一絲不苟地抱著小娃娃，不好亂動的僵硬樣子，這種反差萌，異常有趣。
    “嗷喲，康康啊，嚇沒嚇到啊？”
    江爸爸對兩個兒子，從來沒有過好臉色，隻有麵對這個心愛的小孫子，才會態度如此軟化。
    “咯咯咯咯！”
    小江笙哈哈大笑，拍著肉乎乎的小手掌，黑黑的眼睛又大又亮，周正的五官已經有了英俊的小模樣。
    “這孩子，真是個膽子大的，這麼大聲也不哭。好孩子，來來來，讓奶奶抱抱哦。”
    江媽媽從江爸爸懷裏接過小江笙，捧著小江笙的臉蛋兒，親熱的親了又親，笑個不停。
    “老江，你覺不覺得，小烈對淩兒的態度，轉變的太大了？”
    “何止！”江爸爸哼聲道：“沒看見嗎，咱們回來了，小烈才從淩兒的房間裏搬出去！咱們不在家的時候，說不定這兩兄弟……都幹了什麼事了！”
    江爸爸江媽媽常年在國外生活，所以對於有些事情，比國內傳統的老爺子老太太，知道的清楚的，太多。
    “可是以前，小烈不是很反感淩兒嗎？”
    江媽媽還是不敢相信，江爸爸話裏話外的玄機。
    “小烈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越是在意，就越是無措，做出來的事兒，就會偏激，偏離本意……這點像我，當年就因為我性子太別扭，差點就讓你被王定乾那個老王八蛋給糊弄走！”
    江媽媽臉一紅，羞赧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還說這幹嘛，真是沒個害臊！還是我們小康康好啊，眉眼長得多像咱們淩兒，以後一定是個美男子。”
    江爸爸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淩兒雖然從小就沒腦子沒出息，不過那相貌，確實遺傳了玉文你的美貌了，沒得挑。”
    “死老頭，就會說好聽的。”
    江淩坐在床上，咬著香煙，煙頭沒點著，就做做抽煙的樣子，眉頭皺成了川字。
    “怎麼辦？爸媽早晚會知道，我該怎麼辦、康康該怎麼辦……瞞的越久，對他們傷害越大，對康康，也不公平。無論他怎麼樣，健康還是疾病，他都是我兒子！”
    大早上起來，江淩就跪在了江爸爸江媽媽房門口，老兩口一出門差點嚇出了心髒病。
    “你幹什麼你！嚇死我了……”
    江媽媽捂著心髒，臉色煞白，拉著江爸爸，看地上跪著的江淩，一臉責怪。
    江爸爸則是皺著眉，怒道：“你看看你，成什麼樣子！這麼大小了，一點也不穩重，你可比你弟弟差遠了！說你沒出息，一點都不委屈！”
    “是……爸媽說得對，我比小烈，差了太多，我沒出息，我一點都不委屈，我總是做錯事還找理由，給你們添麻煩，都是我的錯……”江淩說起來就不停歇，一句一句全是數落自己的話。
    江媽媽愣了，麵上有了焦急，道：“老江，這孩子怎麼了？以前我們數落他，都是摔門跑到隔壁街離家出走的，今兒個竟然……淩兒你跟媽說，你這是怎麼了？”
    江淩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道：“康康有病。”
    “你才有病！”
    江爸爸氣得一腳踢上了江淩的肩膀，老爺子對寶貝孫子那是拿命去心疼的，不準任何人說小孫子一點不好。真動起怒來，親生兒子也照打不誤！
    “老江你幹什麼？！淩兒都多大了，你還上腳？用巴掌招呼一下就行了！”江媽媽把江爸爸給拉開，然後隨手一巴掌拍在了江淩的後腦勺，罵道：“再敢罵我孫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江淩鎮靜了少許，痛聲吼道：“康康他確實有病，腦子有病，智力障礙！”
    江爸爸更大聲的吼了回去：“這事我們早就知道你還想說什麼沒什麼說的就給我滾開——”
    “……早、早就知道？”
    江烈搬來醫藥箱，看著鼻青臉腫的哥哥，心疼起來，處理著額頭上的淤青，道：“爸媽也真是的，你可是親兒子，他們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
    “他們早知道了。”
    江淩頂著破了相依然英俊的臉，疑惑又感動，他從來沒想過，事情會按照這種步調發展。
    貼好最後一塊膠布，江烈收拾了醫藥箱放置好，說道：“爸媽這些年在國外，思想開放了很多，很多事情比咱們想得開。”
    “小烈，你說，我以前是不是誤會爸媽了，其實，他們還是很疼我的。”開始淚崩的江淩，身體微微顫抖著，抓著江烈的手，嘴唇都顫抖著。
    江烈挑了挑眉，道：“聽真話還是假話？”
    “假話。”
    “你說得對。爸媽一直很疼你，他們隻是不善於表達。其實，爸媽從來沒有偏心，隻不過是對你愛之深責之切……”
    江淩擺了擺手，尷尬道：“別說了，我聽不下去了。”
    關月進了監獄，罪名是，故意殺人。
    “我哥在醫院咽氣之前，最後的遺願，就是把這支錄音筆交給你。”
    曲睿的葬禮上，曲彥交給了江淩一支錄音筆。
    江淩收下了，卻沒有聽，把它鎖進了抽屜裏。
    他不能說，他有一絲絲的後悔，沒有去看曲睿最後一眼，沒有去徹徹底底了卻他和曲睿之間的牽掛。
    直到幾年後的一天，江家搬新家，收拾東西的時候，這支錄音筆掉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共二十三個對不起。
    從六歲那年秋千上的初遇開始，江淩和曲睿，認識了二十三年。
    “爺爺奶奶，爸爸，叔叔，走，新家！”
    小江笙長高了很多，嬰兒肥的小臉兒五官端正，腦後紮著小辮子，走幾步就會摔，一雙大眼睛瞪著瞪著就會對眼兒，說氣話來還是奶聲奶氣，特別可愛。
    江爸爸江媽媽牽著中間的小江笙，身後江淩江烈跟隨著，兄友弟恭，親睦和善，天倫之樂，富貴人家。
    江淩江烈一直瞞著江爸爸江媽媽他們之間的事兒，殊不知，江爸爸江媽媽，早就心裏明鏡兒，隻不過是看破不說破。
    江淩為什麼會接受江烈？還要說到有一天江烈喝成大紅臉，激動地把江淩按倒在床上，又是親又是啃，辦完事兒就把人摟在懷裏，說的那番話。
    “哥，咱倆一起過吧，我會對你好！順便、順便對江笙這小王八羔子好，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們！”
    “……啊，好吧。”
    完。

    作者閑話：

    《慘伴郎》完結，下一篇原本準備開《同期生》，不過我任性哈，不想連續開現代題材，所以突發奇想，下一篇題目都起好了——《比翼仙》，10號左右開始更新。空出幾天安排一下故事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