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殘垣、廢墟。
    背井離鄉的流民一個個拉著自家老少走在路上，長長的隊伍、麵黃肌瘦的人們。他們很疲憊卻又像不知疲憊的機械的往前行走，好像前方就有希望。
    人群中，一個一瘸一拐的小乞丐跟在後麵，默默的低著頭行走。
    突然，隊伍停了下來，似乎發生了什麼小的騷動，沒多久又開始向前挪動。小乞丐麵無表情的繼續走著直到他看到一個村莊，已經被大火燒的除了灰燼就是死屍的村莊。這樣的村莊一路上看到太多，一開始還會驚訝的他已經麻木了。扭過頭正欲繼續往前走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了一個孩子，不過三四歲大，呆呆的坐在一堆死屍中間也不哭不鬧。瞪著黑色的眼睛，看著他們這群人，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滿村人都死了就他還活著，可憐啊可憐！”“我看著怪瘮人的，那麼多死人他也不害怕？”周邊還在逃難的流民七嘴八舌議論起來，小乞丐看著那個孩子，良久，轉回頭繼續往前走。這樣的亂世，這樣的貧苦，即便流民中有人可憐這個孩子但是沒有人會上前去救他。孩子在這個時候，成了拖後腿的人，賣兒賣女的比比皆是，何況還不是自己的呢？自顧不暇的人們，哪裏還有什麼善心去救別人。
    走了沒幾步，咬咬牙，小乞丐回了頭，轉身和那群流民走了相反的方向。小乞丐和流民漸行漸遠，直到再也看不到彼此，原本還是一瘸一拐的小乞丐突然像個正常人一樣走了起來。身逢亂世又是孤身一人，隻有裝的弱小到螻蟻一般才能不被人覬覦。小乞丐越走越快再次回到那個村莊，果然那個奇怪的小孩兒還在那裏。一步一步跳過那些橫七豎八的死屍，小乞丐走到那個小孩兒麵前。
    “你叫什麼？”似乎是因為太久沒說話，小乞丐開口的時候有些生疏聲音嘶啞，為了生存他偽裝成瘸子傻子和啞巴，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開口說話。小孩兒看著他，沒有說話。小乞丐歎了口氣伸出手將小孩兒抱了起來，出乎意料的輕。小孩兒沒有掙紮仍舊一身不吭，小乞丐抱著小孩兒繞過了一具具死屍離開了村莊，然後朝著跟之前流民不同方向的一條路走了過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小乞丐看到了一座廢棄了許久的土地廟，“今晚我們就住這裏吧！”沒有人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小乞丐走進那破廟裏，將小孩兒放在了一堆稻草上“你待在這兒別動，我很快回來”。他繞著破廟走了一圈兒，裏麵除了一個已經破敗的看不清顏色的土地像之外連上供奉的香爐都沒有，可見是荒廢很久了。破廟後頭卻有一條小溪在緩緩往出流水，小乞丐不由得高興起來，如此他就不用再走好遠去找水了。
    回到廟裏，他先是看了一眼草垛上一動不動的小孩兒然後開始四處撿樹枝木棍，夜裏冷他一個人也便罷了，但是小孩兒肯定是不行的，他要生火驅寒。四處找木棍的過程中他在一個角落裏找到個破舊的缽盂，想來是哪個過路人丟下的，又仔細扒拉了半天竟真的讓他找到了打火石。不由得慶幸起來自己的好運氣，連帶著看著那個小孩兒也多了幾分親切。說不定是他給自己帶來了好運呢？小乞丐彎了彎嘴角。
    將那缽盂拿到後廟的溪水洗了幹淨，又接了一缽盂水回來。小乞丐把自己撿來的柴草木棍攏在一起，用打火石費了半天勁終於升起了一團火。暖意在一瞬間直達心底。
    從那座城拿了雞腿饅頭出來沒多久他便碰上了那群流民然後裝成瘸子啞巴跟著他們一路走過來，流民艱苦大多在忙著趕路，即便是休息也隻是草草了事不會生火，他每日餐風露宿，即便懷裏有饅頭雞腿也是斷斷不敢拿出來的。便跟著那些沒有幹糧的流民一起撿樹葉挖樹根吃，直到兩天後遇到了小孩兒決定帶著小孩兒一起才跟流民們分開。
    他取了兩根長些有枝丫的木棍將缽盂支在火堆上，然後從懷裏小心翼翼的取出雞腿和饅頭。雞腿已然放的有些不好了，饅頭倒隻是有點幹。小乞丐貪婪的聞了聞雞腿的味道然後十分肉痛的撕了一塊兒下來把剩下的又裝進懷裏。他把那塊雞肉撕成一條一條的然後扔進了缽盂裏，又掰了四分之一的饅頭下來撕成幾塊扔進去。
    他起身把小孩兒抱在自己懷裏然後坐在地上，小孩兒小小的身體在他懷裏成了一團，他把下巴靠在小孩頭上，自顧自說起話來。
    “我不知道我是從哪兒來的，也不知道我是誰。從我開始記事的時候我就是個小乞丐，每天被那些人欺負。其他小乞丐會聚在一起打我，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喜歡我，不讓我跟他們一起。老乞丐就會騙我去給他們偷東西偷吃的，我偷到了他們就會很開心然後把我偷回來的全吃掉。我要是沒偷到，他們就會對我拳打腳踢。後來我就逃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到處乞討。那些官老爺見了我會踢我怕我髒了他們的好衣裳，姑娘們見了我就趕緊用有香氣的手帕捂著臉跑了。從小到大，沒一個人不嫌棄我。哦，對了。上次那個店小二是好人，就是他給了我雞腿和饅頭，我還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呢！他真是個好人，就像……就像說書人說的神仙，對，神仙！”小乞丐緊緊的摟著懷裏的小孩兒汲取著唯一的一點兒來自於人的溫暖。從來沒有人願意聽他說自己的事情，別人看到他除了躲開就是欺辱，他多麼孤獨多麼希望有個人能陪他。所以當他看到被丟在死人村莊裏沒人要的小孩兒時，盡管很窮盡管他自己也養活不了自己，可他還是選擇回頭帶上了小孩兒。
    他隻是想找個人陪著他，不想像個行屍走肉，為了活而活。孤獨是個多麼可怕的東西啊！就算是死，他也不想跟從前一樣總是一個人。隻想有個人陪他，管他是不是從死人堆裏撿來的，管他是瘋子啞巴還是聾子傻子。
    就在他還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缽盂裏的水咕嘟咕嘟冒起泡來，小乞丐的眼睛頓時亮了。他將小孩兒放在地上，站起來看了看缽盂，裏麵的雞肉絲被煮的軟軟的飄在水麵上，還有被泡大了的饅頭塊兒，他吸了口冒出來的熱氣，暖暖的還帶著雞肉的香味兒。
    

    作者閑話：

    第二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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