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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沉沉,黑夜開始驅逐令它厭惡的光明,整個世界處在一片朦朧的昏暗中,起碼吳雲村是這樣的,已有幾戶人家點上了燈盞,豆粒大的火焰在人們的心上旋轉跳躍,為即將到來的黑暗歡呼雀躍。
    白府。
    段扶箑小心翼翼地挨著凳子邊坐下,但還是不小心碰到了傷口,引得他齜牙咧嘴。
    白苓喬神情淡漠,優雅地開始進食。這世上有一種人,不管他在做什麼事,一舉一動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尊貴氣勢,將周圍的人襯得如同地上的塵埃。但段扶箑也是天上的一朵白雲,故兩者待在一起隻會讓人覺得賞心悅目,而不會令其中的一人黯然失色。
    段扶箑用筷子戳了戳碗裏的飯,沒胃口,眼珠子一轉,看到白苓喬吃的正香,不由想擠兌幾句:“嘖嘖,剛剛下手那麼重,我戳到你傷口了?真的假的?哪家的姑娘那麼有膽色,有魄力,連帝尊也敢拒絕。哎,我本將心向明月……啊,山有木兮木有枝……”
    白苓喬自己是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的,但從來不會加在段扶箑身上,甚至為他改了很多規矩。於是白苓喬就靜靜地吃著飯,靜靜地聽著段扶箑用誇張的詠歎調在那長籲短歎。
    講到最後,段扶箑是真起了好奇心,詢問道:“哎,仲知,到底是哪個美人,引得你這般神魂顛倒,我也好準備好聘禮把你嫁出去啊。是不是你的師妹月鸞仙子?還是見鳶真人?”
    白苓喬的手倏忽握緊了筷子,聲音有點沙啞:“你記……你從何處聽來的?”段扶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瞞不住白苓喬,老實承認了:“茶館裏的說書先生。”複又繼續追問了,“究竟是哪家的姑娘?長得漂亮嗎?性子好不好?”
    白苓喬淡淡看了他一眼,“臀部可舒服了?”
    哪怕段扶箑早就知道眼前的人不可貌相,依舊被哽了一下,痛心疾首地道:“帝尊啊帝尊,別人都說你是冰山上的雪蓮,天上皎皎的明月。你就不能安安靜靜的當一朵純潔無瑕的白蓮花嗎?非要破壞雪蓮在我心中的形象。”
    於是,被哽了一下的段扶箑和本就不多話的白苓喬沉默的吃完了這一頓飯。飯後是白苓喬收拾杯盞的,而段扶箑則躺在搖椅上望著星空心滿意足的撫摩著肚子。
    收拾完桌子的白苓喬在院子裏燃起了火爐,爐子上是一個被燒的鍋。他打開幾個紙包,每樣取一點在不同的時間放入鍋中,再用大蒲扇慢慢的扇著,小心的控製著火候。漸漸地,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在不大的院子中彌漫,聞著就叫人通體舒泰。誰也不會想到高嶺之花般的帝尊會屈身做這些事,段扶箑也時常疑惑,為什麼他會對自己那麼好,曾經他懷疑過自己是不是他的兒子,結果他才叫了一聲爹,那後果,嘖……如果說他有什麼目的,也不像,畢竟他的修為比自己高了不知幾何,自己一沒財,色嘛,他自己照照鏡子就行了。
    段扶箑正思索間,白苓喬獨特的清冽的嗓音傳了過來:“汜犰,這幾天你準備一下,三天後我們出發去浮屠寺。”
    段扶箑一下子癱在搖椅上,他一點都不想去那個傳說中的佛教聖地,神神秘秘的,還透著一股子詭異的氣息,瘮人的緊。但沒辦法,白苓喬在其他方麵寬容讓步,唯獨在這一點上毫不退讓,不管他撒嬌打潑還是絕食抗議都沒辦法讓他改變主意。幸而去的次數已從小時候的一年一次變成了三年一次。
    似是看出段扶箑的不樂意,白苓喬添了一句:“這是最後一次。”
    段扶箑一聽,樂得一個鯉魚打挺,連忙問道:“真的嗎?真的嗎?最後一次?”
    “嗯。”白苓喬應了一聲,凝視著眼前這個人。段扶箑的眼角微微上揚,眼角的紅痕帶著幾分繾綣,那雙黑色的眸子因為主人太過高興而盛滿了星子,閃耀著無限光華。衣領因段扶箑的大動作而掙開,露出光潔細膩的皮膚和微微顫動的喉結。白苓喬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深邃起來,但在段扶箑看過來時又變回原來清冷孤傲的樣子。
    白苓喬將藥煎好,親自端了過來,看著段扶箑蹙著眉一鼓作氣將那碗黑色的藥喝完然後皺著一張臉吐著舌頭,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抹去段扶箑嘴角的藥汁,帶著幾分曖昧,幾分旖旎。段扶箑也感覺到這氣氛不大對勁,於是歪過頭,不自在地對白苓喬說:“我去睡覺了。”也不知道那藥有什麼用,每晚前都要喝一碗,難喝得要命,還不許浪費,非要盯著他喝。不過他曾經看過其中一味藥材的販賣,才一小株,那價格真令人咋舌,本著浪費什麼也不能浪費錢的原則,再難喝也要喝下去。
    白苓喬點點頭同意了,待他走後,他不斷揉著摸過段扶箑的臉的手指,仿佛還能感受到那滑如羊脂的皮膚上殘存的餘溫。
    他感受了半晌,直到手指冰涼的不能再冰涼了,才閉上幽深的眼睛,走到他們的床前。白苓喬是跟段扶箑一起睡的,他絕對不會同意他們分床睡,而段扶箑那時候還懵懵懂懂,稍稍用吃食誘惑一下就成功了,後來,上了賊船還想逃不成。
    白苓喬就這樣守在段扶箑身邊,等他安然入睡後才回到了院子裏,披著漫天星光,隨手畫了一個結界,再凝出一麵一人高的水鏡,水鏡上呈現出的是白天的景象,四周都是青翠欲滴的竹子,看不出品種,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林海聲,林海裏躺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閉著眼睛,手上拿著一壺佳釀,嘴裏哼著不成句的蘇州小調。發覺水鏡出現,也隻把一隻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看見來人後又閉上了:“我道是誰閑的無事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原來是仲知啊,稀客,稀客。”此人正是白苓喬的師父醉竹尊者。
    白苓喬對著醉竹一躬身,說明來意:“我與汜犰於三日後將要去往浮屠寺一趟,希望您能照看這裏一二,仲知不勝感激。”
    本來躺著很悠閑的醉竹聽到這個名字後立即睜開了眼睛,手上的酒壺掉到地上碎成了殘片也沒理會,真氣在他身邊圍繞,他最珍愛的竹子也因沒控製好的真氣倒了一地,也不見醉竹心疼,可見被氣得不輕,他怒道:“我說過,別在我麵前提他,否則休怪我不講師徒情分。”
    白苓喬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退縮,回道:“仲知真的找不出可以信任的人了。求您了……師父。”語氣中不知蘊含了多少辛酸和無奈,直讓聽的人心裏一揪。
    醉竹聽到他的話,深深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才開口道:“罷罷罷,生來的兒女父母的債,你且安心去吧。”說完的那一瞬間,醉竹仿佛蒼老了十歲,就像個普通塵世的老人那樣虛弱不堪。
    白苓喬對著醉竹跪下來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無論是一飯之恩,養育之情,還是他對自己和汜犰的無數次退讓,都值得這個威名赫赫,高高在上的帝尊行此大禮。
    醉竹沒有避開,等到白苓喬磕完頭才手一虛晃,水鏡化為虛無。
    白苓喬回到段扶箑身邊,用手指靜靜地在半空描摹他的輪廓。看著他安詳的睡顏,白苓喬笑了,真好,他還會對他笑,對他撒嬌,還會藏著一些小心思還笨拙地掩藏起來。起碼,他還能看到他。如此,不管他經曆了什麼,都是值得的。
    

    作者閑話:

    “為你屠盡千萬人,你卻連一眼回眸也沒有”帝尊委屈的對手指。
    “我現在看你看到眼抽筋。”段扶箑很無奈。
    “其實,”帝尊的眼睛亮了,“我比較期待你腿抽筋。”
    段扶箑很疑惑,很不解。
    “那能證明我某方麵能力很強大。”帝尊的耳朵悄然爬上了粉色。
    段扶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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