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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奇雨那天晚上拎著個小行李箱回了林家祖宅,吳秋秋看到他這幅模樣眼睛都快瞪圓了,張口就問:“你怎麼回來了,是不是不聽話被你哥趕出來了?!”
謝奇雨無奈地聽著她長篇累牘地說教“寄人籬下就要懂得忍氣吞聲”,“要像自己一樣懂得曲線逢迎”之類的歪理,覺得一個頭都要炸成兩個大了。
林夫人看到謝奇雨回來,其實心裏還是高興的,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隻是瞪了眼口若懸河的吳秋秋道:“回來就回來唄,回來住幾天也好,這裏就不是他的家了?”
吳秋秋看林夫人都發話了,立馬閉口不言。她們兩個女人在謝奇雨不在的情況下在一個家裏居然還能和諧共處,全靠吳秋秋一張舌燦生花的嘴。
謝奇雨聽到林夫人的這句話,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心想自己畢竟還是幸運的,自己的存在對於林夫人來說一定是個傷疤,可是卻還是得到了林夫人寬容的接納。
吳秋秋哪能這麼罷休,趁林夫人一走又說教開了:“親兄弟哪有隔夜仇,你聽我的話,明天就去跟你哥道歉去,要是跟逸閔關係搞不好你憑什麼在這個家立足啊,你知道我這兩天打聽到什麼嗎?那個姓林的老家夥又有個野孩子找上門了,天曉得這個孩子才三歲半!林夫人去看過那個孩子,我看她年紀大了,想抱孫子抱不上,喜歡小孩子喜歡的緊,說不定又要接回家,等到有人跟你搶的時候,看你著急不著急。”
謝奇雨實在受不了他~媽~的思維:“媽,你就別說了行不行,我沒有跟我哥吵架,隻是住在他那裏不方便。”說著就想往齊風的房間去。
小女傭陸琪琪趕緊過來想幫他拎箱子,她以前就跟奇雨比較熟,現在看見他地位不同了,變得更加親切:“奇雨,若風那兒有別人住了,你搬出去之後的幾天夫人就讓我們給你收拾了樓上的房間備著,我帶你去。”
謝奇雨躺在陌生房間的大床~上,心裏百感交集,翻來覆去睡不著。
另一邊的林逸閔回到家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間,心裏像被掏空了一塊。猶豫了半天,給他媽打了個電話。
“喂?”電話那頭傳來林夫人的聲音。
“媽,奇雨到家了嗎?”林逸閔很少給林夫人打電話,除非有要緊的事情,像這樣母子交談的機會其實少之又少,她白天看吳秋秋教訓謝奇雨的時候就很羨慕,什麼時候他和林逸閔之間也能夠多說上幾句話。
“回來了,別擔心。”
“嗯。”林逸閔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林夫人以為他要掛電話了,結果沒有,“記得叮囑司機早晚接送他,不然他肯定又自己偷偷走了,他周一到周四晚上九點下班,周五十點,周末一般都是四點。他最近長高了一點,原來的衣服不合身了,你有空帶他去買幾件吧。”
林夫人:“……”
“還有,最近快考試周了吧,你跟吳秋秋說說,讓他別去打工了,晚上還要熬夜複習太辛苦了,我們林家還養不起他嗎?”
天知道,林逸閔從來沒有跟林夫人說過這麼多話,她差點都懷疑林逸閔這是突然父愛泛濫了把謝奇雨當孩子養,但是林逸閔真的變了,她是當媽的,別人看不出來,她卻看得清楚,因為自己沒能為他提供一個好的成長環境,林逸閔的感情其實是很涼薄的,他是孤獨的,即使這種孤獨是王者的孤獨,這種高處不勝寒的滋味也一定不好受,但是謝奇雨的出現卻給這個殘破的家帶來了一種名為“親情”的東西,林逸閔明顯比以前更像個有情緒的人了,其實自己又何嚐不是這樣:“我知道了,逸閔啊,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啊?”
電話那頭頓了頓,答道:“沒有。”
“那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他說想你們了,想回家住一段時間。”他也不算說謊,謝奇雨總是拖著他回家,其實並不是他自己多想吳秋秋,而是知道林夫人想念林逸閔了,不過是找個借口讓他多回家而已。
“那就好,我也有點想他了,你早點睡吧。”林夫人掛了電話,看著上麵破紀錄的通話時長,心裏有些感動,人啊,年輕的時候不懂得珍惜,以為小孩子不懂事自己做什麼都隻需要考慮自己就可以了,等到老了就開始奢望小輩們還能跟自己親密無間,真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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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家,淩悅坐在沙發上,一張一張地看著照片,林逸閔這幾天的生活記錄並沒有女人出現,但是卻有一個長相漂亮的男人,兩個人一起出入很多私人場合,而且林逸閔還好幾次帶這個男人回了公寓。淩悅想到這幾天謝奇雨突然不聲不響地搬了回去,再加上周圍喜歡同性的朋友也不少,頓時就迅速地把那個漂亮男人當成了假想敵。
事情是這樣的,前幾天跟老媽抱怨了幾句林逸閔對自己一點都不動心,擔心他是不是有其他人了,真的隻是隨口抱怨了幾句而已,淩夫人就立馬跳了起來,說她認識一個私家偵探,可以請他調查一下,淩悅本來覺得這樣調查別人的隱私似乎不太好,還在猶豫,淩夫人已經果決地打完了電話,淩悅當時看母親的表情有些猙獰,感覺比她自己的事情還要上心,想起她之前發病的日子,就覺得有些可怖。
但是現在,坐在她旁邊的淩夫人卻一副見鬼的驚悚表情。
“媽,你怎麼了?”淩悅剛想挽住她的胳膊,卻發現淩夫人全身顫抖。
“別碰我!”淩夫人一把打掉淩悅的手,尖聲喊道。
“媽,你別嚇我呀,你怎麼了?”淩悅捂著被打疼的胳膊,委屈地看著淩夫人。
淩夫人自言自語了一會兒,搖晃著自己的頭,過了一會兒才冷靜下來,眼神回複之前的淩厲和清明:“沒事,寶貝,我沒事。”
說著抽~出其中一張照片,攥在手心裏就往房間裏走。
淩悅沒跟著,自然也沒聽到淩夫人口中的喃喃自語:“他怎麼還活著,他不可能還活著!他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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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奇雨從餐廳廚房裏出來,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準備回家,突然發現棠溪出現在他麵前,今天並不是棠溪固定演奏的日子,他有些驚訝。
“我是來找你的。”棠溪解釋了他的疑惑。“不介意跟我聊聊吧。”
謝奇雨覺得棠溪最近開朗了不少,而且他的嗓音也似乎比原來好了點,不再那麼突兀粗啞:“當然。”
“走吧,坐我的車。”
謝奇雨跟著棠溪走了出去,棠溪發動了他的摩托車:“上來吧。”
兩個人一路飛馳到了A大,棠溪把車往路邊一停,兩個人坐在湖邊的木椅上,柳樹垂蔭下的夜深邃而靜謐。
棠溪望著平靜無波的湖麵,道:“這裏是我第一次見到逸閔的地方,那天他作為傑出校友回來演講,而我負責給他獻花,我們算是一見鍾情。”
謝奇雨默默地聽著。
“他這人,沒有別的缺點,就是對誰都好,這點很讓人不爽,你知道,他雖然無心,但是不能保證其他人會不會因此就想太多,說起來好笑,以前我也經常因為這個吃醋。”
棠溪這話像一把利刃深深紮進謝奇雨心裏,痛得說不出來。
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呢?
“他對你也很好吧,看得出來他很重視你這個弟弟。”
謝奇雨輕輕地嗯了一聲。
“當初我們之間的事情,怎麼說呢,其實算是個誤會,我並不是自願的,這麼多年我一直放不下他,我想他也一樣,隻是我覺得自己再也配不上他,所以這麼多年一直躲著他。”
謝奇雨懂他的感受:“我哥他不會嫌棄你的。”
“他是不會嫌棄,所以奇雨,我也想得到你的祝福。”
“我的祝福?那重要嗎?”謝奇雨心裏在滴血,表麵上還要強顏歡笑。
棠溪看著他:“重要,對逸閔來說,你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之一。”
隻是親人,嗎?
“好啊,我祝福你們,永遠幸福。”一個字一個字地印在鮮血淋漓的心上。
“謝謝你。”
兩個人坐著坐著,夜便已經深了,路上行人寥寥無幾,棠溪提出載謝奇雨回家,奇雨沒拒絕。
坐在摩托車後座上,謝奇雨沒帶頭盔,任思緒如同發絲一般在風中飛舞。
在十字路口被側麵飛馳而來的轎車撞飛到空中又重重地跌落的時候,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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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監護儀單調的聲音在室內回響。
看著安靜地睡在重症監護室裏渾身插滿管子的謝奇雨,林逸閔覺得自己的呼吸都瞬間被抽空了,他握著謝奇雨蒼白細瘦的手,恨不得躺在上麵的人是自己。
腦出~血,腦水腫,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醫生這樣告訴他。
多麼希望他能睜開眼睛。
多麼希望聽他再撒嬌地叫一聲“哥”。
多麼希望那天晚上沒有讓他獨自回去。
棠溪也受了傷,渾身多處骨折,但好在戴了頭盔,謝奇雨就比較倒黴了,受到的衝力最大,被甩得最遠,又沒有頭盔的保護,現在隻能靠呼吸機勉強維持,即便是能醒來,也難保不會留下永久的神經損害。
一身石膏的棠溪拄著拐杖走過來:“移閔,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林逸閔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握緊了拳頭,肇事司機撞完人就逃逸了,現在還不知所蹤,他就算掘地三尺也會把那個人找出來。
“我……”棠溪還想說什麼,被林逸閔打斷。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陪陪他。”
棠溪隻好默默地走回去,回頭看到林逸閔抬起謝奇雨的手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個吻,如同吻著一件易碎的珍寶。
他知道,這個男人再也不屬於自己了,或許從再次相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
林逸閔已經在醫院不吃不喝守了兩天一夜了,他那麼注重儀表的一個人,現在一副胡子拉渣的模樣,連林夫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ICU的探視時間每天就那麼兩個小時,剩下的時間他就在大門外站著幹等,隻能在病人出入的時候透過門縫隙往裏看一眼,隻是看一眼,看到他還活著,才能感覺到一絲心安。
吳秋秋一向沒心沒肺,可是聽到這個噩耗也火急火燎地趕來,跟林逸閔一樣失魂落魄地守在外麵。
陸升一聽說謝奇雨出事也立馬趕到醫院,林逸閔已經急傻了,也隻有他還能冷靜地跑來跑去辦手續。
現在他負責開車強製送林逸閔回去休息一會兒。
“昨天驗血結果出來我才發現謝奇雨是O型血,我記得董事長是AB型血。”換而言之,謝奇雨不可能是林俊的親生兒子,陸升一邊開著車一邊從後視鏡裏看著一副丟了魂魄般的林逸閔,“需要進一步查證嗎?”
“沒關係。”隻要人能夠醒來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謝奇雨是不是他親弟弟,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他也不是以對待弟弟的感情看他。
“肇事司機找到了,沒依靠警方,而是找了道上的兄弟,結果你一定想不到,他說他是拿錢辦事。”陸升的話成功引起了林逸閔的注意,“也就是說,這不是一起單純的交通事故,這是謀殺。”
“奇雨不可能得罪什麼人,對方為什麼要殺他?”
陸升搖了搖頭:“不一定是奇雨,你忘了,當時棠溪和奇雨一起。”
“你是說?”再次和棠溪相遇才知道,當年那場火災並不是意外,棠溪是被人下~藥迷暈了之後放進那間賓館,繼而用汽油縱火的,好在棠溪早一步醒來,當時室內已經火光衝天,火災報警器也被動了手腳,唯一的門又被從外麵反鎖,這裏是十樓,從窗戶跳下去必死無疑,如果不是他最後冒死一搏跳到隔壁大樓的陽台,他早就已經變成了一具焦屍。即便隻是單純作為朋友關係,林逸閔聽到這件駭人聽聞的事實也不能置之不理,當即就派陸升去調查。
他有個朋友在物理治療聲帶疾患方麵頗有造詣,便帶著棠溪去看了幾次,棠溪遇害的那會兒他們正因為醜事被揭穿而冷戰,他的無視間接導致了棠溪遇害,所以他做這一切,隻不過是為了彌補愧疚而已。
“都是拿錢辦事,跟當年縱火案,很可能是受同一個人指使。”
林逸閔眼中一派森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