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謹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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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從西府出來,領著小姨娘及丫頭穿過啼園,在一跨湖廊上停下,與小姨娘說一會子話,再往前走,被隱蔽在花叢間的曹氏跟熹姨娘嚇一跳。
此刻,曹氏與熹姨娘早把二姑娘莊琻和三姑娘莊瑛支走,單留各自貼身丫頭。
秦氏驚魂未定,連連拍胸脯道:“你們這是幹什麼,鬼鬼祟祟的!”
曹氏掂量腳跟,往啼園方向瞧,方道:“沒跟來的吧?”
秦氏道:“看你避人像避鬼一樣。”
曹氏咳了幾聲,正正經經道:“太太,不是我說你,老太太這是胡來,爺們遂了願,你倒也跟了去。”
秦氏心裏清楚曹氏要渾說些話,平日裏,她就愛嚼別人的舌根,今日說西府,明日說南府,指不定掉頭跑到西府說她東府的。秦氏不大愛聽,也裝個樣子罷了。
曹氏又道:“外麵傳的話你可別沒聽到。你府上大爺平日千好萬好的,她一進府,就來事兒。”
曹氏說來話,拿著扇子往秦氏身上輕打,示意此方話是重點。秦氏不大愛聽曹氏嚼別人舌根不假,一旦聽到與兒子相幹的來,也盡心聽去。
秦氏道:“你歪門的理兒從哪兒搬來的。”她是不想參與那些是非話裏,便明哲保身言說其他,總歸壞的話落不到自己身上。
不料,東府裏的熹姨娘幫腔曹氏道:“二太太說的不無道理,老太太那鐲子都送給了她。可見心裏極其看重。”
秦氏對熹姨娘白一眼,頗為嫌棄,因她是鹽商出身,入了東府,給他丈夫做妾,日常又愛爭風吃醋,那時年月不知道遞給莊熹多少關於她的壞話。這些,連她自己生的女兒莊瑚都不願意聽的,才寄養到秦氏跟前。如今跟曹氏走得近,不為別的,臭味相投是真,兩人肚量,品性是手心手被,上下皆然,再者,都是商戶人家出身,怎能無話?
曹氏接了熹姨娘的話道:“就是,琂姑娘若是以後都討好了老太太去,還有我們府裏姑娘們的地兒了。再說了,我瞧著老太太有意撮合玳兒。你想,真這麼著,以後當家人是誰?”
曹氏計劃籌謀,可不是為她那兩個女兒,是莊琂占了她家三姑娘的頭,二姑娘自莊琂進來後,也不太受老太太垂眼。她平日又有眼紅的毛病。
秦氏聽這般說,心裏明白曹氏煽風點火,挑撥離間。如曹氏所願,秦氏自己撩開了臉,真光明正大頂撞老太太,以後還跟西府結仇了。那莊琂正是西府郡主認的閨女,誰敢惹?秦氏那兒子莊頊平日裏的藥還是郡主托人求的。曹氏是精明,自己言言語語,沒做出個什麼,倒使出這些計劃來。
秦氏心裏琢磨,站在後頭的小姨娘給解圍,道:“當家還不是東府裏和北府裏的。還有大姑娘在呢!”
小姨娘是莊熹再娶的一門內房,是按老太太的意思辦的,當年是因莊頊得病,熹姨娘久不見生養,老太太怕日後東府不中用,才給娶的她,不料她進來這麼些年也沒生養個爺們,隻給東府生個女兒,那就是四姑娘莊瑜。
聽了小姨娘的話,曹氏嗤鼻一下,撫弄頭飾金釵,也不知道什麼個意思,淡淡然然說道:“大姑娘?你真是異想天開!”又正色對秦氏道:“太太,大姑娘可是嫁了出去的。話可說了,大爺那邊老太太明裏說幾回了指望不上,你可別看我說這些冒犯的話,生我的氣!西府三房那邊老太太中意的很。我們不籌謀什麼,老太太籌謀著啊!老太太多精明的人,能平白無故招一人進府裏,平白無故讓三老爺過了親?”
秦氏依舊不想著了曹氏的道兒,隻說:“琂姑娘救了人,原該是有道理。”
曹氏冷笑,道:“我可不信救了人就必須認親的。才幾天功夫,就一家人。以前不是沒救人的故事,賞了大錢打發就了事。瞧你們大姨奶奶……”覺得錯了口,便止住,陪笑。
熹姨娘再幫腔道:“我看這琂姑娘也是極聰明的,大姑娘始終不是府裏的人,姑娘們以後出去了,剩下有誰啊?就太太跟我們一幫子,若是再添人,就是三老爺府上的二爺璞兒、三爺玳兒,太太可得想想後麵厲害關係才好。”
熹姨娘說來說去就為一人,是她女兒莊瑚。她怕老太太這一手安排,把莊琂嫁接入府,日後過給莊玳,把持整個大府命脈,屆時她女兒落不得一丁點好,自己也沒個靠了。
秦氏自然思想不到熹姨娘這一層心思,隻道:“敢情你們是串通好了的。橫豎年輕一輩的爺們不添人了?你我說給璞兒,璞兒都沒瞧得上,你這麼快竟然忘了。合著人家中意,你也攔不住不是。”
熹姨娘道:“這哪兒的話,還不是站太太你這邊兒說的話。等後麵真遂了別人的意,我們真隻有哭的份兒。”
曹氏極力提醒道:“再者說了,大爺還關著呢!太太!”
秦氏手捏著扇子,捏得緊緊的,沒言語。小姨娘看出秦氏的神色,就說:“那二太太和熹姨娘的意思是什麼?”
曹氏和熹姨娘對視一眼,沒說。秦氏隻一笑,搖頭走了。曹氏和熹姨娘不死心,跟在左右續說不完,到了東府裏頭,四個娘兒們還在說,秦氏實在聽不下去了,借個頭疼病發作才止住。彼時,已是近晚飯時刻。
曹氏從東府出來,趕回北府,在大徑道上,碰見才從西府吃完晚飯出來的莊琂跟慧緣。
莊琂見了曹氏,矮蹲禮,重重回一把。
曹氏一臉微笑道:“姑娘才剛在西府用晚飯了吧?”
莊琂道:“回太太,正是。”
莊琂必須謹言慎行,在想不到方法暖回曹氏的心之前,事事謙卑為先。
曹氏看莊琂切切諾諾樣,笑道:“姑娘不曾與我們說你家事,是已給三太太交代了?我們竟一點兒都不知曉。現一家子骨肉,我也沒個問,是我做太太的不夠周到。橫豎姑娘主覺說來給我們知道,好叫我們放心。”
曹氏這話分明是把莊琂當作外頭人,清清楚楚點明眾人提防著她,更表明她來路不正。
莊琂何等聰慧,怎不明白話裏的意思?正想討些話應付,曹氏不等她說,自顧又說:“有心早給我們說。知道姑娘的真心不在我們這邊,也好,用在老太太那兒也是一樣。姑娘你伺候好了老太太,我們閑得心情,橫豎你幫三太太孝順了老太太,老太太喜歡,是三太太的福氣。我知你為人和順,不會思想我才剛說的這些話,日後得空來指教下我們北府裏的二姑娘三姑娘,她們兩個沒心沒肺的。”
慧緣知曹氏有意羞辱莊琂,隻是位置卑微,輪不上她說話,委屈瞧莊琂一眼。
莊琂道:“太太們對琂兒的好,琂兒記在心裏。”
曹氏笑道:“罷了,天快黑了,回吧。”
說著,曹氏自顧離去,莊琂朝她身後拜了一拜。
回到中府,莊琂又到老太太屋裏請安,交代今日在西府用飯的事,獨不表遭遇那些不中聽的話以及曹氏的羞辱。老太太再要留說話,她僅陪同,聽老太太擺些家常。
出來一想,忘記問老太太沁園那邊住的人是誰,本想去問竹兒,慧緣阻止了。
慧緣說:“姑娘還是這麼好事,忘了仙緣庵的事了?”
是了,仙緣庵不正是因為自己好事才得罪了純光?不為慧緣解圍,怎麼會引起後麵血洗仙緣庵?慧緣這一提醒,曆曆在目,幕幕帶血。
自此,莊琂更加提防他人,提防自己,以免一步錯,步步營困。
從老太太處回到鏡花謝,見三喜在給鸚鵡籠子清掃。
三喜看到莊琂和慧緣進來,嗔怪道:“姑娘去了一日,也不著人回來說一聲。貝子爺和三爺等姑娘不見回。說是晚了,貝子爺回貝子府去,西府差人來請三爺回去吃飯,三爺說不吃,怪姑娘一去不回,貝子爺走了,他一人生悶氣賴著好一會子才走。”
莊琂悶悶不語。
慧緣道:“三太太留了飯,走不脫。你吃了不曾?”
三喜道:“我跟竹兒姐姐她們一起吃過了”又對莊琂說:“三爺是不想回去吃飯,也不想在自己府裏見姑娘。”
慧緣道:“那你是知道姑娘在西府用飯了。”
三喜道:“西府都請到這裏了,誰不知道。可憐三爺……”
莊琂沒好氣道:“由得他去。”
三喜道:“我瞧著那貝子爺是極好,畫很多款鐲子的樣兒來。”說著把幾張廢了的鐲子畫樣拿來給莊琂看。
莊琂接來一看,放一邊。
三喜詫異道:“姑娘覺得不好?”
莊琂道:“不好。”
三喜道:“哪裏不好?”
莊琂道:“哪裏都不好!”
三喜著急了。
慧緣走過去,拉開三喜,道:“姑娘在西府跟太太們一處,著了一肚子氣。哪裏說貝子爺畫得不好,是自己不好了。”
莊琂看慧緣一眼,笑了一笑。
三喜聽得姑娘受氣,一把抹帕子扔在桌上,插腰杆要到門外叫罵,慧緣知道她的脾性,先扯住她。
莊琂也不管,走近桌子,從上麵拿起肅遠描畫的鐲子樣稿,默默道:“這麼貴重的東西,理應也不能自己收著。”
三喜和慧緣不解。三人自顧又說一會子的話,把沁園遭遇給三喜略說些。晚了一點,三喜和慧緣伺候莊琂歇息。
到次日晨早,莊琂比先前要早起,讓慧緣和三喜給她穿戴好。
三喜和慧緣俱想是姑娘身子好了,都為之高興,穿戴方麵,姑娘比往日更加用心。此處,莊琂更是有要求,比往日細致。
穿戴整齊,莊琂褪下手上的鐲子,讓慧緣找張帕子包好,便出門了。三喜和慧緣心裏有疑惑,也沒問。三人經過中府壽中居,直徑往裏頭去,到了裏麵,看見竹兒、梅兒、蘭兒、菊兒四名大丫頭在一張石屏上安擺物件。
莊琂三人仔細看,才清楚看到那四名大丫頭擺的是什麼,原來是橙紅藍紫,五光二十四方彩七十二道色的稀世寶玉。
莊琂正待詢問,屋裏傳來老太太漱口吐水的聲音,竹兒含笑輕步轉入,不一會兒扶出老太太。
老太太一出來,莊琂便蹲下請安。
老太太笑道:“姑娘今日這麼早,何不等太太們一起?”
莊琂道:“頭夜睡早了。老太太精神氣兒總那麼好。”看到梅兒端茶來,以為要敬上,她便自主過去接過茶,給老太太侍奉。
老太太擺擺手,走到石屏前,眨眼掃目。
竹兒笑對莊琂道:“老太太每日先醒目再用茶。等涼點吧。”故讓梅兒把茶接回去。
莊琂聽此,臉紅了,在一邊看著老太太醒目。原來這老太太怕老眼昏花,故每日早起對著這些各色美玉養目。
莊琂心裏驚歎:聽得古往,人以飲枸杞茶明目,又有茶水拭眼明目,未曾見以美玉明目的。外祖母這等富貴,確了不得,不知其他太太老爺早起是何等養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