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暗湧(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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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遇匪賊集黨,妖言惑眾,霍亂地方,更有焚燒教堂等案發生。莊熹受命前往北方平定,半月之餘尚不能回,又傳江蘇、湖北、江西等地多處犯事,故又接諭前往不提。每隔幾日便捎家書來京問安老太太,再則過問莊頊的事。
    因此前莊頊大鬧,莊勤知曉後十分生氣,終究不好出麵言語,在給莊熹回的執信中也沒談及此事,又讓大姑爺查士德撿些喜慶平安的彙報便了。
    莊頊自那日被軟禁在府,他母親秦氏整日差人求藥問仙,閉門不出,臉麵上是掛不住,隻能搞這些動作來給人看。郡主和曹氏來探幾回,勸幾回,皆不管用。老太太得知,便讓人傳秦氏到中府,又是一頓惡罵,指著她打小慣嬌了兒子,由著他生性浪蕩。秦氏心裏苦,去求莊頊給老太太磕頭認錯,莊頊哪裏肯,硬要秦氏放他出去,好如願喜結連理。
    秦氏不得法,日夜悲苦,大姑娘莊瑚見這樣,心裏可憐,安慰陪伴,其餘也不能多加參言。五姑娘莊玝跟郡主來東府探視秦氏,看到莊瑚因秦氏的事掉眼淚,忍不住拉她到一邊,再提起先密謀的事來。
    過完五月中,秦氏日漸顯得憔悴沒精神,過兩日,人竟躺下病了,找來醫生看,也瞧不出病症。幸郡主差人把太醫院的老太醫請來看,才斷出是心火攻喉,引上頭的症狀,東府不敢給老太太知道,隱隱約約服用太醫給的藥兒就算了。
    這日郡主差玉屏給東府秦氏送肉靈芝,恰被來請安的莊玝瞧見,莊玝不管郡主願意不願意,搶下肉靈芝親自給送過去。郡主任由著。
    莊玝到了東府,直徑尋到莊瑚屋裏,把肉靈芝交與,便打開了心裏的話。
    莊玝悄聲低語對莊瑚道:“我讓敷兒瞧過了,城南老宅子住著人。”
    敷兒是莊玝的貼身丫頭,人是極鬼靈的,跟主子五姑娘活生生是一掛的人。她受了囑咐,尋一日出去,直往城南探視,看莊頊要抬回來的是何人。那處老宅子原是莊府發家時住的老基地祖屋,後得聖上賞賜大宅府,那邊便成老太太懷念的老屋,專供佛用。如今被莊頊占住,布置得閨紅黃帳,一丁點佛氣兒都沒了。
    敷兒回來回給莊玝,莊玝氣得要告到老太太處,好在敷兒攔住沒成。正好見郡主差人送肉靈芝,她順個道過去,連這些話帶給莊瑚。
    莊瑚聽畢,愣住了,一時沒個態度。
    莊玝道:“老太太知道可如何得了,不說老太太知道不管理,管理起來又能如何。二老爺,三老爺,四老爺誰說得住大哥哥?隻有大老爺在跟前說三兩句,他能聽一句半句的。要用家法武力對付,大太太肯?大姐姐你也下不來手不是?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不幹淨的人住在裏頭,髒了佛祖,還髒我們祖宗了呢。”
    莊玝滿腔熱氣說道,莊瑚也被說動幾分。
    莊玝又說:“大姐姐是嫁出去,可以不管不問,我是咽不下這口氣。好歹日後我們府上是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當家,指不定後頭還有弟弟來。我們成了人的,也做些人性的事來,好不叫外頭人瞧見恥笑我們去。”
    莊瑚聽莊玝越說越毒,連同自己也罵了進去,故笑道:“我嫁出去還不是姓莊的,吃的住的都在府裏頭。妹妹是把我當外頭的了。”
    莊玝才覺著自己話語過激,道:“大姐姐你不要怪我話說得利害,心裏是維護你的。你怎不懂我的意思?這些話我還能與第二個人說去?”
    莊瑚拉住莊玝的手,感激道:“我是知道五妹妹的。”
    如此這般安排計劃,次日一早,莊玝讓敷兒守家裏,她跟莊瑚連刀鳳劍秋坐馬車來到城南老宅處。
    到了此宅門口。
    莊瑚示意刀鳳去叫門,一會子功夫,聽到宅子裏傳來細細碎碎的小腳步聲音。門“呀”地一下,開了。一個留辮子的丫頭探出個頭,一雙詫異的眼疑惑無辜看門外眾人。
    刀鳳道:“你家主子在嗎?”
    那丫頭沒搭話,怯怯地樣子。瞧眼前這些華衣錦服,貴氣襲人的人兒,心知是厲害人物。
    刀鳳見丫頭不言語,故又說:“我們是莊府的,這是大姑娘和五姑娘,來瞧你們太太。”
    那丫頭一聽,眉頭微微蹙起,立馬把門關上,倉促向裏麵跑去。
    刀鳳見狀,狠狠跺一腳,回頭對莊瑚道:“姑娘你們看。”
    莊玝“哼”地一聲回應,道:“旁門左道之人,多是這樣疑狐歪影。這樣無禮,還能進得我們府裏,真真笑話了。”
    莊瑚淡淡的麵目,有想轉身撤走的意思。
    稍後半分,又聽到裏頭有腳步聲來,莊瑚莊玝幾人靜等再看,隻見門開了。
    迎麵而來是一個標致婦人,鬆鬆的雲鬢紮幾支小釵,邊上立一豎步搖,鵝蛋小臉,遠山峨眉,楚眼柔珠,尚未出口,抿嘴揚笑,可憐狀掩蓋些許濃脂粉的輕薄。她立在門裏,深深朝莊瑚和莊玝一福,起來後道:“聽說大姑娘和五姑娘來了,有失遠迎,失禮了。”
    莊瑚端著麵容,也不回禮,微視一笑。莊玝上前一步,從頭到腳細細看那婦人,把她給瞧得不好意思。
    莊玝道:“我大哥哥差我們過來看看,不請我們進去嗎?”
    婦人欠身禮側,讓出門,莊玝也不管對方請不請,自己倒先進去了。婦人低頭笑著,伸手向莊瑚請進。
    進了宅子裏,先是一個天開院子,院子鋪陳簡單,幾盆栽種迎道,兩邊則是田園圍地,裏麵種植些時蔬綠植,或有花的,或掛果的。再往裏走是正對大廳,穿過大廳是上下兩層樓,一樓下是廚房儲物並下人住的小間,樓上則應該是主臥廂房。整體布置極是喜慶,紅紅綠綠的,十分漲人眼目。那大廳供有的佛和挽帳早不知被丟到何處。
    莊玝先進去,看完一遭,有怒也不發作,自顧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婦人請莊瑚等人進來就坐,讓她丫頭叫丹心的去上茶,自己站在一旁,沒敢坐。丹心端茶上來,她又親自捧上,無微不至。
    莊瑚道:“你也坐。”
    婦人不好意思地在右邊下座席位半側身坐下。
    莊瑚才細眼瞧了婦人幾眼,確實美豔動人,便說:“難怪我哥哥對你一片癡情,果然是美,如我是男子也忍禁不住傾心。”
    婦人頭垂得更低,尷尬道:“姑娘恥笑了。”
    莊玝道:“古往今來,美人是多。賢能者可不多,薑後算一個。美豔有才的曹大姑、班婕妤、蔡文姬、謝道韞算是;論賢德的有孟光、鮑宣妻。薄命也不少,西施、楊貴妃、貂蟬、昭君可不是了?”
    婦人笑道:“怎敢與前古列女作比較,我隻個平常女子,守著苦自己罷了。叫姑娘見笑。”
    莊玝冷冷道:“平常女子守著苦的,也不是沒有,也是人中之鳳凰,樂昌破鏡,蘇蕙回文,曹氏的引刀割鼻。那是苦不苦,叫人是敬重。”
    婦人聽出莊玝刀槍味的話來,便不搭話。
    莊玝又道:“世上既豔又能流芳百世,我隻推小蠻、王嬙、絳仙、文君、西子、樊素等人。瞧那桃花塢主人陳圓圓,得什麼好下場的來?”
    莊瑚見婦人被說得臉是紅一下綠一下,知她羞怯,便抿一口茶說道:“我聽說你叫環兒?”
    婦人道:“原在樓裏叫喚的名兒……”頓了下,不太想把過去再拿出來說,因是莊頊家人,不想掩飾,再又實話說:“大爺贖我出來另起了個。”
    莊瑚和莊玝對視一眼,詫異。
    婦人道:“現下叫碧池。”
    莊玝一聽,未得清楚,再問,婦人仔細回道:“碧池。”
    聽畢,莊玝忍不住捂嘴大笑不止。
    那婦人碧池不解何故,隻當是因莊頊給取了好名,他家人歡喜接受才如此開心。
    故而碧池又道:“爺說,寒則蒼,春則碧。是個好開始,又有‘孤帆遠影碧空盡’之美句,意寓到頭了也是一番美景人生。爺還說,誰人不是池中之人?所以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兒。”
    莊瑚見莊玝依舊笑個不停,就問她:“五妹妹你笑什麼?覺得不妥?”
    莊玝擺擺手,連連道:“妥,妥!極妥!再切合不過了。就叫你碧池姐姐了如何?”
    莊玝笑得眼淚水都出來了,唯莊瑚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心裏覺著有典故來。
    莊瑚道:“我這五妹妹就是這樣,在府裏仗著大人們喜歡,就是沒規矩。”再問碧池:“妹妹幾歲?”
    碧池起身道:“二十五。”
    莊瑚笑了,道:“是比我小。”
    碧池道:“姐姐看起來美貌。年紀估摸著與我上下不差。”
    莊玝聽完,道:“胡說!大姐姐怎可與你上下,我們姐姐可是有才有德的人。”
    碧池知是失言,臉色一變,深下一福,以表歉意。
    莊瑚道:“無妨。今日過來,一則是代表姐妹們過來瞧瞧,二則替哥哥過來接你進府裏。”
    碧池受寵若驚,再拜道:“原也跟爺說過,我這樣的身份不合時宜,爺執意要抬我進去。那日,免不得跟府裏鬧了一場。我是勸過的……”
    莊瑚道:“你別多心,既然是哥哥的人,是應該的。尋思著也該把你接進府裏。”
    碧池遲疑,顯得不是很相信。
    莊瑚道:“哥哥是跟府裏又鬧一場,實話說,他出來不太方便。馬車在外頭,你把衣裳收拾收拾就行了。”
    碧池道:“要不等爺回來……”
    莊玝起身,懶懶散散樣子道:“姐姐還等什麼,大哥哥就在府裏的,回去就見著了。怕我們把你拐了不成!”
    碧池艱難地道:“我不是這意思,姑娘誤解了。”
    莊瑚和莊玝再三說些話,碧池猶豫一會子,然後給丫頭丹心說:“把衣裳收拾一下。”
    丹心先行上樓收拾,碧池也欠了欠身,跟去了。
    碧池一走,餘下,莊玝忍不住笑出來,莊瑚揚手要打她。
    莊瑚道:“有你這麼接人的?”
    莊玝湊頭過去,小聲道:“姐姐有所不知,我是笑哥哥給她取的名兒。”
    莊瑚疑惑道:“有何典故?”
    莊玝捂住嘴巴笑,眼淚冒進冒出的,話都說不明白,等喘齊了氣,才道:“典故倒是沒有,就是覺得十分合適。西洋有種語言,管碧池是罵人的。”
    莊瑚愣眼看莊玝,等她繼續說。
    莊玝道:“碧池在西洋話裏就是妓女,蕩婦。”
    莊玝說完笑個不停,莊瑚也忍不住笑了,刀鳳和劍秋立在一旁強忍。因看到碧池和丫頭丹心下來,刀鳳眼尖,提了個醒,莊玝也不管,依舊我行我素笑話。
    轉角處,碧池跟丫頭站在那裏,聽得清楚才剛他們議論的話,此刻也不言語,笑臉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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