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從牧場到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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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西部的牧場,黑夜肆無忌憚的蔓延著,點點微弱的星光照耀著我們。大塊的牛肉正在爐火上“嗞嗞”的冒著煙,我點燃一支雪茄,靠坐在木樁上,等待著這群瘋子停下狂歡。
“嘿,夥計,你還真閑的下心!那群人可真瘋狂。鯊魚隊的人輸得那麼漂亮還高興的不行。”恩比拍了拍我的肩膀,靠著我坐下來,“今天,你的表現棒極了!”
“是嗎?”我猛吸了口煙,“海軍陸戰隊那幫狗屎遊到太平洋我都信,可是一到馬背上就蠢得像頭驢。”
“倒是有幾個棒小夥,羅恩早就按耐不住了,哈哈……”恩比壓了壓帽子,低聲猥瑣的笑著。
“我對男人沒興趣。”我低聲說。
“夠了吧,牧場上的事你還不懂。”他插起一塊半熟的牛肉,“誰願意是玻璃(對同性戀的蔑稱)……”淺灰色的眸子無所謂的眨著。
我站起身,拍拍土褲子上的土,跨上一匹火紅的馬,一揚皮鞭,像草原深處奔去,直到大汗淋漓,才慢慢停下來,把馬拴在木樁上,再點起一支煙。煙霧很快將我籠罩起來。
我是草原上唯一的中國人,也是唯一的女人,我不知道我可以瞞多久,我輕易的模仿著美國男人那粗啞的聲音和輕佻的調子,但是我終究不能和他們長久的相處下去。
他們隻當我清高的不屑與他們為伍,他們隻知道我精湛的馴馬術,可是性別終究改變不了。而我的任務……在美國大兵的幹擾下,我隻能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停止的等待下去。
隔天,還是霧蒙蒙的,牧場主的腳步聲就向我的屋子傳來。
我一激靈,坐了起來,綁好皮革的腰帶。
“丹尼爾,昨晚睡得還好麼?”牧場主掀起布簾。
“好得很,夥計。”我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用一種低啞的嗓音回答。
“恩比說你獨自騎馬出去過?”他半是猜疑半是試探的說,狡黠的眨著眼睛。
“昨天來的海軍陸戰隊的人中倒是有幾個可以消遣。”我更加深入的回答了問題。
“臭小子。”他低聲笑笑,“誰曉得我們哪一年可以出去,玩玩也好。很少有地方像這裏這麼無聊。”
“中國有句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束好皮鞭,掀起皮簾。屋外早有兩匹馬在等著,看來我們又要出去。
他輕哼一聲,說:“我聽說三年前有兩個被發現,渾身插滿了馬刺,套著輪胎,扔下山去了。在MADISON,他們有的家夥同時和幾個妞睡覺學校都不管,卻偏偏要管我們的人,隻因為我們幹的不是妞。”
我冷笑:“大清早的,要去哪?”。
“沒什麼,溜溜馬而已。”他說出了一個最不可能的理由。
“那我倒樂意自己去。”說著,我翻身上馬,一揮鞭,獨自跑起來,一路上大腦一片空白。直到冷氣席卷而來,我才意識到已遠遠離開了牧場。回頭看看,他並未追上來。
這裏四周都是雪山,山裏的第一場雪早早地降臨了。雪積得有一英尺高。幾隻禿鷲在山崖處冷眼看著我。馬兒累的喘著粗氣,不耐煩的用蹄子刨著雪。
我掏出望遠鏡,向山上望著。出乎意料,平時把守在這裏的大兵竟蹤跡全無,眼下難得有這樣逃跑的好機會。
但我立刻意識到,囊裏水和幹糧我隻帶了足夠今天的,但是一旦回去恐怕就再無可能。我可不願一輩子困在那個牧場。
顯然留著馬是上策,趕路、取暖甚至飽腹都是方便,可是這漂亮的馬兒呀,前途坎坷,我舍不得。我拍拍它的頭,吻了吻它的鬢毛,最後一次向它揚起皮鞭,看著它向牧場的方向飛奔而去。
很快看到馬的牧場主就會帶著人追來,前進一定會被抓住,我整整皮靴,抓住最近的樹枝,走向向不知名的深山。也許今晚我就會葬身於此,我知道深山中的常有野獸出沒,但是我寧願死也不要活在那個農場。
不過,我忽然想到了恩比,那雙淺灰色的眸子總是在我眼前忽閃著,他不應在那個世界的。
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我眼前的不是遍地的白雪了,一頂墨綠色的帳篷豎在雪地裏,篝火燃燒正旺。
我心中竊喜,正準備走向前。忽然,兩個年輕人一前一後從山上走下來。透過望遠鏡看去,他們比我年長一些,但不過二十左右的年紀,後麵的男子忽然用長鞭勾住了前一個人的腳,兩人摔在雪上,哈哈大笑。在空蕩蕩的山穀,這笑聲顯得很溫暖。
幾秒種後,然後被絆倒的男子站起身來,在對方的臉上輕輕一吻,走進了帳篷,篝火搖曳了一下,很快恢複了平靜。
我急忙背過身,靠在最近的鬆樹上。在牧場我見過不少令人作嘔的場麵,也由此更加厭惡起同性戀來,總想把這些不要臉的男人一腳踹到太平洋去。但是這輕輕一吻卻使我疑惑起來,難道男人之間也有純真的情感麼?
不想打破這份美好,我悄悄站起身,朝著遠離他們的方向走去,即使是山頂,荊棘也肆意的橫斜著,但我的馬靴堅固無比。我自信隻要挺過今天,我就可以走出牧場主的領土。
不過有一個問題一直久久的盤橫在我的腦子裏,為什麼今天大兵沒有駐紮在這裏?那群蠢蛋不是想把我們困死在這裏麼?至於農場主,更是蠢得像頭驢,他們之間的勾結,聰明一點的人都看得清,還以為瞞得過我們嗎。
至於我的身份,等我長出漂亮的長發時再談吧。
回頭望望,那一串深深的腳印一直蔓延到山的盡頭。
“快點,那個臭小子跑了!”羅恩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我輕笑,那個混蛋是不是褲子還沒穿好就讓牧場主拎起來了。海軍陸戰隊那幫人這一次可是消遣的痛快。
可是眼下絲毫無落雪的痕跡,我的腳印清晰的就像路標一樣把我指向地域的深淵。不過在來美國之前我倒是學會了另一樣本事。
腰間的長鞭不但可以馴服世界上最烈的馬兒,還可以幫助我走出絕望。裏麵深深鑲嵌的三根一股的鐵絲,能像蛇一樣銜住粗壯的樹枝,助我脫逃。
我輕鬆的躍上一棵繁茂的鬆樹,靠在粗壯的樹枝上。不一會兒,農場上那些沒用的人就浩浩蕩蕩的搜索前來。當羅恩一邊咒罵著一邊用枯樹枝扒拉著兩邊的稻草時,我正懷抱著皮鞭悠閑地吐著煙圈呢。不過我可不想點燃棲息的這棵樹,隻是喜歡煙霧繚繞的感覺。
這幫蠢貨——我嗤之以鼻。
很快他們就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了。不過這可在我的意料之中。正得意著,樹猛地搖晃起來,壞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我就跌下樹去……
一雙強有力的手先是托住了我的背,又一個用力將我推在樹幹上。我驚恐的抬起頭,撞上一堆淺灰色的眼睛。
“恩比,哼……”我一腳踹過去。在腰間,隔著皮靴,腳被硌了一下。
他輕巧的躲開,輕輕一笑:“你那雪茄的味道老子老遠就聞到了,你老爹的鼻子靈著呢。羅恩說,放過你,難得你逃得過。”
我一愣。這幫蠢貨……
“那……你怎麼留下?”
“逃走呀,難得好機會。”他理所當然的聳聳肩。
混蛋。我轉身就走。他就亦步亦趨的跟在我後麵。
石頭在我們的腳邊滾動,紫色的雲團夾雜著混黑色不斷從天空西邊湧來,顯然風雪將至。空氣中壓抑而煩悶的氣息驅趕著我們不斷前行。在從斷雲漏下的光影中,群山時隱時現。風刮過野草,穿過殘破的高山矮曲林,抽打著岩石,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大山仿佛被施了法似的沸騰起來。
“嘿,夥計,我們是不是停下來找個地方過夜?”恩比啞著嗓子在我身後嚷道。的確,再走下去,恐怕隨時都有滾落到山澗的可能。
“找個足夠大的洞吧。”我緊握著皮鞭,鐵絲深深地陷進肉裏。
他不耐煩的躲著腳,打火機幾次被吹滅後終於失效了,他咒罵了一句,一下把它擲到深山中去。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啊,那有!”我驚喜的叫起來,在幾棵張牙舞爪的鬆柏的掩飾下,一個深不可測的洞口像直通地獄那麼遠。
“什麼鬼地方,我寧願留在那個狗屁牧場。”恩比嘟囔著。
“那你就拿起你的東西滾回去。”我毫不留情的把話扔過去,向洞口蹣跚的走去。
他終於不再吭聲。但立刻又尖叫起來:“我把打火機扔掉了,怎麼取暖?”
“別再叫了!”我靠在洞內的雜草上,從腰間解下打火機,火苗“嗖”的竄出來,在黑暗中跳躍著,照見了恩比那張疲憊的臉,估計我也好不到哪去。
恩比動手把枯樹枝和雜草堆在一起,我點燃了它們。總算是不會凍死。
“開飯吧。”我把囊袋裏的食物和水倒出來,“省著點吧。”
我們圍著篝火吃了一頓沒滋沒味的晚餐。一人一罐豆子,配上炸土豆。兩人背靠一根圓木坐著,靴子底和牛仔褲的銅扣被篝火烘得暖融融的,不過洞外麵可是冷得很。我們點燃了煙,一邊往火上添柴,一邊聊天。他滿足的靠下來,吐出一片煙霧。
“我七歲就到農場了。”他冷不丁的說。
“哦?這麼早?”我到農場才不過五年。
“被裹在麻袋裏扔到農場的馬糞裏的。那群王八蛋以為我死了,可是羅恩偏偏救了我,還把我帶回農場。”他閉上眼睛,想要睡去。
“睡吧。”我也躺好。明天會發生什麼還不知道,上帝啊,這一次,就讓我平安的回到中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