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嫁他為妻是她夜夜入睡前唯一的祈願
    站在窗口，暖暖想著黃昏的時候，歐陽說的話。
    他說，暖暖，我決定了，娶你！
    歐陽的說話節奏一向如此，簡短，迅速，直接。曾經，這種語言的力量讓暖暖難以拒絕。
    但這一次，卻不。
    沒有驚訝，沒有質疑，甚至停頓了片刻，暖暖才慢慢仰起頭，看著麵前這張太過熟悉的麵孔，笑笑。慢慢的說，給我點時間。
    暖暖！吃驚的是歐陽。因為吃驚，一向沉穩的男人聲音明顯提高了許多。
    暖暖歪著腦袋，半開玩笑的口吻。歐陽先生，我是個尚算年輕美貌的女子，忽然有男人向我求婚，終身大事，我不該想想嗎？
    歐陽笑，伸手摸摸暖暖的發。當然，允許美麗的小姐，好好想想。
    暖暖心裏明白，歐陽的這句話，完全是玩笑了。可是，她的話，可不是玩笑。他以為該怎樣？以為現今，他向她求婚，她自然應該欣喜若狂，應該喜極而泣？
    不是這樣。
    歐陽心裏多麼清楚，這些年，暖暖是如何愛他。愛到，連這樣一個結果都不敢索取，生怕開了口，他就走掉。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在他身邊，愛，不敢求。
    像張愛玲說的那樣，那麼低那麼低的，一直低到了塵埃裏。任由一年一年，那個不敢開口的願望，遠成夢想，遠成夢幻。
    而突然的，她的夢想要成真了。他想象裏，她所有激烈的反應都不過分，而不是平淡。
    可偏偏，就是平淡。
    暖暖關了窗，回身。想了想，竟然也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麵對這樣的結果，會如此平淡。
    當初，可以嫁與歐陽為妻，可是自己夜夜入睡前，唯一的祈願。
    她覺得，自己的整個人生，都是被他帶上路的
    當初，是六年前。
    六年前，暖暖拿著高職的畢業證書滿世界應聘，非常艱難。她選中的，學曆是障礙，選中她的，薪水是障礙。就像是談戀愛，愛我的我不愛，我愛的不愛我。
    那個大熱天的午後，暖暖走出又一家用人單位，站在大街上，拿薄薄的報紙遮著腦袋，眼淚，忽然就到了唇邊。
    心裏恨恨的想，最後一次了。如果再不合適，就去做酒推。
    但最後一次，竟然成功，她碰上了歐陽。
    彼時，剛剛過了30歲的歐陽已經在那家公司站穩了腳跟，負責那天的招聘，雖然沒有將暖暖收下，卻穩妥的，將她介紹到另一家關係單位。
    那時的暖暖，略瘦，衣著也靦腆，不會化妝，打眼看過去，相貌平平的女孩子。但歐陽的眼睛何等刁毒，一眼在暖暖這份平凡的背後，看出那個女子即將綻放的風情。
    果然，工作穩定下來的暖暖，才半年就出落出來了，成了眾多男人追捧的女子。漂亮，風情，嫵媚，卻又有一雙幹淨的眼睛。
    暖暖自己知道，漂亮是天生的，眼睛裏的純淨也是天生的，嫵媚和風情，卻是歐陽給的。沒人知道暖暖有多愛歐陽，她覺得自己的整個人生，都是被他帶上路的。唯一的缺憾，歐陽已經結婚。
    不是不遺憾的。最初，那一份遺憾，是深入骨髓的，致命的。
    可是實在太愛，隻掙紮了很短時間，暖暖便擔待了歐陽已婚的身份。理由是，那個男人太好，好到，自己沒有足夠的幸運來擁有他的全部吧。
    如此，便是心照不宣，歐陽的婚姻，兩人隻字不提。那般完善穩妥地男子，也很少讓暖暖為此而尷尬。
    但愛情始終是在暗處的，那種叫名分的東西，暖暖可以做到始終不提，卻無法阻止它在心底蓬勃的盛開。
    沒有不想轉正的情人，她偏不
    情人的濃烈，也是會在光陰裏平淡的。三年後，暖暖和歐陽的感情，陷入了這種平淡。當初所有的激情都落在了實處，吃飯穿衣，噓寒問暖，像漸漸上了軌道的婚姻，除了沒有名分。
    暖暖學會了用各種理由來為自己開脫，盤算著，這樣的日子，有情愛的歡好，情感的纏綿，卻無婚姻的瑣碎，確是有幾分妙處的。
    也是這樣的日子，暖暖有大把的時間來應對工作，事業倒是出乎意料的順利。三年後，暖暖在公司的地位，比較起來，已經和歐陽對等。兩家公司有業務掛鉤，很多時候，暖暖已經可以助歐陽一臂之力。
    在情感裏聰慧起來的女子，便教著自己享受這份感情的好和生活裏可喜的一麵，何況，歐陽能給予的，感情的，生活的，甚至身體的，從沒小氣過。
    說到底，這樣的日子，能這樣過下來，一年又一年的，讓暖暖這等女子忽視掉年輪，歐陽的愛，才是根本。否則，也不見得有勇氣對身邊形形色色的男人熟視無睹。拒絕掉一個又一個。
    倒不見得歐陽比他們好許多，可，是歐陽將她帶出來的，在她還是醜小鴨的時候。
    因此，歐陽既是知己者，亦是悅己者，雙重身份，便無人能敵。
    隻是不知道這樣下去，到底該以那種方式收尾。身邊大大小小的故事，暖暖看到的並不少。起初的情形大都一致，但最後無一例外是傷害，而傷害的初衷，便是名分。
    看著，時刻提醒自己，除非這份愛情不要了，否則，一定不要拿名分來將愛情逼退。
    因為這份清醒，暖暖完好的，跟著歐陽，走了6年。6年後，暖暖仍舊不為名分而動搖的時候，歐陽卻忽然來了這一招。
    整個晚上，暖暖想得頭疼。誰說過呢？沒有不想轉正的情人。可為什麼，她會是這樣的態度呢？
    名分，她固然喜歡，但她不想糊塗的要
    接下來，暖暖找了工作的借口外出了幾天，因為不知道見了歐陽，該如何回答。
    問題擺在那裏，行或不行，總要有個答案。
    歐陽也沉得住氣，他向來是個沉得住氣的男人。暖暖在外麵的那幾天，早早晚晚的電話裏，問候，聊天，或甜言蜜語，但那個問題，隻字不提。仿佛那日隻是開了一個玩笑。
    可暖暖知道不是。這樣的事，沒有男人會拿來開玩笑的。問題是，轉折點是什麼呢？暖暖不明白，為什麼6年後歐陽會提出娶她。
    不會是無端的。
    難道，是他的婚姻本身出了問題？
    這一次，暖暖由不得自己不多疑。名分，她固然喜歡，但她不想糊塗的要。
    猶豫了幾日，暖暖還是輾轉打聽了一下。
    有些事情，想知道並不麻煩，尤其今日的暖暖，在公司，已有著絕不可被忽視的一席之地，人際關係的網絡，也就很貫通。隨意的，她把自己的問題發了出去。
    很快便得到回饋的信息，歐陽的家庭並未起任何波瀾。至少，與他們很親密的人，不知道有任何事端的發生。歐陽的妻是小學教師，他們是大學同學，當初也算男才女貌的一段佳話，他們的女兒六歲，模樣與歐陽相似。
    暖暖越發糊塗起來，終究再也沉不住氣，回去前的一個晚上，歐陽又有電話打來時，不再拐彎抹角，問，歐陽，我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你說要娶我？
    那端陷入沉默，半晌才說，暖暖，我愛你，6年了。
    隻解釋了這一句，暖暖自己找出了潛台詞。6年了，愛得已經不能舍棄，而婚姻，無疑是能夠永遠相守的最好理由。
    這個理由，讓暖暖鬆下一口氣，然後她問，孩子呢？
    盡量補償，暖暖，隻能選其一，我不能失去你。
    平靜的聲音裏，暖暖分明聽出了隱忍和掙紮。握著電話，眼淚就一顆一顆的落下來。到底，6年隱忍的愛換來這樣一個結果，暖暖滿足了。
    原來，人前，他竟要給她一個尊稱了
    近10年的婚姻，暖暖知道，要結束不是太容易的事，所以並不催，要他自己去處理。
    也是這個時候，暖暖的職位又上升了一層，已是舉足輕重。如今，他來處理業務，她的一句話，在歐陽那裏，分量已非同一般。
    曾經一直忽視這種地位的變更，直到那天，歐陽和同事進了她的辦公室，一聲何經理，讓她詫異的抬起頭來，半晌，竟不知如何應答。
    原來，人前，他竟要給她一個尊稱了。
    她不再是當初由他生了憐憫之心，才得到了一個生存機會的小女孩了。他的同事恭維，何經理，越來越漂亮了，歐陽竟跟著附和。
    暖暖一直愣愣的，太不習慣他以這樣的目光看她，一直的，是她低低的生存在他的氣勢之下，低低的愛。
    歐陽又喚了一聲，眼神飛快的示意，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
    她請他們坐，給歐陽接了杯水，放下，又想起旁邊的人，再去接，發現一次性紙杯已經沒有了。
    一直以來，給歐陽用的，是她自己的杯子。
    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可分呢？
    歐陽迅速打開話題，轉移了暖暖的那份尷尬。
    暖暖漸漸聽的皺了眉頭。不同於以往，這次是個有風險性的合作協議。牽扯的資金數目之大，讓暖暖頗為意外，便自然的提出了質疑。暖暖的地位，是憑借能力上來的，對工作的事，她有自己足夠的分辨力。
    歐陽適時停住，何經理，可以慢慢商討。
    暖暖看歐陽一眼，也自然住了口。隻是那一刻，心底的某一處，委實的不舒服起來。
    名分不是愛情最美的外衣
    那天的晚飯，有一些沉悶，飯後，歐陽主動收拾碗筷，被暖暖攔下。
    歐陽，我要一個真實的答案，6年了，我不曾像你要過名分。
    久了，暖暖覺得自己連說話的口氣和歐陽都像起來，在某些事上，直入主題，決不拖遝。
    歐陽停下手中的動作，沉吟良久，終於開口。
    暖暖，近段我的事業很艱難。在生活中，她是個好妻子，但事業上，她不能給我任何幫助。有些事情，她看得太淡，我是個有野心的男人，我需要你的力量。
    歐陽呼出一口氣，停頓下來，將暖暖的手拉過來，握在手中。
    這是最主要的原因？
    還有愛情，暖暖，這是我們一直擁有的。
    為什麼，不把愛情放在前麵？
    良久，暖暖的心自千回百轉中平複，慢慢的問出了這句話。
    有什麼不同？歐陽笑，隻這次，笑容裏有了份明顯的尷尬。很微妙，但暖暖分辨得出。
    他又掩飾，再說，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重要的，是結局。
    不！暖暖抽回自己的手。在我心裏，重要的是愛情。當初，並不是你給了我一條生存的路我才愛你的。那麼今天，我也不會因為你給我一個名分就忽略愛情的純粹。歐陽，你的事業，能幫的，我竭盡全力，但，我不能嫁給你。
    暖暖。。。。。。
    暖暖笑著，用眼淚阻隔了歐陽的話。也是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曾經夢想的名分，不是愛情最美的外衣。愛情最美的外衣是愛情本身，而現在，這件外衣，被他丟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