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寶蹦蹦噠噠跑到沈桓良跟前，作勢同上回一樣行大禮，方張口叫了聲“小人不——”便被趙恒德捂住嘴巴，忙讓他小聲說話莫引旁人關注，前者眨巴眨巴雙眼，滴溜溜轉了幾圈這才點頭答應。
    趙恒德緩緩鬆開手，喜寶立馬態度急轉，一轉身當下不悅指著對方數落：“想悶死小爺啊！方才小爺差點喘不上氣兒了，小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看我那王爺父親不回來收拾你！”
    “奴才方才唐突了，還望小公子恕罪。”趙恒德自然不與之計較，再者主子還在跟前，也沒到他搶風頭的時候，便閉口不言了。
    “這還差不多~”見他一副謙恭順從的模樣，喜寶一時心花怒放，橫頭橫腦丟了句“下不為例”，轉過頭對著沈桓良又一副諂媚逢迎的姿態，腆著小臉“嘿嘿嘿”癡笑。
    對方不動聲色看著他，也不發話，反倒有股不怒自威的架勢，小家夥精於察言觀色，立馬就收斂了笑意，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看著他，也不敢說話了。
    趙子勰適時清咳一聲緩解氣氛，本想對這孩子問候一二，見沈桓良沒有發話的意思，想來自己也不便置喙，隻婉言傳達自己還有要事在身，匆匆瞥了喜寶一眼便告退了。
    “恒德。”
    “奴才在。”
    “朕讓你備的點心，讓人拿來吧。”沈桓良神色稍緩，抬手方欲親自倒茶，孰料那小家夥眼疾手快，率先伸手過去要替他斟茶。
    “皇上，此等小事還是讓小人來做吧。”
    沈桓良頗為好笑看他，小小的手臂有模有樣拎起石桌上的茶壺，趙恒德有心替他，卻被沈桓良一個眼色攔下。好在茶水是溫的，燙不著人，喜寶一邊諂笑一邊將沈桓良的茶杯斟滿，這才樂嗬嗬放下。
    “請皇上用茶。”
    “來朕這裏坐。”沈桓良衝他點點頭，麵若春風，看著比方才不動聲色時親切些許。
    喜寶小心翼翼抬眼看他：“可以嗎？”
    “過來吧。”男人揚唇輕笑，眼裏也滿是笑意拍了拍身邊的位子，趙恒德旋即會意，不等那小子過去，便先上前將他抱起穩穩放在欄椅上。
    宮人上了點心，什麼酥餅花糕擺了一桌子，又讓喜寶看直了眼，一副蠢蠢欲動又不敢唐突的樣子。沈桓良直言讓他大大方方開吃，前者靦腆一笑，這才放心動了手，點心甜而不膩著實美味，他那小嘴巴不消時便被塞得鼓囊囊的。
    沈桓良貼心替他倒了杯茶，親自遞到他手上，小家夥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塞滿了嘴巴話也說不出，心裏別提有多美了。
    吞完嘴裏的點心，小家夥又忙不迭地喝了水，揚起小臉天真問沈桓良：“皇上，小人鬥膽可否問一句？”
    沈桓良揚唇頷首：“往後莫要自稱‘小人’，你是四弟家的孩子，在朕麵前自稱‘阿鈺’方可。”
    喜寶應聲，繼而接道：“皇上，以後阿鈺能不稱您‘皇上’嗎？”
    趙恒德撇嘴側目，隻不過還未等他開口，沈桓良已然忍俊不禁：“為何？”
    小家夥仰臉眼珠一轉：“阿鈺覺著大家夥都稱您‘皇上’，阿鈺若也同他們一般，便也和他們一樣，與您生分了。”
    “生分？”沈桓良一臉興味盎然，“此話何解？”
    “在阿鈺心中，父親的兄長是親人，阿鈺希望在皇上心裏，阿鈺也是親人；倘若大家都稱您‘皇上’，阿鈺不若他們，那阿鈺便是非同尋常了。”
    真是……
    這個孩子——小小的腦袋裏如何會有此番作想……
    “那你想叫朕什麼？”沈桓良已然被他幾番句句在理的言論震懾，他倒想這個看似稚嫩的小鬼，會說出哪般言辭。
    喜寶每次開動腦筋，總會皺起眉心，像在思量極難的問題，口中又念念有詞：“父親不讓阿鈺叫皇上‘父親’，皇上又是父親的哥哥，阿鈺稱皇上‘哥哥’好嗎？阿鈺要叫‘皇帝哥哥’嗎……”
    “叫皇伯父吧，”眼看這孩子越琢磨越離譜，沈桓良率先打斷對方，盯著那張充滿疑惑的小臉無奈輕笑，“你我算是伯侄，既稱朕‘皇上’略顯生分，往後便叫朕‘皇伯父’吧。”
    “皇上……這——”不等臭小子回應，趙恒德便覺不妥，為公而言，二人乃君臣關係，自古君臣有別，曆來又鮮有侄男直呼天子‘伯父’之說，這般稱呼怕是有損聖威。
    隻是沈桓良並不在意此事，從容泰然衝對方使了個眼色，趙恒德便也噤聲了。
    蘭太嬪宮裏的小安公公忙完手頭活計，趕急趕忙來接喜寶下學，尋了一圈不見人影，急著要找人，卻聞不遠處人聲，一扭頭見這小祖宗坐在涼亭裏吃東西。瞧仔細他身邊男人，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忙碎步上前請安。
    沈桓良問了來者身份，氣定神閑讓他回去複命，說今晚小公子在養心殿用膳，待戌時再去接人。小安公公一聽甭提有多高興，想來無需伺候這小祖宗，自然連聲應下一路小跑回去。
    喜寶隨他去養心殿，屆時滿目琳琅，驚歎不止，活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見啥都稀罕。
    “父親和太嬪娘娘的宮殿也好，隻是不若皇伯父宮裏敞亮。”趙恒德隨時注意著喜寶的動向，殿內陳列著聖上喜愛的寶貝，他生怕小祖宗瞎轉悠碰壞了殿內物件，跟在後頭像條大尾巴。
    喜寶每每轉身都見他盯著自己，當下黑臉責難：“這位公公總跟著小爺作甚，若非記錯，你可是皇伯父的侍從！”
    “回小公子，奴才——呃……奴才唐突，還望小公子恕罪。”趙恒德本意與他周旋一二，抬眼瞥見沈桓良衝自己一擺手，這才把話吞進肚裏，隨即退至一旁一動不動了。
    “哼，真煩人！”對沈桓良，喜寶原有些敬畏，見他幾次都任由自己放肆，也越發肆無忌憚了。四下轉悠一圈，他也累了，揚臉見沈桓良正端坐在側喝茶，也不管不顧，一屁股就坐在男人腳跟旁，整個上身順勢向後一仰，就這麼癱坐在軟塌邊兩眼一閉要睡了。
    “皇伯父，阿鈺好困，且在此處歇腳，今晚便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