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質地緊密堅硬、色彩絢麗多變、香氣芬芳永恒，且百毒不侵，還能避邪治病，故又稱“聖檀”。聖檀自古便被認為是最名貴的木材之一，多用它作為車輿、樂器、高級家具及其它精巧器物的材料。
    這些鄭逍自然不懂，但她記得姨父有串小葉紫檀的手串，價值少說要好幾百。這檀木製成的握筆器做工雖不夠精致，卻勝在材料，這麼一來，想必要價也不低。
    不過看那青年舉手投足文質彬彬，一臉正氣凜然，不像貪圖財利之人。鄭逍心想，等屆時人群散去，她再上前詳探一番也不遲。
    “古人有雲：‘觀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誇，筆跡流水行雲’，所指正是書法大家之風，”青年繼而正襟對那小娃娃道，“為師平日常教導你，落筆之時，當用心，若是神散，寫出的字便僵硬得很。”
    小娃娃乖乖點頭隻道“蒙兒謹遵師傅教誨”，一臉肉嘟嘟卻嚴肅認真的樣子，簡直可愛到飛起。
    青年一身文氣，看上去又是行家，說話卻文縐縐的聽著怪難過的。
    這就算是公開授課了，鄭逍恍恍惚惚，不禁動搖起自己當初的念想。倘若他隻是個頗具創造思維的古人，那她這趟便是白跑了。
    “唉……湯先生對這半大小子還真是苛刻，”她聽到左手邊有個老婦歎道，“小孩子家家的，能練成這樣就不錯了~”
    “所謂‘嚴師出高徒’，你看這娃小小年紀竟得一手好字，還不是湯先生教導有方~”
    “昨日我還帶兒子來街上，卻不見湯先生，今日兒子去他姑姑家，湯先生倒是出來，真是太不湊巧了~”
    “這有什麼，你若有心讓湯先生指教，就買他那筆棱，得空了帶孩子上門求教，湯先生自然不會推辭。”
    鄭逍聞言不禁揚唇，看來這湯先生還算有點經銷頭腦，看似上免費公開課教學，卻很好地起到了宣傳的作用。怎麼說她也算是入過門，趙子勰就說除了勤奮，書法這門，還得和天賦掛鉤。若是勤學苦練，必然有所成就，但倘若天資聰穎，便隻能歸結於個人差異罷了。
    青年一直在側念念叨叨，也不與看客吹噓，眼裏好似隻有那小娃娃。等了許久，幾欲到了鄭逍昏昏欲睡的一刻，他這才結束收攤。
    “感謝諸位賞光，今日湯某還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回去了。”話音剛落，他便畢恭畢敬對著一圈人一一作揖致謝，帶著一臉明媚卻不市儈的笑容，看著略顯賞心悅目。
    “我買五個！”鄭逍斜對麵一白須老者兀地抬手叫道，“湯先生，老夫買五個。”
    旁人一聽，大都隨即會意，一個個七嘴八舌爭著搶著要買上幾個。青年讓他們排好隊一個一個來，鄭逍見勢跟著排在最末尾的位置，緊接著便聽青年嘴裏開始念念有詞起來。
    “李老板，南巷頭餛飩鋪，要三個，這樣，小生算您一個的價錢，五十文。”
    “張老板，興盛樓旁鍋貼鋪，要四個，小生算您兩個的價錢，一百文。”
    “陳大娘，五裏街編繩雜攤，要一個，小生算您半個的價錢，二十五文。”
    “吳三郎，武潭頭徐溝農舍，要三個，小生算您一個半的價錢，七十五文。”
    “李娘子，奉賢街玉漱坊，要六個，小生算您四個的價錢，兩百文。”
    “喲，唐掌櫃，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要十個？唐掌櫃，西巷府錦玲樓——您說，小生這即時鋪子好倒是不好？”青年話鋒一轉，鄭逍好奇伸長半個上身往前看，隻見一個衣著華麗的胖男人排在隊伍最前麵，不知在小聲說什麼。
    她前麵站著個矮個子婦女，鄭逍不禁好奇輕輕戳了前麵人，隻問：“這青年的生意當真有這麼多人捧場，連掌櫃的都親自出麵來買，都閑得慌不用照看自家生意嗎？”
    “一看公子你就是外鄉人，”婦女側頭小聲解釋，“湯先生做生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上這兒來的，能不能買到東西全看眼緣，方才好些人都被打道回府，空手回去了，”說著，她又對鄭逍神神秘秘道，“唐掌櫃家兒孫多，就說不衝湯先生的東西來，也是衝他這淵博才學而來，指望著往後能請湯先生上門從教呢！你說若是唐掌櫃不拿出些誠意，湯先生哪裏會理會~”
    好的吧……鄭逍訕笑著道謝，心裏暗道，敢情這是利用消費者的逆反心理，越是死纏爛打顧客越不領情，反倒麵上端著，不冷不熱才突顯自身獨特價值。
    “這湯先生……可是教書先生？”
    “說不上，但據說此人是去年鄉試落選的秀才，先前從不起眼，誰知過了一年，這秀才像是換了個人，與他接觸的人都說什麼才高八鬥才華橫溢，八成勤思好學了一年，變好了。”
    也有可能是穿越了呢……前者腹誹，賊笑著伸長脖子看那掌櫃與青年周旋。
    據說唐掌櫃經營的酒樓是這街上數一數二的，被青年那樣問起，不得不點頭：“湯先生德才兼備卓爾不群，這鋪子自然好得很，敢問先生，這價錢——”
    “早聞唐掌櫃通達事理，出手闊綽，又是大掌櫃，小生自然給您個麵子，這價錢您來定甚妥。”青年從容淺笑。
    “這……”唐掌櫃生意場一向精明，被他如是吹捧，自然拉不下臉討價還價，便想按原價買。
    誰知他這話一出口，周遭一圈人淨起哄說他小氣，唐掌櫃從沒被人說得這麼直白，一張胖臉當下紅成猴屁股，張口也不是閉口也不是，難堪得很。
    “不如這樣，唐掌櫃，”青年麵不改色道，“您要十個，小生給您算九個的價錢，每個一百文，總計九百文，您意下如何？”
    唐掌櫃方被人說小氣，青年又要送他一個，前者自然不樂意，當下把心一橫，徑直從荷包裏掏了二兩碎銀給他，忙叫青年把東西包好，然後像見了鬼一般，抹著頭上豆大汗珠倉促而逃。
    鄭逍親眼目睹整件事的經過，不得不由衷感慨……有文化，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