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桓良丟了一席話就離開了。
    鄭逍正揣度對方的意思，抬眼一瞥便對上沈桓修兩道高深莫測的視線，當下心驚。
    “殿下，莫不是懷疑……妾——”
    “本宮有說什麼嗎？”沈桓修見她略帶緊張的神情，不禁失笑，“本宮還不至懷疑到公主的頭上。”
    鄭逍聞言方有些欣慰，熟料對方下一句便毫不留情道：“畢竟公主還不算本宮最親近的人，不是麼？”
    ……
    果然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鄭逍暗自腹誹，這種人放到現代是很難找到對象了。
    蕪陽城離桓都不算遠，第二日班揚回來複命。
    陳大娘顫顫巍巍匍匐在沈桓修腳下，腦袋上像是頂著一盆火。鄭逍及時到場，見高高在上的男人冷眼旁觀，那老媽子正一把鼻涕一把淚朝袖口蹭，模樣不是一般可憐。
    “殿下……老奴所言絕無半點作假，”老媽子抖動一臉褶子哭訴道，“老奴那孫兒還不及弱冠，若是離開老奴，隻怕……隻怕……”話還沒說完，老媽子又低聲啜泣起來。
    沈桓修揚唇，笑意卻不達眼底悠悠道：“無妨，那孩子往後常駐玄青宮便是，況且前陣子，他離了你也好生過活了不是？”
    “不不不，”老媽子頭搖成撥浪鼓，“那孩子沒福氣進宮，殿下若是可憐他，便應允老奴回鄉——”
    “回鄉？”沈桓修打斷對方的話，笑得一臉輕蔑，“你莫不是忘了本宮招你回宮的初衷了？”
    老媽子連連搖頭，聲音也跟著顫抖：“不不不，老奴沒忘老奴沒忘，老奴知道殿下是想追究八殿下的案子……老奴……老奴……老奴什麼也沒做，全然不知情，還請、還請二——”
    “啪——！！”沈桓修猛地將手邊茶杯掃落在地，當下氣急一般起身逼近老媽子，居高臨下一字一句道，“從即刻起，你那寶貝孫兒，便在文監司度過餘生可好？”
    “啊——”老婦人聞言兀地驚叫出聲，又隨即在男人腳下猛磕響頭，嘴裏又碎碎念道“殿下殿下，老奴招，老奴全都招了，殿下、殿下開恩，殿下放過我那可憐的孫兒，殿下……”說著，她又和剛才那樣，一張老臉哭得像是完全失了幀一般。
    一個人有了軟肋，總會有被利用的那天。更何況那男孩在陳老太家三代單傳，無論如何都斷不得香火，所以沈桓修將這枚棋子運用得可謂是得心應手。隻是這老媽子沒說是誰指使她，一個勁兒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一會兒說沈桓祥曾迫害她家侄媳，一會兒說對方逼死自家大孫女，大意是說自己積憤已久，借此契機起了殺心。
    不過她這番說辭頗有欲蓋彌彰的意味，誰都不能為之信服。饒是沈桓修如何威逼利誘，陳老太都隻會一個勁兒趴在地上哭鼻子，鄭逍不忍直視對方浮誇的演技，當下高深莫測地笑道：“你左右不願說出幕後指使，不也是怕他對你孫兒打擊報複麼，如此，對方的來頭定是比二殿下大了？”
    她話一出，在場幾人都沉默了。鄭逍暗戳戳瞥了眼沈桓修，那家夥的臉色說不來的詭異，也不知是笑是惱。陳老太那頭也停了哭聲，伏在地上一聲不吭，隻是身體蜷縮著微微顫動。鄭逍覺得自己應該沒說錯什麼，自然不明所以對上沈桓修的視線。
    “你可聽公主說了，確是有人比本宮大有來頭，”後者轉而氣定神閑坐回去，端著一副王者架勢俯視腳下的奴仆，“倘若你如實招來，本宮定保你孫兒終生平安。”
    什麼叫我說的——這家夥還真會順水推舟。
    鄭逍怎麼想都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當下不悅，卻硬生生把情緒憋進肚裏，默默坐在一旁準備看好戲。
    老婦人見他們一副篤定的模樣，沉默半晌，這才溫溫吞吞開口：“是……是……老奴、老奴招……老奴全招……”她微微抬頭瞥了眼沈桓修，隨後順勢坦白，“是、是……是蕭、蕭貴、貴妃……”
    鄭逍再次偷瞄男人的臉色，看到的隻是一片波瀾不驚。就像是早已預料到那樣，對方眉梢眼角嘴角全平，毫無異樣。也許是在壓抑情緒吧，鄭逍如是想，畢竟幕後指使是自己親媽這件事，放誰身上都令人匪夷所思亦或不可置信。
    本想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熟料男人一臉從容遣人將陳老太帶下去聽候發落，隨後抬眼示意夙鶯給自己倒茶。鄭逍知道這人心思細密，實在難以揣測，方想詢問，便見對方揚唇笑得一臉勢在必得。
    沈桓修一眼看出她的不解，隻麵不改色道：“你且寬心，母妃和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