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亂花漸欲迷人眼 五十一、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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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礬是什麼?”鄭逍盯著手中的紙包如是問。
“一味專治痢風的稀有藥材。”沈桓修氣定神閑倒了杯酒,伸手接過紙包打開,將其中的白色粉末抖落進杯中。
鄭逍默默瞥了眼籠子裏的小白鼠,沒由來一陣心虛,此情此景難免不勾起她在牢獄中的回憶,在這點上,她沒有資格站在道德的立場上鄙夷沈桓修。
其實崇監司早在食物中發現不明白色粉末,一經檢驗發現那是骨礬。隻是鄭逍入獄期間,沈桓修正利用這白鼠做試驗,先後兩天分別以骨礬與筵席上的酒水喂食,並無發現異常。
“傳言骨礬味淡卻性烈,與酒中和便是比砒霜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毒物,”對方一邊打開鼠籠,用小匙將酒水遞到小白鼠嘴邊,一邊輕描淡寫道,“凡嗜酒之輩,若患痢風,萬萬不可服用此藥。”
鄭逍湊過去問:“既然殿下知道事實,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沈桓修聞言側顏俯首看她,一雙黑眸深不見底,又隱隱蘊含一絲溫潤如水的笑意,鄭逍心中兀地一突,卻看不真切自己的情緒,當下偏頭避開。
“眼見為實。”對方端著四平八穩的聲線如是說,視線也已而轉移向籠中光景。
前後不到五秒的時間,鄭逍再次親眼見證一場死亡的發生。那白鼠隻舔了兩口,隨即像醉了酒一般東倒西歪,剛躺下便蜷縮起小身板抖抖霍霍抽搐,綠豆大的眼睛直往白翻,一張小口咧到極限痛苦得發不出聲。隻不消片刻,那鮮紅的血流便從七竅中緩緩滲出,再等鄭逍湊近看,那鮮活的生命已而成了一具僵硬的死屍,一動也不動了。
鄭逍秀眉緊蹙,雙眼死死盯著眼前一幕,細密的汗珠從額前滲出,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動。她在竭力抑製胸腔中暴風驟雨般侵襲而來的驚惶,因為此時此刻,死亡的氣息近在咫尺。
沈桓祥被人蓄意謀害是毋庸置疑了,隻是光靠他們這點發現還是無法徹底脫嫌,為防打草驚蛇,他們選擇按兵不動,暗中調查搜集更有力的凶證。鄭逍把嫌疑的重心轉向蕭氏,雖然看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她一想起蕭氏那天別有深意的舉動和暗示性的交談,不得不想到對方和這件案子千絲萬縷的聯係。畢竟是沈桓修的生母,她不方便把話說得太明白,況蕭氏也隻是類似於給了提示,並沒有坦白她和沈桓祥的死有任何瓜葛。
其實這件事並不複雜,她心裏總歸是有些苗頭,隻是難就難在證據這點,一旦證據確鑿,任何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既說是稀罕藥材,族中權貴便都有嫌疑了不是?”鄭逍癱在床上如是問。
“也不盡然,”沈桓修破天荒倚身在側,彎起一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雙臂負在腦後,慢條斯理道,“此物雖不至千金難買,宮人卻鮮有得獲渠道,近年坊間管製得緊,縱使是父皇有需要,也得經過尚貢司層層批審。”
鄭逍側目:“既然這樣,最難排除嫌疑的豈不是尚貢司了?”
沈桓修搖頭:“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的笑意不達眼底,鄭逍再對上那視線,方想開口,便聽他接道,“前日你也說,沒有人傻到以自己的名義明目張膽加害於人,皇子若因此物被害,尚貢司第一個難逃其責,況予早已盤問尚貢司長使,也查看貨品進出清單,近日坊間骨礬大量罄貨,宮人若想得手也隻能暗著來。”
見他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鄭逍有一瞬間的晃神,再回神之際,對方已而默然閉目。她很少有閑情逸致近距離觀察這廝,呼吸綿長均勻,細密的雙睫在下眼瞼處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形狀姣好的雙唇勾起一條完美的弧線,這算是側顏殺了吧。
鄭逍沒羞沒臊地認真打量身邊這個人,心想,他要是一直這樣,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也是極好的。
“看什麼?”男人冷不丁開口,嚇得鄭逍差點爆粗。
“沒什麼,”後者忙調整鬆了口氣道,“方才想著八弟脾性再惡劣,也不至置其於死地,不過算起來,足以喚起殺心的頑劣之舉卻是屈指可數的吧。”
“此話不假,”沈桓修沉默半晌,隨後遲疑道,“你還記得那日在禦膳房,有可疑之輩出沒?”
鄭逍想也沒想回道:“除了妾自己,其他所有人都很可疑算不算?”
男人輕笑:“是予高估你了,本不該問這個便是了。”
“不過我想起來,”鄭逍偏頭做回憶狀,“上菜前那會兒,幫廚大娘來我這裏晃蕩了會兒,說是找東西,然後說沒找到便徒手離開了,那時候膳房裏忙得不可開交,就算她形跡可疑,大家也無暇顧及便是。”
“可還記得容貌?”
“那是自然,”鄭逍信誓旦旦道,“不就是前陣子新來玄青宮的那個老廚娘麼。”
沈桓修側目:“有這事,予還不曾知曉。”
“殿下不知也是情有可原,”鄭逍想了想,旋即勾起唇角,“正所謂君子遠庖廚嘛,況現今玄青宮中一幹小事都交與管事處理,殿下確是不知道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