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亂花漸欲迷人眼 三十八、出手清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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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桓修和鄭逍本都不愛管閑事,眼看那個形容枯槁狼狽潦倒的年輕男子背道而行,隻是默默看了眼並沒有上前搭話的意思。熟料兩人剛轉身往前走,便聞身後有人朗聲叫道“二位留步”,聽聲音倒像是方才那位青年,於此,鄭逍不禁頓足抬眼疑惑:“他是在叫咱們?”
沈桓修一臉漠然和她麵麵相覷,遲疑片刻便側身望去,眼見周遭鮮有二人結伴而行,這才回頭朝鄭逍頷首。
“二位仁義,”那人見勢趕忙三步並兩步跑來,先是抱琴作揖俯身行禮,又抬首對麵前的華服男子訕笑,“在下鄒帛音,本是晏國宮中三席樂師,前日失慎犯忌得罪太子,故而被敕令出宮隻身奔赴於此,追尋故人……熟知剛入皇城,便被扒手行竊……”說到這兒,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憋紅臉欲言又止。
傻子都看得出他想幹嘛,鄭逍隻聽他說是晏國人,又因得罪太子被趕出宮,二話不說便伸手摸衣裙,卻發現在宮裏待久了沒習慣帶錢,此時確是身無分文。理所當然,她抬頭看沈桓修,想必這貨不可能空手出門,指不定身上灌了把金豆一疊銀票什麼的。
“你是晏國人?”對方麵不改色道,話間不禁瞄了眼鄭逍,又一本正經問,“你想要什麼?”
鄭逍聞言,差點沒一口鹽汽水噴死他,滿臉不可置信望向他,在想這傻逼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明眼人絕對看得出這人是想討錢,她不信沈桓修木訥至此,偏生問得這麼直白;也不信他是不忍施舍幾個小錢,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惡趣味的戲弄,看可憐人落魄又好欺負。
她念及此處,難免心生不悅,故而蹙眉看他低聲道:“喂,你有銀票吧~”
沈桓修不予理會,隻是似笑非笑問那青年:“你想要銀票?”
他話音剛落,那青年一張髒臉已而漲成豬肝色,鄭逍看他耳根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一樣,又聽他支支吾吾了兩聲,一副想憤然離去又放不開救命稻草的態勢,左右為難實在可憐。
“你別急,”鄭逍神色鄙夷地白了沈桓修一眼,一陣激靈,轉而從袖口裏掏出一枚青藍指環,徑直遞到他跟前解釋道,“這個你拿去當鋪,想必能換不少銀兩,以——”她還沒說完,指環便被人一把搶走,鄭逍心驚不免對沈桓修急臉道,“你幹嘛?!”她不是熱心腸,但倘若別人伸手,她也必定拉不下臉回絕,沈桓修的舉動讓她隱約窩火。
“這個可不行,”對方滿不在乎地瞟了她一眼,氣定神閑把東西收進裏衣,對鄒帛音道,“何故該是我們給你行乞,你看那間畫坊,”他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不緊不慢道,“何故不上那家討錢去?”
鄭逍不等鄒帛音回話,抬眼不解道,“你怎麼這麼小氣?”她一邊掐著小拇指比劃一邊說,“就出這麼丁點錢行行好怎麼不行了,不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你就缺這麼點錢麼?你——”
“二位不必為此爭執,”鄒帛音大聲打斷她,雙臂緊了緊懷中那把破琴,話間雙唇緊抿像是咬牙切齒,眼睛也紅得像個兔子,“是鄙人失禮冒犯,鄙人這就告辭,不再叨擾。”說完,他旋即轉身正欲憤然離去。
“且慢——”鄭逍剛想向前一步發話,沈桓修便冷不丁叫住他,眼見對方背影一顫愣在原地,這才慢慢悠悠把手伸進袖口道,“身首異處,同鄉難遇,今日予便賞個光,說吧,你要多少?”
鄭逍眼疾手快,還沒等他數票子,倏地奪過那疊紙張捂在懷裏,轉身湊到鄒帛音麵前好心解釋道:“方才那是府上家丁,平日難得掌財,今日尋得機會耍個派頭,你切莫氣惱,”說著,她在懷裏撚了一張銀票,看也不看便遞給他,“你我算是有緣,看在同鄉一場的份上,先拿這個在城中安定,日後尋得故人可要好生過活。”
沈桓修本以為她欲將那遝紙頭盡數塞給那人,眼見此景隻道這女人也沒慷慨至此,故而負手失笑。鄒帛音原本悲憤交加,奈何原本便是他乞討在先,又見狀不忍拂她顏麵,隻得垂首默默收下,音量堪比蚊子叫嚷道了聲“多謝”。
鄭逍心想這人怎麼著也該來兩句“日後必有重謝”“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之類的套話,不曾想他隻憋出兩個字,就背過身去灰溜溜地逃也似地跑了。
“傻帽兒~”看他那副可憐相,她也懶得計較,一轉臉正對上沈桓修若有所思的目光,後者離她僅有幾步之遙,背著光看不清神情,夕陽落在他後背拉出長長的黑影,被鄭逍踩在腳下。
“你看什麼?”她有些不自在地避開對方的視線,轉而四下張望,像是在急切確認那人不是在看自己。
沈桓修緘默片刻,見她晃晃悠悠走到身邊才抱胸輕蔑一笑:“適才說誰小氣來的,自己也不見得有多大方。”
“你當我傻啊!”鄭逍白他一眼沒好氣道,心想既然錢到手了就歸她管,“反正比你大方多了,”說著,她晃晃手裏的銀票,轉而塞進自己袖兜裏。
“太輕易到手的,不會異常珍惜,”男人輕描淡寫道,“你若與其周旋一通,他反倒更記掛這番恩情。”
“……”鄭逍無奈扶額,僅憑她簡單坦率的心境實在難以理解這個心機boy的思維。
“你給了他多少?”沈桓修忽略她的語意不敬,唇角輕揚笑得狡黠。
鄭逍被他問得一愣,眼睜睜聽他一聲不屑輕哼,不禁撇嘴道,“能有多少,一張票子唄,你不是看到了~”說到這裏,她顯得有點底氣不足,心虛地瞥他一眼問,“一張是多少?”
沈桓修見狀整個人都不自覺輕顫,徑直搖首朗笑:“你果真傻!”
“什麼鬼,”鄭逍眉頭擰成一團,“你麼,一看就是土豪,帶出來的票子還能少?一張少說也該有個百十兩銀子的價吧,我說,你笑什麼?”
“予笑你傻,”對方笑得差不多了,轉身便大步流星往前走,沒走多遠又停下等她追上去,又正色道,“那疊票頭是最小計量的,一張隻夠買十個饅頭,恐怕那落魄樂師是要回頭尋你了。”
“瓦特……”鄭逍一臉懵逼,隻腳下生風躥到他麵前雙目微怔道,“十個饅頭?不是吧,你這麼窮?”說著,她又忙倒退幾步重新審視對麵的男人,攢緊袖中的那疊紙,隻覺像被迎頭潑了盆冷水,心裏實在拔涼拔涼。
沈桓修莫名其妙地看她自顧在那裏大驚小怪,抬手摸摸鼻尖隻覺好笑:“公主何故如此咋舌,予不過說那疊是最小計量的,”話間,他又把手伸進另一個袖口,掏出幾張紙頭悠哉補充道,“予還有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