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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燕心滿意足的走了，留下張立傲一個人在辦公室裏沉思，放她走？說不定她還真是個璞玉，還沒開竅，等哪天開竅了又是一個名記者也說不定。不放她走？就她在編輯部成天小錯連連的狀態，誰能保證能忍她一輩子？
    “主編，你真的打算讓嚴曉懷調走？”芃媛走進辦公室小聲說，“你問她的話，她一定覺得是你讓她去的，她腦子很簡單的。”芃媛放下美編所用素材的統計表，讓張立傲簽字，張立傲簽完，想了一下，揮了揮手，什麼也沒有說，讓芃媛走了。
    張立傲原本以為芃媛會和嚴曉懷去說這個事情，結果，整個編輯部都知道嚴曉懷有可能要調去人力資源部的消息，隻有她自己還在想著怎樣應付每天的工作。隔天，張立傲把林燕和嚴曉懷一起叫到了辦公室裏。
    “什麼？去人力資源部？”嚴曉懷的眼神單純的像個小白兔，林燕看著嚴曉懷，這確實不像是那個被誇讚成那樣的榜樣呀，難怪張立傲會猶豫。張立傲無奈的看了一眼林燕，表示這貨就是這個德行，不用管她，然後轉頭對嚴曉懷說：“你自己是怎麼想的？在這裏還是去人力資源部？”
    果然，果然，還是要趕我走，天要亡我啊天要亡我！
    嚴曉懷眼睛紅了紅，哽咽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張主編，謝謝林主任。”然後深深的鞠了一躬，轉頭就飛奔出了辦公室，留下張立傲和林燕兩個人四目相對，這樣是去還是不去啊？林燕看了一眼門口，轉頭和張立傲說：“我勸你還是簽了這個調任函，明天小姑娘要是沒有來我這裏，我唯你是問。”張立傲一臉茫然。
    且說嚴曉懷從張立傲的辦公室出來之後就直接奔進了廁所，眼淚啊，止不住的流啊，原來他早就想好了，就等著我出錯，然後趕我走，夢想終歸是夢想，沒有實現的一天，小小的夢想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可是眼前擋住去路的是無邊無際的玻璃幕牆。嚴曉懷在廁所裏哭的眼睛紅腫的像隻小兔子，妝花成了小醜，開門出來。站在門口迎接她的是一臉無奈的芃媛。
    “你這是要死了嗎？哭的整棟樓都能聽見了，張立傲聽到了算怎麼回事？”芃媛突然想到了什麼，驚恐的問，“我靠，他欺負你了？所以要把你調內勤去？他是瞎了麼，怎麼對你……”
    嚴曉懷“……”
    嚴曉懷收拾了一下心情，轉頭補了妝，迎接前台的工作。“即便是空想，掙紮一下都不會，也太對不起自己了吧。”
    芃媛愣了一下，額……這崽子果然還是生氣了，但是她生了誰的氣，張立傲的？不讓她繼續追求夢想？芃媛的？說她不擅長自己的夢想？還是她自己？對自己能成為什麼樣的人和想成為什麼樣的人之間的無可奈何？
    芃媛聳了聳肩，隨便吧，反正我還活著就好。
    這一天，沒有人知道嚴曉懷是什麼時候下班的，也不知道她曾經接待過一個實習生，也不知道她下班的時候，默默的看了編輯部的門良久。
    也許，能繼續在這裏奮鬥的日子不多了吧。
    淩晨1點鍾，她默默的關掉了編輯部的燈，關上了編輯部的門，讓一張“辭職報告”安安靜靜的躺在了張立傲的桌上。
    QQ簽名，嚴曉懷自己給自己寫了一條：沒有能力的人，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然後，第二天早上，前台新來的實習生開始了自己一天的工作，雖然事情不少，但是每一件事情，昨天的姐姐如同交代後事一樣都交代過，但是她可能沒說一件事情。
    為什麼編輯部的辦公室……炸了一個早上。
    張立傲一上班就發現了桌上放著一張紙，定睛一看：辭職報告。落款：嚴曉懷。他差一點以為自己看錯了，什麼玩意兒？辭職了？她發什麼瘋？一股子怒火油然而生，抓起紙頭又看了一眼。
    沒錯，是那個死崽子的，特喵為了表示謹慎和鄭重，她還親筆簽了名。她在氣死人這個方麵的獨特才能，是與生俱來的？
    這個時候踏進張立傲辦公室的，是一臉懵逼的林燕：“學長，你給我解釋解釋，我昨天隻是問你要個人，你不給就算了，犯不著把人家逼的辭職了吧？”這話說的，一臉懵逼的換成了張立傲，一夜之間，他還成了一個“逼良為娼”的“地主”了，林燕看了一眼他手裏的辭職信，“你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辭職了？”
    “這話說對了”張立傲冷笑一聲，“我可能不比你知道的早。”林燕睜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她是個傻缺嗎？你們招她的時候，是為了可憐她是個智障，然後給公司求個殘疾人補助用的嗎？”
    “大學中文本科畢業，你給我再找個這樣的智障？”張立傲冷笑，“所以這樣的人，你還要嗎？”
    “我？”林燕哼了一聲，“學長，你可憐可憐我，我昨天一紙報告已經呈遞集團總裁辦公室，你要不幫我去要回來？”
    張立傲，放下衣服，坐下，給外間辦公室的芃媛打了電話：“給嚴曉懷打電話，今天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
    芃媛放下手裏的圖，轉頭給嚴曉懷打了個電話，沒通，第二個，也沒通，轉頭在QQ微信上戳她，沒有反應，芃媛皺了皺眉，啥？嚴曉懷這是搞離家出走還是玩失蹤？這個塑料姐妹花怕是不能好好的繼續交朋友了吧。突然她發現，嚴曉懷的QQ簽名變成了“沒有能力的人，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去，她上一條QQ簽名還是兩年前改的“你們開心就好。”這個事情，好像……不太正常。
    半個小時，林燕就這樣做在張立傲對麵，看著他一邊忙編輯部的事情，一邊通過各種方式聯係集團辦公室，去解釋調函的事情，這時有人敲門。
    “進來。”
    進來的人是芃媛，在張立傲看來，芃媛一改之前“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的心態，一臉焦躁。“張……張主編，我覺得有件事情，還是和您說一下會比較好。”
    芃媛把之前聯係不上嚴曉懷，還有嚴曉懷改簽名的事情一股腦兒的說了，整個辦公室沉默了半分鍾。
    八字不合啊，我今天算是真的見識了，張立傲愁得不忍直視，林燕一臉錯愕，“學長，這個人不是因為領導說要，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和她有關係的吧？”林燕看了看手表，起身準備會辦公室迎接領導，又似乎想起什麼，“學長，不，張主編，你行行好，幫我個忙，咱倆現在對個口供，就說嚴曉懷隻是最近身體不適，你去找到她，然後把事情說清楚，我去拖住領導，這個任務隻有一星，對於滿級的你來說，簡直易如反掌，希望你能圓滿完成！”
    一星？張立傲冷笑，怎麼看這都是個S的任務，林燕轉身走人，張立傲看了一眼桌上成堆的稿子和電腦裏成堆的通知，歎了一口氣，拿上衣服準備下樓，可能攢著這輩子的黴運遇到了這個祖宗吧。
    憑著之前的記憶，張立傲一路飆車開到了嚴曉懷住著的公寓樓下，抬頭一看，居然看到嚴曉懷半個身子趴在陽台上曬被子，他努力裝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看著嚴曉懷先是一愣，轉頭進屋，不出一分鍾，張立傲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主編，您……您找我？”
    “嚴曉懷，三件事情，第一，辭職需要提前一個月打報告，並需要各個部門蓋章上交所有與公司有關的證件，你做完了？”
    “……沒有……”
    “第二件事情，總裁辦公室的林主任跟你說過調函的事情，所以你現在的辭職報告也需要交一份到林主任地方，你給她了嗎？”
    “……”
    “第三件事情，今天你沒有提交任何請假單的前提下，突然失蹤，電話不接，QQ不回，微信不應，甚至還改了簽名，幾乎影響了編輯部的正常運行，你是個編輯，不要求你做到二十四小時待命，好歹也要有個可以聯係的方式吧。”
    “……”
    張立傲幾乎已經能聽到嚴曉懷那邊的抽泣聲了，他心一軟，歎了口氣，“你也是一個成年人了，做事情不能前後不顧，我沒比你大幾歲，就是不站在你領導的位置上，站在你朋友的立場上看看，你這個事情做的也不地道，你這個腦回路是怎麼想的，你能跟我說說嘛？”
    “……張老師……主編，主編，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我……”嚴曉懷，那邊已經泣不成聲。
    “你不請我上去坐坐，把事情說清楚了？”張立傲也沒心思發火了，女人就是天生的迷宮腦回路。
    “……張老師，您等我五分鍾，我就下來。”
    小姑娘就這點還是很不錯的，說五分鍾就五分鍾，一分不差的站在了張立傲的麵前，張立傲看了看手機，前後折騰到現在，差不多也快中午了，“走，上車，我們吃個飯，邊吃邊聊。”
    距離編輯部不遠的地方，有一家簡餐夫妻店，因為做得好吃，而且也不算很貴，深得人心，被編輯部作為傳統迎接新人的地方，成為“編輯部的第二食堂”，在辦公室裏吃慣了外賣和麵包方便麵的加班狗們，偶爾改善一下夥食，就會選擇到這裏去，老板人也很和氣，成天笑嘻嘻的。張立傲停下了車子，進門找了一個位置走下，要了兩份簡餐，熟門熟路的給自己和嚴曉懷倒了飲料，等著嚴曉懷進來。
    嚴曉懷就是一個慫貨，是那種慫到連這種“第二食堂”都不敢睜眼看領導的那種，磨磨蹭蹭的挪進了餐廳，然後緊張兮兮的拿著杯子捂手，飲料是冷的，讓嚴曉懷的整個人又一次陷入了冰冷的深淵。
    “對不起。”嚴曉懷除了這三個字已經沒有別的詞可以麵對眼前這位領導了，她不知道的是，張立傲在來找她的路上已經構思完成了《關於嚴曉懷的一萬種死法》的長篇巨製。而真心看到她活靈活現的時候，整本著作就化成了一聲歎息。
    誰沒有年輕過呢，張立傲想著，又歎了一口氣，誰年輕的時候這麼慫過呢？
    “你是什麼時候覺得這份工作不好做了想要辭職？”張立傲坦言：“你也知道，這個城市裏，這份工作雖然不是那種特別賺錢的，但是也算是個穩定收入了，你現在這麼不知足了？”
    嚴曉懷：……
    張立傲說話的能力就是能夠噎得大腦短路，四肢僵硬，跟點穴中毒了一樣，嚴曉懷，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說，難道說自己就是怕他這個領導所以才打算回家避避風頭？嚴曉懷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收齊自己大逆不道的眼神：“對不起……”
    張立傲就是想知道這個姑娘到底有什麼想不開的要辭職，而不是想聽一句一句的對不起，這有點逼良為娼的感覺，自己什麼時候成了一個“逼供”的奸佞了？就在兩個人都沒有什麼話好說的時候，兩人的簡餐非常是時候的上來了，一份主食，一份蔬菜，一份米飯配個湯，葷素搭配合理，營養健全，老板娘徐娘半老的笑盈盈的端了上來，“小張，帶同事吃飯？”然後對著嚴曉懷溫柔的笑了笑，“以後常來哈~”被她這樣一大段，很多事情都已經想不起來了，嚴曉懷和張立傲之間的那種尷尬少了些許，飯菜的香氣已經讓整個氛圍溫暖了不少，人是鐵飯是鋼，總還是一頓溫飽來的實際一點。
    “說說吧，等一下，你是去辦編輯部上班還是去辦調崗？”嚴曉懷剛一口飯塞進嘴巴，就聽見張立傲在對麵幽幽的問，眼前的飯菜頓時香氣減半，她喏喏的說：“其實我也不知道。”
    是啊，嚴曉懷怎麼可能知道呢？她就是一個小編輯，小到她自己都覺得可以和自己的辦工桌融為一體，編輯部裏隻要不是張立傲每天點名，誰都可以忘記自己，然而，她是多想在自己的夢想上再拚搏一下，再多努力一下，即使像芃媛說的那樣，在才華上根本是一點都不自知的那種傻子。
    “我想回編輯部。”這個聲音比蚊子還小，在原本並不大的餐廳裏，好像隨時都會被一鏟子炒飯聲和一勺子盛湯的聲音淹沒過去。
    “那行，我知道了。”張立傲聽到了，聽得很清楚，不是因為他聽力好，而是這個懦弱的如同兔子一樣的生物，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當年他也有過的堅定和不服輸，雖然隻是一瞬，但是夠了。
    “你下午是打算再休息一下，還是直接去編輯部？”張立傲問嚴曉懷，然後眼見嚴曉懷又一次猶豫了，丫這些破事兒，嚴曉懷要是知道自己當時那個舉動之後還有這些繁複瑣碎的事情，打死她都不會選擇辭職的。
    她怎麼回去麵對芃媛，怎麼回去麵對同事，怎麼去和林主任解釋，怎麼……原本腦容量就不大的嚴曉懷，突然強襲而來一波任務，直接摧毀了她的中央處理器，和短路的電腦之間，恐怕隻差一縷青煙。
    張立傲“……”
    能不能換個時間短路？在張立傲發火之前，他的電話很是時宜響了，裏麵傳來了林燕機關槍一樣的詢問：“學長，你找到嚴曉懷這位祖宗了嗎？她現在什麼情況？來不來上班？編輯部還能不能容下這位智商堪憂情商出走的殘疾人？要不要到我們地方來進修一下？我已經和領導說好了，編輯部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你們交給她的活兒也不多，她是不是交接一個下午就來我這裏報到了？”
    這一個兩個的都是覺得他活得太久了嗎？張立傲抬起頭，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智障”人士，一板一眼的說：“殘疾人表示下午就回編輯部報道。”然後在對麵林燕震驚的停頓中，果斷的掛掉了電話。隨後沒過幾秒鍾，張立傲的手機再次響起：“學長，你別逗我玩兒了，我這裏都已經把轉職手續辦好了，你給我來這招，嗆行也不是你這樣嗆的，你們今年的特別基金大概是不想要了是吧！求你了師兄，我真的求你了，為了這個人才我快把我這一年的臉都貼出去了，你別在這個關鍵時刻給我摘走我的勝利果實行嗎？”
    這位學妹當年大概學的不是中文，學的是相聲吧？
    吐槽歸吐槽，這位主編大人很快從這一堆無效信息裏收到一個關鍵詞——轉職手續。“你們那邊的轉職手續？你簽字是怎麼弄好的？”轉職手續是要本人簽字的，嚴曉懷這個二貨就坐在他對麵，這是切了手去簽字的？
    “學長，簽字什麼的，你別管了，反正，這個人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林燕先是心虛了一下，轉頭就把之前的那些心虛用更加果斷以及虛張聲勢釋放了出去，然後掛了電話，對著對麵的實習生說：“來來，這裏，簽個字，寫……嚴曉懷。”實習生一臉懵逼地用正楷寫下來“嚴曉懷”。“林老師，這是要幹嘛呀？”林燕笑嘻嘻地說，“秘密！”
    實習生：“……”
    這邊，張立傲剛剛才問了嚴曉懷去留的問題，現在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兩個人這頓飯吃得真是既胃痛又肝顫。
    既然沒有把事情辦好，張立傲接下去也不管了，索性讓林燕把嚴曉懷從編輯部一步三回頭的領走了，嚴曉懷眼中那種“不是說好的會留下來的嗎”的目光，張立傲用高高落起的文稿擋住，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