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魏皇帝的呂奉先 第一章 北境之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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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帝國廣闊的邊境——那是東北部大陸的交界處,在我的腳下,是柔軟的土壤,嬌嫩的小草,還有那附近大片傲然綻放的菊花、百合和沉默無語的鬱鬱大樹,我的視線越過了那恒古不變的城牆,在帝國邊境北方的數十公裏,是冰和雪,無窮無盡的冰與雪,高聳入天,刺穿雲霄,那是冰與雪的世界,也隻有宛如冰與雪一般冷酷的生命,才能在那裏幸存下來。
短短數十公裏的緩衝帶,就這麼被一道巨大厚實的城牆拔地而起從中間分開,我伸出手去撫摸它那寬厚、堅硬的脊背——天人是多麼柔弱嬌貴的生物!就像是我腳下的土壤,躲藏在土壤中的小草一樣,一陣風、一盆水,就可以輕易毀掉他們原來的狀態,讓他們置於萬劫不複之地,但是這城牆——出自天人之手,又是多麼精湛、令人敬畏的粗獷宏偉的工藝!每一塊磚頭都經曆了上萬的高溫磨煉,在其中混合了高密度青銅、鋼鐵,用上等的水泥包裹起來,經過時間的淬煉,那是用大炮都轟不倒的上銅牆鐵壁。戰爭最危急的時候,前線的鋼鐵不夠了,帝國後宮的妃子們自發摘下了頭頂的鑽石和黃金,登往前線為那些匠鋪的漢子送去構築帝國邊疆的血肉,所以這長城附近時常有人來偷撬城磚,那裏麵不少可是混著黃金白銀啊!不過他們自然是不可能撬動的。每一塊上好的磚頭被煉製出來,送往戰場,整整齊齊疊成一列列,塗上上好的熔水和糊漿,置於架構之上。蠻族的那些巨妖想要摧垮這個新生的國家,想要推翻那些阻擾他們前進的過家家玩具一般可笑的城牆,帝國的戰士就站成一排,用頭和肩膀頂住想要前行的來自北方的巨妖,用鐵鉤刺破巨妖鋼鐵一般堅硬的皮膚,很多帝國的戰士,即使腦袋被像是葡萄一樣被捏碎,血和腦漿混合著流了下來,他們的無首屍體在倒下前的本能動作仍是伸手,想要抓住巨妖們耀武揚威不斷遠去的尾巴。
到最後,倒在長城前麵的天人戰士的屍體堆成了山丘,他們的血流成了江海,這景象甚至比他們身後不斷瘋長的長城還要壯闊。在他們的身後,這個帝國年輕的壯丁和職業的軍人已經差不多被征兵令搜刮完了,天人的老人和女人,穿上了盔甲,拿起了耕和耙,前仆後繼奔往前線。城牆前的屍體越堆越高,竟然漸漸高過了身後初見雛形的城牆,蠻族的大軍甚至就連眼前的這道屍山都越不過去,於是,這一場持續了五年的戰爭,他們終於開始慢慢撤退了,他們竟然奇跡般地潰退了,上千萬的妖族,北國連綿不絕上萬裏的戰線,不到百萬人的天人,竟然奇跡地在這裏建立起了自己家園。
北國的巨妖,他們的體型是矮小的天人需要抬起頭來仰視的,他們狂怒之時可以輕易從中間撕開一頭公牛,他們全速衝擊下可以撞倒支撐帝國的宮殿的巨柱,但是當他們在戰場上麵對這些不足兩米,矮小、無力的天人的時候,他們曾鄙視地稱呼天人的戰士為“雞蛋人”,輕輕一碰、紅的,白的就像是蛋清蛋白一般流了出來,但是現在他們不得不將他們的勢力狼狽地撤出東部大陸,被迫承認了這個新生的、從血火中誕生的政權。
我行走在帝國的邊境,行走在寬厚無語的城牆之下,它從血火中誕生,自誕生之初每一段城牆都充盈著無數戰魂不屈的靈魂,浸滿了鮮血,我行走在它的陰影與保護之下,我行走著,行走在四百年前那位偉大的開國皇帝策馬巡視過的帝國邊疆之上,感受四百年前的戰火和嘶喊。
“奉先哥哥,我餓了,我想回宮裏吃東西。”我的背上掛著兩個天人的孩子,一男一女,都穿著一身金色的小袍子,皮膚白白淨淨,臉蛋圓鼓鼓的,男孩子抱住我的脖頸,伏在我的臉上呼呼大睡,女孩子自上了我的肩膀,就兩個亮晶晶的眼珠子不斷亂轉,到處觀望,好幾次都一個沒抓穩從我背上摔了下來,被我在半空中穩穩抓住放了回去,此時,她從最初的新鮮勁恢複了過來,早已厭倦也漫無目的的閑逛,奶聲奶聲大聲叫到,兩隻小腳像是騎自行車一般在我肩膀上亂踢,要不是坐在半空中,她幾乎都要躺下來打幾個滾了。
曹髦和曹靈行走在我的一左一右,生於深宮的他們顯然有些適應不了我的大步流星,好幾次落在了後麵。曹髦早年曾隨父征戰,算是受過軍旅鍛煉,再加上他外表謙和骨子裏爭強好勝,是以好幾次不等我駐步停留就追了上來,就算是發鬢被汗水打濕也被他悄悄攬到耳朵後麵,不願被我看見。倒是曹靈,素來在宮中持寵而嬌,又加之女孩子的身子骨,幾次三番便大聲抱怨路途漫漫,根本沒有人受得了這麼遠的長途跋涉,又時常埋怨我為什麼沒有翅膀,不能帶他們飛過這無盡的草野,最後便是動不動躺臥在地上,決計不可再挪動半步。每到此時,我總是無奈一笑,用自己毛茸茸的尾巴裹起她行走一段。隻是我就算渾身力大無窮,終究尾巴也是沒有什麼力氣的,行走不了多久我便將她放下來好讓自己休息一會,每到此時,總又聽到她又一番刻毒的咒罵。
此時,聽到自己妹妹在我肩膀上又開始撒嬌任性,本來就一肚子的火的曹靈又發作起來,她那張水靈靈的美麗的臉孔因為怨毒而扭曲了起來,我低下頭,幾乎看見口水要從她的紅唇白牙之中噴了出來,她的胸脯隨著她的大聲嗬斥一抖一抖,幾乎要撞破束縛她的袍子赤裸裸地彈出來了,那一刻,我幾乎以為,要不是雌性天人矮小的身材夠不著我的肩膀,她幾乎就要跳上來將她的妹妹一把抓下來踩個粉碎了。
“夠了,”曹髦淡淡道,“當初在宮中是你硬要跟來的,說是決計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現在無論怎麼樣,都已經到這裏了,在弟弟妹妹麵前,拿出個姐姐的樣子來!”
曹靈杏眼一瞪,都要將自己的一身怒火傾斜到曹髦身上,曹髦說話的聲音不大,但一直很有分量,他溫爾道:“一會兒到了父親的軍營,你也要這幅樣子嗎?司馬府的長女喃可絕不會像你這個樣子——既然你認為司馬家的長子司馬祭比作為曹家長子的我更優秀,那請你一會兒在司馬家麵前作為我們曹家的長女,請表現得比司馬家的長女更優秀,為我們曹家扳回一城!”
司馬祭,這對於曹靈仿佛是一個有魔力的名字,聽到他的名字,她頓時沒了脾氣乖得不得了,總算是沒先前那麼沒完沒了了。此時曹家的小妹仍在我的肩上折騰不停,不停叫著“奉先叔叔,我餓”,曹家的小弟也慢慢從睡夢中被吵醒了過來,若是連他也被帶動著吵鬧起來,那我可就有的頭疼了。曹髦的眼睛看著我,話卻說給自己的小妹妹聽得:“奉先,我記得前麵不遠處仿佛有一座梅林,越過那座梅林就到父親的軍營了。您個子大,不妨可以在前麵開路,走的盡可能可能快一點,我們跟在您的後麵,等到了梅林就可以摘幾個果子潤潤喉嚨了。”
這帝國北境我來了不知道多少次,這附近百年大樹成群結隊,卻哪有什麼梅林,但是我心知肚明曹髦的心意,心領神會道:“好的,曹髦。”當即加快步伐,我肩上的小姑娘感覺到了我行走起伏更大了,也聽到不遠處就有野果子吃了,當即高興得在我肩膀上亂轉,歡呼了起來,沒過多時,還沒走到傳說中的梅林,前麵一陣鬧騰,就讓她疲累得於我右肩昏睡過去。
我和天人的一男一女,還有我肩上兩個睡著的天人孩子,默默無言行走在這無邊的山嶺之上。不知不覺,曹髦的步調竟然超過了我,我幾次加大了步伐,發現竟然是我有點跟不上走在前方的他了。我又怕真全力奔跑起來,我身後的曹靈不要說抱怨,一瞬間就沒了影子,隻得這般跟在曹髦身上。天色漸暗,晚風吹起了前麵曹髦的頭巾和他寬大的青袍,在我眼中,曹髦的背影漸漸和我們於北部大陸的冰雪中初見時相去甚遠,宛如兩人,在我眼中變得模糊不清了起來。
記得許久起來,我和曹髦,還有他的父親,還有司馬祭的父親,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在軍營中圍著篝火,大口喝酒,吃肉,天人小小的酒杯不夠我潤喉,我索性直接將酒缸舉起來痛飲。曹髦的父親說就算是在蠻族,也罕見如此好酒量的大妖,真乃勇士也,賜了我一條禦用腰帶。曹家一直帶我恩寵有加,恐怕這其中的感情已經遠不止我曾與他有救命之恩。再有之,曹髦有一次為我切肉的時候稱呼我為“呂奉先”,身邊的軍人紛紛大笑起來,我迷惑地詢問我叫南十九,又不叫呂奉先,這又是什麼名字,為什麼要安在我頭上。他笑著解釋道,在他們天人漫長的曆史上,有一段時期無數天人組成了自己的小國家,戰亂紛飛,在亂世群雄之中,出了一個叫做呂奉先的武將,他使一把長方天畫戟,武功蓋世,勇不可擋,於千軍萬馬中取敵將人頭如同在口袋中掏出手帕,名震當世。唯一的缺點他的人品卻配不上武功,殺父弑主。後世天人的曆史上若是再出過什麼弑君的大將,都嚐嚐被冠以“小呂布”的稱號,這樣的名號,按在我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被讚作武藝高強,我很高興,但是殺父弑主,這樣的事情在我們妖族根本算不得什麼,我這般告訴他們,我又問他們,那若是有天人中又武功蓋世又忠義兩全,那應該叫什麼?他為我盛了一大海碗,看著我幹了下去,才告訴我,叫做關雲長,他又說,若是那日他登基為皇,定封我為禦前捉刀大將軍,大魏的禦前大將軍綽號居然叫做呂奉先,未免也太胡來了,到那時一定為我正名為“關雲長”。
再後來,我就算是酒量再好,也經不起軍營中這麼多天人的將士輪番敬酒,再後麵,我頭有點暈,軍營點起了熊熊火炬,無數將士在我身邊大聲歡呼道,呂奉先!呂奉先!呂奉先!他們圍聚在我身邊,我看得出,他們是真心高興,仿佛打了什麼大的勝仗一般,看來他們對我的這個新名字非常滿意。呂奉先!力拔山兮氣蓋世!呂奉先!大魏軍中有呂布作先鋒!呂奉先!魏軍又何畏北方的蠻族!看來這個人在天人曆史上的確戰功赫赫,他的名字在當世已經成為一種力量的象征了。再再後麵,我喝醉了,據說那天四個將士抬著他們的奉先大人回到了營中,等我那時清醒過來,已經是三日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