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巫老死在塔裏，寂寞成妖。
    “歐陽？”
    “想想歐陽家在美國和歐洲的軍火交易。”淩子陌點到即止，並不說破。
    顧殊寧臉色大變，雙手在身側攥成拳頭。二十餘年來，除了顧殊寧的父母，最照顧她的就是歐陽家的老爺子歐陽釗，歐陽家和顧家兩家算是世交，雖然歐陽德和歐陽榮兄弟相爭，但不影響顧殊寧對整個歐陽家的評價。
    二十多年了，日久見人心，恐怕歐陽老爺子的疼愛不會有假。
    “不可能。”
    顧殊寧立刻否定了淩子陌，而後反將一軍：“為什麼不是那個沈青？”
    淩子陌冷道：“難道你聽聞過沈家嗎？”言外之意便是，大家族裏根本沒有沈家，怎麼可能用這麼一個蝦兵蟹將來挑釁淩家和顧家兩家的勢力？
    顧殊寧慢慢鎮定下來：“這可難說，誰知道沈青名字是真是假？能和趙程來往密切，難道能小覷嗎？”
    顧殊寧其實知道這資料可能有假，但她就是要激一激淩子陌。
    淩子陌環顧四周，看宴會已然要結束，兩人已經拿到自己希望的消息，便拽著顧殊寧匆匆離去。
    顧殊寧看著自己被淩子陌抓住的手，不禁一陣心猿意馬。
    回到別墅，淩子陌看環境安全了，才大聲說話道：“難道你就那麼肯定那消息是真的？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這資料十有八九有假！”
    顧殊寧從來沒見過淩子陌如此反應激烈，心中疑惑，問道：“怎麼，不過是一個沒有查清楚的沈青而已，也值得子陌如此激動嗎？”
    淩子陌心下一冷。
    對於沈青的事情，她總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讓從來不信邪的她竟然隱隱擔憂害怕，甚至有一些不想查下去的念頭，雖然這種想法毫無緣由，淩子陌也暗暗唾棄自己怎麼變得如此優柔寡斷，明知道這個沈青很可能是最大的突破口之一，自己怎麼就能有這樣不查的念頭呢？
    淩子陌心裏很亂，這個沈青的輪廓她感到莫名的熟悉，熟悉到背後發涼，但細細看去，這個沈青和她所認識的人裏沒有一個是相像的，淩子陌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該死的！”
    淩子陌心裏暗咒一聲，盡快平複好自己的心緒，並且為自己的心神不定找著借口。
    “殊寧，這次槍擊的事情，為什麼需要這麼執著？”淩子陌咬了咬唇，叫顧殊寧的名字讓她感到心下一陣別扭，“我們此次來美國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是嗎？趙家的事情……”
    淩子陌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她都不敢相信這麼蹩腳的借口是她淩子陌找的。她明知道，這個沈青和趙程來往密切，既然趙程很可能是趙家隱藏的大牌，而趙程一旦成功控製了趙家的地下勢力，更可能會作為趙家的接班人而行走各方，和南宮家合作與抗衡，顯然是顧殊寧和淩子陌想要進軍美國市場的一大阻力，恰巧現在出了個沈青，無論是消息走漏風聲還是故意泄露，都不失為一個好線索。
    “淩子陌，你是怎麼了呢？”
    淩子陌心中責罵自己，她的理由，沒有說服力到自己都不願意說下去。
    顧殊寧心下疑惑，以淩子陌的聰明，不可能看不透這其中的利害，怎麼如今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她及時止住了話頭，大概也是因為自己說不下去的緣故，能讓冷靜理性的淩子陌如此的，應該和這個沈青有大關係。
    顧殊寧知道淩子陌隻有在有求於自己的時候才會喊她的名字，她心下苦笑，早已習慣，但又看不下去淩子陌苦惱的樣子，她希望淩子陌一直高傲自信著，看到她如今心思恍然，她自己也跟著不舒服。
    “子陌，”顧殊寧蹲在淩子陌麵前，握住她的手，這是顧殊寧第一次當著淩子陌的麵如此鄭重地握住她的手，讓淩子陌臉上一熱，忙著想要抽回。
    顧殊寧不放手，反而攥得更緊，她溫聲道：“子陌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這個沈青？”
    淩子陌心裏五味雜陳。
    顧殊寧懂她，護她，包容她，甚至溫柔地陪伴她，這樣的感覺，不就是她期盼了二十多年卻從未感受過的嗎？淩輝在母親生前就忙於應酬，母親死後更是醉生夢死不知歸家，她……
    她差點就要動搖了，畢竟母親的死不是顧殊寧的錯，那是顧頡的錯，不應該由顧殊寧去承擔這些。
    但一想到母親的死，淩子陌的眼睛暗了暗，之前心裏的溫情消散了去，又充斥著對顧頡的恨意。顧頡的勢力多大她心裏清楚，不是淩家一家能夠撼動的，況且和顧頡爭鬥不過是自相殘殺，讓別人看了笑話又坐收漁利。
    那便隻好從顧殊寧的感情上討回來……
    淩子陌把心底的動搖完全忘卻了，此刻她恢複了高高在上的模樣，把手不冷不淡地從顧殊寧手中抽出來，但顧殊寧卻是又一次握緊，這次力道更大，讓她甚至有些生疼。
    淩子陌不再動作，但也不看顧殊寧，她狠狠地盯著沈青的照片，好像要把她盯出一個洞來。
    “這個沈青……我覺得熟悉。”
    半晌，淩子陌還是對顧殊寧解釋。她既然是她的合作夥伴，畢竟是由權利知道更多事情的。
    顧殊寧聞言心中一震，她離開淩子陌的手去拿沈青的資料，端詳起來，淩子陌卻感覺顧殊寧的離去讓她不太適應，她甚至有些喜歡顧殊寧手上的味道，那是一種很溫柔很溫暖的香味。
    “子陌，這個沈青……”
    顧殊寧剛要說話，卻被敲門聲打斷，顧殊寧和淩子陌抬頭看去，正是阿武和淩子陌的保鏢阿城。阿城先道：“淩總，顧總，這是一些最新的資料。”阿武也跟道：“淩總，顧總，我們找到了沈青和趙程見麵的視頻，以及這些信息來往的記錄。”
    “好的，辛苦你們了。”
    顧殊寧委婉地下逐客令，二人也是心知肚明，便把門關上迅速離去。
    淩子陌接過顧殊寧手裏的資料，又播放了視頻，越看越覺得心驚。
    這個沈青真是不簡單，她對趙家在賓州的地下勢力很熟悉，話裏話外甚至透著對趙程指導的意味，而且深得趙程信任。不僅如此，她似乎和這次槍擊拖不了幹係，在放大的照片裏，顧殊寧看到別在她腰間的那把銀色的沙漠之鷹。
    這倒是和現場發現的子彈很是吻合。
    而且那日，在淩子陌和顧殊寧下飛機相仿的時間裏，從機場的監控錄像拍攝到了和沈青見趙程時相同的座駕。
    這個沈青，究竟是什麼人？
    顧殊寧和淩子陌心下愈發明了，這事八成是沈青所為，但沈青是受了趙家的囑托，還是南宮家的囑托，還是自成一方勢力？
    而且這資料，之前查了三年都摸不清的水，怎麼這次這麼快就有了眉目？
    二人難以判斷，又出於本能地感覺到，似乎走到了一個布置好的局裏。
    淩子陌和顧殊寧決定早些回國。她們還是在國內家大業大，更有線索，而在美國還勢單力薄，難免寸步難行；況且，這沈青能有飛機場那次的槍擊，就難保不會有下次，這是非之地果真不宜久留。
    淩子陌和顧殊寧便訂了票，來美國還不到一周便匆匆回了國。
    顧殊寧看著飛機場歪頭睡過去的淩子陌，無奈失笑，拿過毯子給她蓋嚴實，她不喜歡她睡著也蹙著的眉，便輕輕撫過去，想把淩子陌心裏的擔憂和困擾都拂了去。
    淩子陌沒醒過來，但嚶嚀兩聲，頭一歪靠在她的肩膀上，便繼續睡了過去。
    顧殊寧輕笑兩聲，隻覺她可愛極了，把肩膀放得低一些，讓淩子陌枕得更舒服。
    顧殊寧多希望時間便停駐於此，這樣的淩子陌，她怎麼看也看不夠。
    她知道淩子陌醒來後是無論如何不會露出這樣的姿態，而此刻的她讓顧殊寧隻想深深地刻在心裏。
    顧殊寧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不再多看淩子陌，艱難地轉過頭來開始處理電腦的文件。
    她看著顧氏集團的股票走勢，又想到上飛機前忽然收到的顧頡傳來的郵件，心下難得慌亂。
    這件事她甚至沒有告訴淩子陌，隻是如今的情景，似乎容不得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