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露天初詣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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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都說京都大阪離得很近,可自從以“學生”身份來到京都,刨去回家那幾趟機場——京都站的兩點一線,去大阪的次數,還真是用一隻手數都綽綽有餘。加上之前基本都是往心齋橋那邊去,從京都北往大阪南,光在火車上就要晃啊蕩的一個多小時,因此雖然都說大阪很熱鬧,但要是沒什麼事,我都很少往那邊跑。
    這一次也不例外——因為需要換乘的大巴要在梅田車站上車,所以遊輪到神戶港靠岸後,便直接坐火車到了梅田。
    火車抵達梅田的時候,正好是晚飯的鍾點。同樣是元旦,大阪的熱鬧程度,可比香川,甚至是神戶,都要熱鬧得多。畢竟是關西地區最繁華的商業城市,雖然也會有寧願少賺一點也要享受假日的店家,但大多數店鋪,特別是商店街裏的飲食店,一條龍全部開起,每家每戶門口都人頭湧湧,場麵倒也相當壯觀。
    因為大巴的換乘時間略有點尷尬,再加上前兩天在香川吃得有點太豐盛了,所以為了新的一年能有個健健康康的開始,今天的晚飯決定從簡。
    從天神通商店街的主道往旁邊的巷子拐,沒走兩步,就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景點——
    “露天神社?”
    大概是因為挨著商店街這邊不是神社的正門,所以入口相當不顯眼,隻有一扇門那般大小,要不是正好在看旁邊吉野家的窗戶上貼的海報,可能就被錯過了。踏上門前厚重的石階,我跟著前麵的男男女女往裏走。
    別看門麵這麼不起眼,裏麵卻是豁然開朗,別有洞天。進了門,眼前馬上出現一條長長的墜滿彩帶的走廊,入口的左側還立著一對雙膝相依的男女石像——那是近鬆門左衛門筆下的木偶戲《曾根崎情殤》的男女主人公,相約在露天神社的林中殉情的德兵衛與阿初。
    “從古至今,好像不殉情的愛情,都不至於淒美。”
    她說。
    “這大概就是莎士比亞說的,悲劇就是要把美好的事物摔碎在世人眼前。”
    她沒再說話。原則上,我一般不主動挑起這個話題,因為每次說起這個,她的語氣都充滿愧疚。
    “對不起。”
    她說。
    果然——這都多少年了……
    “都告訴你了,是我自己死心眼,一直死皮賴臉地對你念念不忘。真要說對不起的話,沒好好督促你按時吃飯,沒能見你最後一麵,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以後不要再說這個了,聽到沒有!”
    帶著一點賭氣的情緒,我走到抽簽機前,“嗶”的摁下了求簽鍵。
    “真是的,求簽都這麼現代化了,連抖棍子那點微不足道的小樂趣都要取締了嗎?”
    我打開簽文一看——
    “你看,都是你,今年隻有中吉了!好在還是吉……”
    “你那天不是看了萬年曆上說,今年要多小心嗎?看樣子兩國的溫馨提示都差不多呢!”
    她說。
    “是,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我收好簽文,走到庭院左側的鳥居前,按照網上教的參拜方式,站在鳥居的左側,微微鞠躬,再向裏進。
    雖然你這家夥很麻煩,但是今年許願,還是照例把你帶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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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嗯……好香……”
    她說。
    好在我早已聽到她的腳步聲,不然她這樣猝不及防地從後麵摟上來,我可能就會像之前在鬼屋那樣,條件反射就是一記後肘擊。
    “在做什麼?”
    “應你的要求,一個絲瓜豬肝湯,一個土豆燜雞。”
    “好……的……”
    她說。拖著長音,下巴壓在我的右邊肩膀上,兩隻手還不安分地往我的衣服裏鑽。
    “癢……”
    被她框在懷裏,沒有多餘的空間讓我躲閃,我隻得回頭親吻她的嘴角,低聲求饒:
    “你這樣弄,我又要……”
    “我就知道。”
    她說。手愈發肆無忌憚。
    好在東西已經燜得差不多了,我幹脆關掉火,把鍋蓋蓋上,放下手裏的鍋鏟,轉身摟住她的肩膀。
    “喜歡我這樣嗎?”
    她說。
    “喜歡……”
    我毫不掩飾地回答,主動接上她湊過來親吻的唇。
    “嗯……”
    “那,喜歡和我在一起嗎?”
    她說。
    “喜歡。”
    我點點頭。
    “那你喜歡嗎?”
    “我想我是賺到了,你這個賢妻良母。肖洋再可愛,也沒得跟你比。”
    她說。
    前段時間,她同肖洋兩人出去玩了一趟。我大概猜到她依舊喜歡肖洋,也猜到自己大概再也沒機會像以前那樣同肖洋友好往來了。隻是,我沒想到她居然會主動同我說起這件事,還感歎果然還是我比較好。
    原來,我也還是有令人喜歡的地方的麼!
    我抱緊她的腰,將臉湊近她的胸口。
    “我會努力當賢妻的,但是良母估計是沒機會了,嘿嘿。”
    我知道自己有著無法回避的致命硬傷,所以別的方麵,我才更加迫切地希望能夠做到更好。
    “沒關係。你的床上表現和廚藝,都夠我享受好長一段時間了。”
    她說。
    好長一段時間……
    這樣的表達,曖昧而美好。
    “你放心,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她說。
    “你要是平時畫畫的時候不像跟我在一起這樣,按時吃飯定時作息,小心真變鬼哦!”
    那時,我倆大概都把這段談話當作玩笑,哪裏預料到竟真的會一語成讖!
    甜蜜的床頭細語,抬頭便能看見彼此的工作台,坐在她腿上一起看小黃漫的日常,伴隨著突如其來的急病,失聯,永別,都成了這十年來反複回味的倒敘。
    現在想想,或許這是從我倆躲在洗手間裏接吻那刻就已埋下的孽種——大概同性之間的戀愛,是真的容易遭天譴的。
    隻是,我不甘心。
    所以就算最後隻剩回憶,我也要盡可能長時間地留住你。
    ※
    因為坐的是頭班車,所以回到京都的時候,天還一點要亮的意思都沒有。
    本想著可以從四條出發,享受公交車“包車”的爽快感,但是沒想到,六點鍾的京都,也會有不少男女老少坐車往北區走。但路況總歸是比平時遊人都起床了的時候要好得多,所以大約半個鍾頭左右,就順利在學校門口的公交車站下車了。
    “洗衣服!補覺!”
    有時候想想,出去玩也是受罪,背著行李東奔西跑,美其名曰度假旅遊,其實到頭來折磨的也是自己。
    人啊,果然就是一種no作nodie的生物。
    “以後放假了也經常出去走走吧!這才回來幾個小時,我就已經想念香川的烏冬了。”
    她說。
    說是說累,但其實心裏還是有些愉悅的。聽到她這麼說,我笑著用指腹摩了摩小羊的腦袋。
    “看來飯堂的烏冬喂不飽你啊。”
    “這人活在世上,總要不斷有更好的追求的麼!那不然多沒意思啊!是吧?”
    她說。
    “是啊!你要是早10年有這覺悟,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我把小羊收回到衣服裏。
    北區的冬天太冷了,這還是在屋子裏,才把玉佩掏出來一會兒,溫度就跌下來了,簡直跟那A股似的。
    我把小羊往胸口上摁了摁,好讓它快點暖和起來。
    “我就是要這樣坑你,好讓你惦記我一輩子。”
    她說。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回身把空調打開。
    “你贏了。”
    “嘿嘿。好了,快睡吧!玩了三天,你不累我都累了。”
    她說。
    我點點頭,開始鋪床。
    “誒,我說,你暑假不是放2個月麼?去北海道看薰衣草吧?”
    她說。
    我瞟了一眼書桌上的台曆。本來日子過得挺愜意的,自從學起日本人,把各種schedule往日曆上寫,整個世界都好像忙碌起來了!
    “行啊,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反正帶上你一點不費事,往脖子上一掛就完事了。安檢都懶得查。”
    “嗚嗚,你這麼說我好難過。”
    她說。
    “那就別說了。”
    我把小羊從脖子上摘下來,放在床頭的靠枕上,然後鑽進被子。
    “快睡吧!明天還要去研究室繼續奮鬥呢!晚安!”
    “晚安。”
    她說。
    我從被窩裏伸出手,攥著係在小羊上的紫繩。這條繩子,原本是淺紫色的。在我脖子上拴了10年,都變得暗淡深沉了。
    “今年也請多指教了。”
    10年前,我們一起肖想過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個地方,接下來的日子裏,我也會帶著你,一一實現。
    ※
    這是我的故事,你的呢?

    作者閑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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