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璕珎心酸見心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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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燕子的肚子漸漸大了,身子重,沒了法子瘋魔,連帶著永琪也消停了。年關將近,宮裏皇後娘娘眼瞧著要生了,那在延禧宮中跪了幾個月經的令嬪也要到時間,眼見著宮裏平靜,又要添人。前線捷報頻頻,兆惠將軍帶著大軍攻克了喀什噶爾,葉爾羌,困擾清軍許久的小和卓霍集占棄了葉爾羌遁逃,大和卓波羅尼都至巴達克山部被清軍所殺,大小和卓隻餘殘餘部隊尚未清繳。除了那叫乾隆最是頭疼的霍集占逃了,其它的一切都順利得叫人心神振奮。又聽聞此番大戰之後回疆掌權人阿裏和卓要親自上大清朝拜臣服。一時間,前朝後宮一連串的喜訊叫這紫禁城籠上了一層叫人蠢蠢欲動的喜慶。
    璕珎卻有些鬱鬱寡歡。
    按說前朝戰事順利,雖叫那霍集占遁逃,一如當年康熙爺征戰準格爾叫那葛爾丹逃了般叫人遺憾萬分,卻終究是平了四疆大獲全勝的。後宮眼見著又要添人,自然是喜慶事。年前的時候之前定下了秀女的眾家皇子們也紛紛成了婚,漱玉也隻等翻過年福隆安從前線回來休整過便要出嫁了的。宮裏宮外接連的好事,理應沒有人不高興的,更何況是那個將父皇放在第一位,一切以當今天子心情高興而開心的他。然而,璕珎卻在乾隆也止不住得意的現今感到了悶悶不樂。
    從嘉興府相遇開始,那時的他,隻是璕珎,他,是他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四爺,那時的四爺,欣賞璕公子,親近璕公子。
    後來,他成了三皇子永璋,受封榮郡王,他,是南巡的聖上。可是他,還是他的璕珎,他,是他的父皇。他的父皇,喜歡極了他的璕珎。
    相遇一年以來,他與他是最親近的夥伴,他,是陪伴他時間最長的人,他,是他生命中再不能割舍的人。他用他的聰慧真情留在了他的身邊。他不再去後宮,反倒是留宿在他處要多些。他們互相陪伴著,幾乎形影不離。
    然而,現在的他,三日不曾好好看過他了。
    璕珎心中知曉的,已近年關,朝堂上又有喜訊,最是忙得不可開交,他,不可能總是來陪著自己,而且,後宮裏皇後又要臨盆,他自然是分身乏術的,這些璕珎都知道,都明白。他也不斷的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要再任性,然而,那無端的失落,卻是在乾隆今日第二次去了坤寧宮後到達了極致。
    璕珎忽而沉默了,雖然他一直都是個安靜美好的人兒,然而掌事太監小路子依然看出來他們的榮郡王心中並不開懷。
    小路子是個極細致伶俐的,否則也不能區區三十歲便做了皇帝身邊一名掌事。自從璕珎回宮之後他便是由著皇帝親自指派一直伺候在璕珎身邊,事實上,對於他自己的一些真相,小路子的了解怕是比他要深些的。
    這些日子以來,璕珎漸漸變得沉默起來,小路子自然發現了,甚至他心中已經隱約知曉了榮郡王如此表現的原因,隻是,他不敢細想,更不敢輕易言說。乾隆的強悍與恐怖,隻有高無庸與他們這一眾隨身伺候的貼身奴才才知道,這樣的事情,若經由他的嘴裏說出而叫壞了事,等待他的會是乾隆最殘酷的對待。
    榮郡王的苦悶讓小路子有些焦躁,他身為奴才的身份也好,王爺煩悶的緣由也好,都叫他隻能看著,看著王爺一天天變得更加沉默。
    璕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在看見父皇與自己隻說上了一句話之後便又立刻趕去了坤寧宮的時候,他控製不住的沉寂了臉色。當他意識到自己竟然因為父皇去看即將臨盆的母後而露出這般醜陋的神色之後感到了恐慌,感到了害怕。乾隆不在的長樂宮,尤其的安靜,璕珎第一次感到這宮殿空蕩寂寞得叫人心酸。
    乾隆不在的安靜空間,他開始思考,思考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
    璕珎想,自己當真是被父皇寵壞了,自己是不是,太不知分寸,恃寵而驕了。是不是,將他在自己的心中藏得太好,藏得太深,藏得太完整,藏得,太獨一無二了。
    父皇是這天下的主人,人人敬仰,崇敬,哪個侍候皇上不是規規矩矩戰戰兢兢。自己卻是恃寵生驕,太放肆了,對著父皇撒嬌耍賴,任性胡鬧,如今竟然對即將臨盆的皇後與令嬪生出了叫他自己也厭惡的排斥情緒,甚至是後宮那滿眼的鶯鶯燕燕,他不能否認他不知何時開始,看見這些庶母們,他的心中生出了叫他自己也害怕的黑暗。
    璕珎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的變化,害怕這一發不可收拾的陰暗。所以,第一次,他逃避了,逃避他的父皇。
    璕珎是榮郡王,是皇上愛寵了一年盛寵不衰的兒子,璕珎要想出宮實在是太簡單的事,甚至不需要如皇子們一般報了掌事亦或是請了牌子。他沒有帶隨從,甚至連侍衛也沒有,獨自一人,慢慢行走在繁華的大街上。
    乾隆是個好皇帝,這一年來又有許多利於民生的新政施行。璕珎曾在應對乾隆的調侃時說起,“這些個法子璕珎也是偶然想得,有些地方總是不周的,貿貿然施行總是怕反倒害了民,更是害了父皇一世英名。便不如先在能瞧見的小片兒地方試試,若是有成效,得行,那再大規模推行也是不遲的,若是其中發現了問題,改正起來莫不是要方便許多,對百姓的影響也要小上許多麼?”乾隆當時狠狠抱了璕珎一記,璕珎的心跳快得不正常,他幾乎以為自己生病了,若非乾隆終於放開了他叫他慢慢恢複了正常。
    也因此,示範推廣的法子在這京城近郊施行了,但凡是需要斟酌的民生大計都先經過京城之地的試驗。倒是叫這京師近畿富庶了許多。
    璕珎看見百姓過得好,一個個滿口的誇皇帝,誇新政,總算是高興了些,也驅散了半分心中的煩悶。
    眼見著日頭高照,覺得有些曬了,便是提步往一處酒樓而去。京城富庶之地,酒樓生意是極好的,此時正是飯點兒,要想找一張幹淨閑置的台子怕是不容易。璕珎多年遊曆經商,倒是沒有那許多規矩,請小二給找一處拚桌。那小二正笑著應了抬頭張望,卻是瞧見一桌客人隻得一人,那人似是瞧見了這邊情況,在小二與璕珎望去時笑著點了點頭。
    璕珎笑著抱拳一禮,那人爽朗一笑回禮請了璕珎坐下。璕珎容貌極出色,那人便從璕珎坐下開始一直打量著,大大方方毫無遮掩,頗為坦蕩。璕珎生了些好感,也是細細打量對麵男子。男子大約三十歲上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麵容俊朗剛毅頗為出眾,像是個常年在外行走的。
    之後一交談果然如是,那人自稱姓郎名振羽,言談舉止十分豪氣且見識廣博,叫璕珎頗為稱讚。郎振羽卻更是驚歎璕珎的學識淵博,胸有天下,欣賞極了這溫潤如玉的翩翩佳人。
    二人一見投緣,這一番海闊天空的談話竟不知不覺進行了一個時辰,直叫附近桌台上換了好幾茬的客人,二人也未曾注意。直到那郎振羽的隨從上樓尋來,這才叫二人竟覺已是午後時分,不由相視一笑。
    郎振羽揮揮手叫那一直盯著璕珎瞧的隨從走了,這才笑道:“璕珎勿怪,我這隨從實在是沒有見過世麵,少見璕珎這般精彩人物這才失態了。”
    璕珎笑道:“振羽可是說笑,你那長隨隨振羽你走南闖北,哪裏是什麼沒有見過世麵之人。我瞧你那長隨眉眼深邃,倒是頗有幾分像那回疆人,我可是早就聽說回疆出英雄美人的。你隻管哄我就是,璕珎可是叫你這話說得無地自容了。”
    郎振羽悄然一怔,又道:“璕珎切莫妄自菲薄,實不相瞞,我那長隨的確是回疆人,振羽也是有一半回疆血緣的,隻便是回疆,璕珎這般精彩人物也實屬振羽首見,連我見了璕珎都失態了,更何況是那少見多怪的奴才。”
    璕珎心中一動,笑道:“振羽若真這般說,璕珎可就當真了。”繼而又道:“年關將至,振羽遠道而來京城,可是想要趁著年,撈上一筆。”
    郎振羽見了璕珎這般說話忽而哈哈一笑道:“知我者果然璕珎也,京城富庶,有的是達官貴人,振羽這不是想著要打這些個貴人的主意麼。倒是叫璕珎瞧出來看了笑話了。”
    璕珎招來小二續上滿茶,微斂的眉眼在氤氳的水汽中模糊起來,平白多了幾分不真實。半晌才道:“這哪裏是什麼笑話。若說,兄台這的確是趕了個好時候,這些年大清與回疆頗有些隔閡,今年戰事方平,聽說那阿裏和卓仿佛是要親自上京的。兩方商路一開,的確是出手的好時機。振羽趁著此時動作,卻是最合適不過了。”
    二人又天南海北的說了好些,這才意猶未盡的散了。
    分手之後朝著大街兩個方向而行,然而一旦背向而行,璕珎卻是笑得冷冽深思了許多。郎振羽霎時冰冷了一張麵容,頗是威嚴煞氣,叫人瞧了心中畏懼。
    二人方才起身離開,身邊隱蔽處一張台子上便緊跟著走出了三人,三人俱是身形高大魁梧,麵容深刻的回疆人,而其中之一,赫然是方才郎振羽的那名長隨。三人見璕珎確是獨自一人遠遠走著,這才悄然跟上麵色沉寂的郎振羽,其中一人沉聲開口道:“那人……”
    卻是叫郎振羽抬手製止了他的話,沉默片刻,眸中神色幾番變幻,終於沉聲道:“先不要動他,這樣的人物,我是真真想要的。若非必要,不要動他。”
    那三人恭敬應一聲‘是’,方才收斂了精光仿佛普通侍從般跟著郎振羽消失在了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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