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說純妃永瑢二人對話，這邊永璋尚未離開永壽宮，那邊皇帝便已然知曉了他母子二人的所有對話。看著手中記錄著二人一切的紙張，乾隆幾番忍耐也是止不住嘴角往上翹，當即便好好藏了放在暗格中，又是大笑著派人擺了手談道：“宣璕珎來。”
    純妃第二日便趁著請安之後留在了坤寧宮專門求見了。
    滿後宮都知道如今後宮的第一得意人和該是這純妃，純妃平日裏恭謹規矩，便是在這般情況下也未曾得意忘形，皇後卻是不知這純妃今日的求見所為何事，便是等著純妃開口。
    純妃送上精心選了的賀禮好一番恭賀，二人姐姐妹妹的絮了半日閑話，這才扯上了正題。
    純妃笑得謙卑道：“今日妹妹打擾皇後娘娘養胎實在不該，卻是實在有難事相求沒得法子。”見皇後一派平靜未曾言語便是接著道：“眼瞧著這大選也是要到了，不瞞娘娘，娘娘睿智想必也是知道的，眼下宮中這些個孩子都是可以指人的了。我那永璋虛長了這麼些年歲，身邊沒有一個半個貼心的，叫這孩子沒有半點規矩也是叫我這做母妃的與皇後娘娘這做母後的操了心的。”
    皇後一挑眉，這麼些日子為了兒女說和這些事的妃子命婦不少，皇後並不意外，隻是後來的話卻是叫皇後沒有維持住一貫的冷靜。
    卻聽純妃頗有些無奈的道：“哎，隻是這孩子，娘娘您知道，這孩子不爭氣，當年叫皇上生了大氣，出去之後也是個壞脾性，不管不顧的虧了自己身子，這於子嗣一道上，怕是艱難了。所幸如今年歲大了，也是曉事了不少，同我說了這事，說是不願耽誤了姑娘家的幸福。娘娘也知道，這些日子好些個姑娘家裏瞧著永璋年歲合適也進宮同臣妾提了，隻臣妾可不敢做這些主，正好永璋說了這話，我便想著同皇後娘娘說一聲，有個主心骨商量著，還要勞煩娘娘多費心了。哎……”歎一聲，不住的拿帕子按眼角。
    皇後狠狠一驚，手中茶水潑了出來濕了上好一張絲絹。心中震驚之後細下想來也是可憐。當年那事年歲尚且稍大些的永璜都是去了的，永璋因此虧了身子沒了子嗣也是在理的。
    皇後原本待人頗為公正，又瞧著這永璋的得寵非但沒有恃寵生驕，反倒是待人從來謙和有禮規矩得很。而且永璋同永瑆永璂兩個小的玩兒的好，這麼些日子以來連帶著兩個小的見皇上的時候也多了，也多得皇上誇獎。原本因著這一層緣故便對永璋存著好感，現下卻是聽說了子嗣艱難的事，心中憐惜更甚，當下便給純妃遞了帕子叫純妃擦擦眼緩聲道：“妹妹這話說的，本宮是永璋嫡母，本該是照看一二的，哪裏說得上麻煩。妹妹也莫要多心才是。永璋雖……這宮中卻是名醫遍布，補品少不了的，總能好的。”
    “妹妹也是希望如此吧，幸好永璋自己想得通，卻是叫妹妹這心中好受了不少。”
    皇後勸慰了幾句，撫了撫腹部又道：“說來這兒女都是債，兒女有個什麼高興傷懷的，可不是我們這些做母親的心中七上八下的厲害麼。可都是些不省心的，一個個叫人瞧著擔著心卻是沒法子，著實頭疼。”
    純妃笑起來應承道：“正是如此呢，可不都是些不省心的，說來這還有一樁事還得仰仗娘娘。眼瞧著永璋這事麻煩，永瑢又是個醉心山水瘋玩沒個正形的，眼瞧著這漱玉也是大姑娘了，妹妹如今可不敢指望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便隻叫這女兒好好的嫁一戶好人家兒才是呢。”
    皇後一聽笑了，道：“說來也是，咱宮裏合適的好女孩子，可不就是咱們漱玉了麼。這丫頭本宮可是喜歡極了的。本宮身為母後，為女兒選婿掌掌眼，哪裏還用你專門說這一嘴來求。本宮沒有什麼女兒緣分，要做這嶽母，卻是求也不得的好福分的。”說著撫了撫肚子笑道：“若是這胎是個漱玉這般討人喜歡的丫頭，本宮卻是高興了的。”
    兩人又是好一番說笑純妃才告辭賓主盡歡的散了。
    大選之前是有一次家宴，也算是給眾位要進人的皇子通個氣提個醒。
    太後坐在上首中間，皇帝皇後左右坐了，皇子們按著年齡坐在乾隆下麵，皇女格格們並著幾位有身份有兒女的妃子坐在皇後下首。
    姍姍來遲的大嗓門響起，這才叫人想起宮中還有還珠格格小燕子這麼號人物。
    也是，自從回宮之後這麼些日子，朝堂上動靜可大，再加上大選臨近，後宮也忙，倒是沒有誰有空注意這個閑不住的小燕子。
    那一慣同小燕子交好又如及時雨一般的令妃被太後在嘉興發作了，回宮之後便直接帶回了延禧宮搬到偏殿禁了足。雖說老太太沒有撤她綠頭牌，可這令妃成了令嬪，綠頭牌重新再做總得花些時候。而且皇帝最近著實的修身養性了起來，倒是當真將這麼個人忘得死死的。
    而那五皇子永琪因為皇子站朝的事原本少了時間同小燕子廝混，此後明白過來他是要爭奪儲位的人，又逢著皇子們封爵，很是忙了一陣，便也是少見的與小燕子少見麵了許多。
    說這小燕子傻，卻又仿佛是個精明的，在宮中閑不住，不大不小鬧了兩次，見不但沒鬧來皇帝，甚至連五皇子令妃都沒見個影兒，被太後罰了兩回卻竟是收斂了許多。左右貴人們最近不得空，竟是將她這麼一號人忘在了腦後。此番家宴，小燕子拽著紫薇跑來這才叫人想了起來。
    皇帝瞥一眼咋咋呼呼的小燕子和一臉奇怪的死盯著自己的宮女紫薇，又轉眼與下首的璕珎說起了頭天夜裏的那一番手談廝殺，直叫璕珎氣得紅了臉，乾隆卻是開懷了。
    小燕子見隻有永琪與她打招呼，皇帝卻是沒有理會她，不由不高興的撇了嘴，拉著紫薇的手坐下。
    這下卻是尷尬了。
    女眷多，照顧著坐席，又想著女孩子們有個伴兒坐著熱鬧些，於是宮主格格們便是兩人一桌的。小燕子拉著紫薇坐下，卻是叫原本與她一桌的一位格格沒了座兒，霎時成了眾人焦點，一時紅了眼眶。
    人都道皇後重規矩，太後卻更是個重規矩的，皇後都是她一手調教。雖說這些年養尊處優仿佛和善了不少，卻是規矩心仍在的。以前礙著皇帝麵未曾同這女子一般見識，此番竟敢這般叫皇家打臉，怎麼了得。左右都沒有外人，當即杯子往桌上一摔喝道：“放肆。”一見所有小輩都跪下了，那坐著的小燕子紫薇才後知後覺的緩緩跪下更是怒火更盛，冷笑道：“瞧你們這樣子，給老婆子跪卻是委屈你們了不成？既如此，旁人都免了，你們便跪在地上好好想想委屈不委屈。”
    說罷朝著桂嬤嬤使了個眼色，安慰道：“快給芷蘭丫頭把座兒安到哀家身邊來，今日著實委屈了芷蘭丫頭了。”
    那格格聞言一陣驚喜，收了方才的委屈盈盈一拜隨著桂嬤嬤上前了。太後瞧著心中道，這才像是皇家格格，底下跪著的那個著實沒個樣子。
    小燕子紫薇雖說進宮許久，以前一直有令妃永琪縱著，皇帝表麵上仿佛是寵著，便是沒有正經學過規矩的，眼下哪裏知曉錯在哪兒。隻是這便是普通人家也沒有的打臉事，也知道沒了規矩的動作，這二人卻是半點不知曉的。跪在地上委屈得很。
    小燕子性子燥，張口就咬說話，永琪知道小燕子的炮仗性格立馬打斷了上前跪著請罪，“皇祖母息怒，小燕子不懂規矩，著實不是有心為之，請皇祖母恕罪。”上回在驛館的教訓還在，他也不敢輕易拿過去那一套什麼進宮時日短，年輕不懂事的說辭，隻誠懇道歉。
    太後見此也不好再說些什麼，正想著訓誡兩句便也罷了的時候，那小燕子見了永琪不再打斷又要說話，紫薇嚇得一把捂住小燕子嘴，叩首道：“請太後娘娘息怒，小燕子本性善良不懂人情世故，衝撞了太後還請太後恕罪。”
    模樣做的沒錯，隻是那一番話卻是在場眾人聽得目瞪口呆也沒有了。
    什麼叫做小燕子不懂人情世故衝撞了太後，感情這兩人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究竟犯了什麼錯。小燕子再是不知所謂也是皇家義女，還珠格格，一個小小宮女，口中直呼格格名諱，當著一眾主子的麵捂著格格的嘴，還說得出這樣沒有深淺的話來。
    太後氣得臉色鐵青，保養得不錯的手也顫抖起來，一口氣沒上來幾乎背過氣兒去。晴兒與鄰近的漱玉慌忙上前扶著輕輕拍著順氣兒。
    晴兒輕聲勸道：“太後莫要動怒，不值當的為著一個小小宮女生氣。”
    漱玉接口道：“晴兒姐姐說得正是呢，皇祖母莫要氣壞了自己身子。左右皇父母後都在此處，自能好好處理了，不叫皇祖母添一絲煩惱。”
    兩人眼見著太後氣順了些，紛紛勸著太後回後邊稍事休息，太後今日卻是生了大氣，鐵了心坐著不動，冷笑道：“你們兩個丫頭是好的，哀家今日便是要瞧瞧，底下跪著的東西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殺頭的死罪。”
    小燕子忍不住了，嚷嚷起來，“你這人好不講道理，總是用殺頭來嚇唬我，我雖是來遲了，可不是好好坐著呢麼？你生氣，我們就算沒有惹你，還不是給你跪下了。現在你不要我們起來，還要讓我們被殺頭，你的心腸怎麼這麼壞。”
    小燕子一通話噼裏啪啦下來，驚呆了眾人，竟是叫她身邊的永琪與紫薇都沒有回過神來阻止。
    太後方才被氣得狠了，現下卻是反倒平靜了下來，冷冷一笑對著乾隆道：“這便是皇帝你喜歡的義女？是個什麼樣子？像個什麼東西？”老太太怒上心頭，便是連這話也說出了口，可見是氣得狠了。
    皇帝瞥一眼下麵跪著的幾人，麵上無甚起伏，隻冷冷淡淡道：“掌嘴。”
    早有那伶俐的嬤嬤上前，一左一右將小燕子牽製住，另一個孔武有力的嬤嬤便是甩開膀子噼啪兩巴掌下去。這一番動作極快，叫挨打的小燕子都是反應不過來，直到那嬤嬤退開一邊垂首立著，這才覺著臉上火辣辣的疼，頓時哭喊起來。
    “皇父，你打我，你竟然打我。小燕子進宮這麼久，今日卻是皇父你叫人打我。娘啊，你快看看啊，爹打我啊，好疼啊……”
    小燕子頓時掙紮著撒起潑來，兩個嬤嬤幾乎按她不住。
    永琪撲上一步跪求道：“皇父，求您放了小燕子吧，皇父，您是最了解小燕子的，她是有口無心的，她再也不敢了啊，皇父。”
    紫薇也是趴在地上又拜了拜，滿麵淒然道：“皇上，您是那麼的仁慈，那麼的高貴，您的寬容是那麼的讓紫薇崇拜。紫薇求您，用您高貴的心，再包容小燕子一次吧。”淒婉，淒楚，哀淒。這般做派與那令妃竟是如出一轍的，太後最是見不得這般做派，冷冷一笑道：“放肆，小小宮女不自稱奴婢，口口聲聲沒得半點規矩。”說罷悄悄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未曾若曾經那般對這幾個莫名其妙的人起了維護之意，心中著實氣順了不少，正要發落，卻是見一道粉色身影婷婷嫋嫋而來。正是昔日的令妃，現今的令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