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們會殺了我嗎？”
    “不會！”
    “你忘了我吧。”
    “說什麼呢！”
    “我說真的，一開始不就說好的？”
    “我沒答應過！”
    “你答應過。”
    “我沒有！”
    “老黃，現在真的殺人放火了！”
    “別說了！”
    “老黃……”
    “你再說我現在就往橋下開，死也跟你死在一起。”
    於是周許不再說了。
    進入G市地界，黃煜將車乖進服務區，強迫周許陪他一起去廁所。
    周許說：“我不會跑。”
    黃煜說：“那也不行。”
    於是周許就在他尿尿時站在邊上看著。出來洗手，黃煜順便洗了頭臉，冰冷的自來水激到皮膚上，終於將黃煜帶回現實。
    兩小時前，在周許絕望的眼神裏，黃煜有了生離死別的幻覺。他有預感，周許這一走，兩人便再不能見麵，窮盡一生。
    那群人要的是周許，所以隻有兩個人抓著他。黃煜很容易就掙脫了束縛，抄起前台筆筒中的美工刀，目標是膀大腰圓的山哥。
    山哥自他掙脫時便防備著他，見他過來很自然地便去躲刀，怕一不小心步了老六都後塵。但黃煜本就沒打算傷他，就他的去勢一抓一擰，便把他帶進了懷裏，看似親熱，卻不是纏綿。黃煜的左胳膊橫在山哥喉前，右手拿著美工刀抵在動脈，橫掃一眼，冷冷地說：“放人。”
    眾人看向山哥，山哥在感受到美工刀的尖利之後，也跟著大喊：“放人。”
    眾人不情願地放開周許，不甘心幾天的奔波即將化為烏有。
    黃煜挾持著山哥走過去，那群人自動劃著圈讓出條路。黃煜退到周許身邊，問他：“還能走不？”
    周許慢慢支撐起身體，說：“能。”
    於是三個人與十一人僵持，倒退著出了旅館。方才因火警出來的人還在邊上圍觀，有人在嘀咕警察怎麼還沒來。而不遠處也確實響起了警笛聲，黃煜一時分不清是火警還是警察。
    退到麵包車前，黃煜問周許：“能開車嗎？”
    周許好像傷得比較重，捂著腹部，艱難地說了句“能”。
    從黃煜口袋摸出車鑰匙，周許進了駕駛室。而黃煜押著山哥，進了後車廂。車廂門關閉之前，黃煜對跟著的人說：“不許跟著，不然捅死他！”他手上用力，於是山哥也跟著大喊了一句：“不許跟著！”
    周許是第一次開車上路，在這之前他隻象征性跟人溜過兩圈。憑借男人對機器的敏感，回憶著黃煜開車的動作，他終於成功發動起汽車，並駛上街道。
    那群人麵麵相覷，最終還是沒敢緊跟，隻在警車到達之前上了自己車輛，然後緩緩跟著。兩個轉彎後便沒了麵包車的蹤影。
    周許第一次開車，開得卻不慢，也不敢慢。
    感受著車輛在街道上橫衝直撞，黃煜和山哥緊張到大氣都不敢喘。到車輛漸開漸穩，山哥確認對自己生命的威脅隻剩下頸間的尖刀，才緩緩道：“你家人去找過三爺，三爺不會追究你。我們隻要周許，他欠的命他一定要還！”
    黃煜低聲道：“你閉嘴！”
    山哥繼續說：“年輕人好衝動，但要有原則和底限。周許殺了人，就算不償命也要坐牢，你沒必要亂講義氣，搭上自己的大好青春。就算你家人能保你，漏子大了也不好堵。”
    黃煜還是那句：“你閉嘴！”
    周許回頭問，聲音有一絲不穩：“老鼠死了？”
    山哥冷笑一聲：“是啊，腸子都斷了還能不死？”
    車子晃了一下，黃煜的刀尖刺進山哥皮膚，讓他不得不閉嘴。
    黃煜說：“腸子斷了還能接上，別聽他亂講，嚇唬你的！要真死了就不是他們來追我們了！”
    車子終於又開穩了。
    山哥沒再說話，又冷笑了一聲。
    若是二十年前，別說兩個小毛孩把刀抵在脖子上，就是把槍頂在他腦袋上他也不會露怯。可現在，安穩日子過久了，年紀也大了，不僅身手不行了，連心氣都沒有了。老婆孩子在等他回去過年，隻要人能平安，任務完不成就完不成吧，頂多挨幾句罵的事。他停止挑撥的行為，放鬆地靠在黃煜身上，想看看這兩個臭小子能把他綁到哪去。隻要自己不惹毛他們，他們也沒膽傷自己。
    事實證明，他幾十年不是白混的。在一條農田間的土路上，黃煜讓周許把車停下。
    “你下車吧！沉死了！”黃煜推開壓在他身上的山哥，用刀逼他下車。
    山哥哼笑一聲，將頭探出車門，又退了回來：“這是哪啊？你們至少給我留個有人的地方吧？”
    黃煜不耐煩道：“下車！”
    山哥無奈，搖著頭跳下了車子，口中感慨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一點敬老的美德都沒有。”
    車子開出農田，黃煜的手抖才好了一點，人也緩過些力氣。剛才所有的力氣都用在拿刀的那隻手上了，山哥一下車他就如虛脫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