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重新上車，沒有找什麼大城市，在最近的高速出口就下去了。
    車子拐進沒有路燈的小路，再轉進更偏僻的小路，一直到看不見大路上的車燈了才停下。
    他們鑽進後車廂，脫衣服掀被子，實實在在地大幹一場，不，N場。
    除夕夜，整個夜空都被煙花點亮，像個不真實的世界。茫茫田野，天為蓋，地為廬；美人在懷，青春作伴；帝王將相不老仙，不若天上人間。
    破舊的麵包車劇烈震動，發出咯吱吱的響聲，幸而被淹沒在隆隆的爆竹聲中。辭了舊迎了新，除了夕壓了歲，明年定是喜慶豐收和平年。
    在天空最炫亮、爆竹最密集的時候，周許用破碎的聲音喃喃道：“老黃……新年快樂！”
    黃煜回答得字字鏗鏘：“新-年-快-樂，我愛你！”
    周許本來還擔心“膀大腰圓”追蹤而至，若是被抓個車震現行就丟人大發了。到後來已經沒精力去想其他，連這團圓日子兩人漂泊在外的淒楚都化作了甜蜜。
    大年夜是中國人團圓的日子，但沒回家團圓的不僅僅是黃周二人，還有一票搜索他們的倒黴挫人。
    一個屬下問“膀大腰圓”：“山哥，整個島都找遍了，旅館也都問過了，還是沒找到倆兔崽子的影子。咱們怎麼辦？這都初一了！”
    膀大腰圓的山哥吐掉嘴裏的煙頭，狠狠拍了下大腿，罵道：“媽的，年是沒得過了，抓到那小子非先扒他一層皮！大過年的，老六躺在醫院，我們有家回不得，不廢了他我跟他姓！”
    屬下試探著問：“那我們還繼續找？”
    山哥歎了口氣：“先找旅館睡一覺吧，明天再繼續找！留兩個人在這兒盯著，不然他們趁這會兒遛了，我們又得滿中國地找！”
    找的人如此苦逼，被找的人卻滿車旖旎。
    黃煜居高臨下對著周許的臉，一下下在他臉上輕啄：“好可愛，還會暈車，跟小孩子一樣！”
    周許暈車消耗了一大半體力，剩下的一半就在剛才的狂歡中耗盡了。他掀開沉重的眼皮，有氣無力地罵道：“媽的，也不知誰把車開那麼爛，我都多少年沒暈過了！”
    黃煜輕笑，問他：“餓不餓？找個地方吃東西？”
    周許說：“有麵包。”
    黃煜皺眉：“我辛勤耕耘了大半夜，你就拿麵包打發我？”
    周許理直氣壯道：“活該，是我讓你辛勤的嗎？都說了停止啦，是你自己要繼續的。”
    黃煜反問：“你說的那是停止嗎？你說的是不要、停止好吧！”
    周許說：“無聊。”這麼老的梗。
    黃煜回到剛才的話題上：“我是真餓了，找地方吃東西吧。”
    周許說：“大半夜的，這窮鄉僻壤上哪找吃的去？去地裏刨地瓜嗎？你以為你是猹啊？”
    黃煜翻身躺下來，揚起一隻胳膊枕在腦下，說：“我想吃餃子。”
    周許沉默了幾秒，問他：“你家不是吃披薩的嗎？”
    黃煜說：“也有吃餃子的時候，小時候在外公家過年，就會被半夜拎起來吃餃子。他是北方人，最愛吃餃子。雖然平時也吃得到，可還是很重視除夕這一頓，說有他小時候一年吃一次的那種味道。我是沒覺得餃子味道有什麼特別，可一過年，也總是覺得該吃頓餃子，找找小時候那種感覺。”
    周許說：“我會包餃子。”
    黃煜說：“那不錯，以後不愁沒餃子吃了。”
    周許說：“應該往家裏打個電話的。”
    黃煜說：“你打吧，我沒什麼好打的。”
    周許想了一下，說：“我也不打了。”編不下去。
    黃煜習慣性去摸煙，手伸到一半停下來。周許不愛煙味，他已經刻意控製很久，最近連煙都不買了。
    周許說：“走吧，去找餃子。”
    黃煜說：“麵包遞我。”
    周許說：“不是同意找餃子了嘛，別裝可憐！”
    黃煜說：“大半夜的，還不知哪年能找到餃子，不能先拿麵包墊墊？你想餓死我啊？”
    周許從頭邊的塑料袋裏翻出幾個麵包，扔給黃煜。他說：“下次吃飯時找家好點兒的麵包店，服務區的麵包太難吃。”
    黃煜拆開印有山寨名字的包裝，咬了一口，點頭表示同意。
    三個麵包就著冰涼的礦泉水下肚，黃煜也飽了七八分。周許在他進食時閉上了眼睛，現在已呼吸平穩。蘸了醋的三鮮餡兒餃子也沒那麼誘人了，黃煜收拾好散落的包裝袋，鑽進了被窩。抱上周許，覺得這個年過得也不錯。